“好嘞。” 木板车轮从拂云楼外的石子路一路碾到拂云楼后院的石砖上,停了下来。杜二爷见左右没人注意,这才绕到车后对着那张去了胡须,还有些陌生的少年面孔道。 “小梁兄弟,时间不多,你快去快回。” 梁映这才抬起脸,拱手道。“有劳二爷了。” 杜二爷摆摆手,“客气,要不是你,我独养女儿早就被那赌徒被卖进兰香坊了。” 在杜二爷的遮掩下,梁映很快就得以从后院摸进后厨。 刚在门口听见今日这拂云楼似要来什么贵客,后厨确实忙得热火朝天。寻摸了一会儿,梁映这才找到机会将一个躲在柴房偷懒的小厮劈晕,把他身上的衣服一套剥了下来。 拂云楼据梁映所知,并不算多大的营生,七年前才建成。但进了楼中才知道,这其中景象与扶风县地处偏远的粗朴截然不同。窗牖焕明,器皆金饰,光彩夺目,其奢靡风范直逼梁映先前所见过的京都之景。 梁映皱了皱眉,这般纸醉金迷的歌楼会在哪里藏人呢…… “果然在这偷懒了,厨房都忙成这样了,去!跟着把菜一起送去厢房。”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厨娘一股子牛劲,生生把往深处走去的梁映拽了回来。没等他回过神,手上就多了道色香味俱全的奶白鱼汤。 人也被扭着送进了上菜队伍的最后一位。 梁映不知道要去的厢房是楼中最高处,送菜的队伍一路途径各层,梁映索性多留了几个心眼查看。只是青天白日,客人不算多,大多厢房都空着,连续在几层楼都看不出什么异样。 “郎君,是否用席?”领头的小厮叩着厢房门,轻声问道。 房中乐声暂停,传来一男声。 “进来吧。” 这男声竟耳熟,梁映忙把低着的头更压低了两分。 冯晏也在这里。 以防被发现梁映并不敢多看,只用余光扫过房内景象。此间厢房更是镂金铺翠,暗香丛生。随着众乐师和舞姬退出,几十道菜品流水一般往主桌上去。梁映也瞥见主位所坐之人着靛青鹤纹锦袍,矜贵非凡,而居于客位的长衡学服比之素淡许多。 “先生放心,解额一事我已找齐三个名额,只待秋闱结束,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你家办事,我一向放心,倒是书院之中,交代于你的事……” 上菜的队伍听不到两句便退下将厢房门重新掩映,可梁映直觉这其中并不简单。假意跟着队伍走了半道,梁映一个转身便将自己藏在一处来时看到的拐角阴影之中。 这里隐蔽,不失为探听的好地方。 “我确实发现几处古怪,只是常有人碍着我,不好行事,不知可否借先生之力……” “噢?只是碍着?若有把握,还是杀了方便。” “那我说,那人是御史中丞之子,林樾。” “先生也可杀之吗?” 梁映心弦忽而拉紧。 不曾注意脚下木板竟有所松动,随他足下一重,发出吱呀之声。 “是谁?!”
第027章 定心念 眼看厢房声音一顿, 楼下竟立刻传来护卫重重的脚步声。 梁映不敢耽误,直往自己身后一间空厢房躲去。 此间还是显眼,梁映将厢房窗牖打开,往下望了望, 五层高楼, 跳是不能直接往下跳的。只能先行翻出, 借由各层檐角往下攀, 寻机会从别层逃开。 不过拂云楼的防范远比梁映想得机敏迅捷, 或者说刚刚谈话应属特别机密,不允许被任何人发现。梁映才刚翻下两层,楼上几间厢房的窗牖都在传来嘈杂人声后, 被一扇扇打开。 这样下去,躲得过初一, 躲不过十五,迟早会被捉住。 梁映咬牙在檐角吊着,脑内迅速过了一边其他可施行的法子。 却是这时,他身侧最近的一处窗牖忽然打开,一脸戴舞姬金丝面纱, 只着白色里衣的女子向他伸手。 “进来。” 这声音——是她。 梁映眼眸微微睁大,却没再多犹豫便将自己的手交了过去。 能一箭射穿头颅的臂力果然和一般舞姬不同,一瞬就将梁映从外面拉进了屋内。 这一间大抵是舞姬自己平日休憩的房间, 房中都是女儿家细心布置的模样,最显眼的便是刚刚换下来的一套缀满细碎铃铛的舞衣。梁映却不得多看, 女子在他进来之后就迅速关好窗牖,又将他一路拽到了房中木屏风之后, 刚刚灌满热水的浴桶旁。 水面上被人颇有意趣地撒了不少海棠花花瓣,嫣红的色泽掺杂着幽幽暗香, 在热气环绕的一隅角落,一男一女本该生出无限旖旎和悸动。 面对久违之人,梁映确实心脏躁动,却不是因为女子面纱之秾丽的眉眼,周身轻薄的单衣。 而是他听得分明,搜查的声音已经从楼上到了这层,隔壁厢房逐渐传来破门之声。 这一扇小小的木屏风可拦不住外面的气势汹汹。 “屏气。” 清冷的嗓音在梁映耳边落下,不待梁映反应过来,他就被女子按住肩膀,不由分说地往浴桶里面栽去。 噼啪散开的水花声中,也轮到了这间厢房被人重重拍开。 梁映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将所有的挣扎尽数默去,可他伏在水下没几息,女子竟也翻然躺进浴桶,甚至那件白色里衣也不复存在,只有心衣和亵裤无法尽数包裹的柔韧躯体,在狭小的浴桶内不可避免地抵上他的腰间。 小小的气泡忽而在水面之上冒出三五个。 林清樾皱了皱眉,很想伸手直接将那不省心的家伙口鼻尽数捂住,但听着耳边已然闯进房内的脚步声,她缓了缓面上表情,回忆起她刚到房间时被她打昏的那姑娘的声音。 应是清媚之中带一丝猫儿一般的惹人喜爱的娇嗔。 “谁?快出去!我还在沐浴呢!” “云霏姑娘,是东家那儿出了事,哥几个也是奉命,不得不查。” 那脚步声并未停歇,甚至不如说听到她咬字在沐浴二字时,便多了两分急不可耐。 男人啊。 林清樾心中嫌恶,却是一刻不停从浴桶之中再次起身,将搭在屏风之上的殷红外衫抽下,素手轻抖衣料便翩然展开,如同刚刚盛开的一株海棠。 饶是男人紧赶慢赶,也只能看到这艳丽到极致的颜色盖住他所有视线,再能看清时,宽大的外衫已贴合上女子湿润的身躯,虽线条曼妙,但一点多余的春色也没有泄露。 女子背着他,将濡湿的墨发从颈后拨开,声音满是不悦。 “就你这等货色,还想看什么?” 男人扫过一眼毫无异样的浴桶,顿感无趣地撇了撇嘴,却也不敢多得罪。 毕竟这云霏姑娘的轻铃舞可是楼中一绝,妈妈还指着她当摇钱树呢。 “都是替东家做事,姑娘见谅。” 男人带人退去,又继续去查剩余厢房。 此间厢房一时之中竟轻得只有林清樾的呼吸之声。 就这么一个太子殿下,可别给她生生憋死了。 林清樾刚俯身,想去将人捞上来,可下一瞬,水面破开,少年被水浸润后更为秾丽的容颜贴着她的鼻息,冷不丁的出现。 水珠滴答顺着少年的长睫落下,她看见那一刻素来幽深的眸中映着她带着惊愕的眉眼,须臾过后,他眸色也随之动荡,最后竟选择乖乖阖起。 回过神的林清樾退开一步,看着反常地保持姿势不动的梁映。 还以为是暴露了。 她率先摸了摸脸,面纱还在。 不过就算没了面纱,她还保险起见的用易容术将原本的容色加艳了三分,看起来至少会和林樾那光风霁月的眉眼毫无相似之处,不应该察觉出异样才是。 “你这是作甚?”林清樾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声音,不想去猜少年心思。 梁映闭着眼睛。 “你的衣服。” 林清樾后知后觉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外袍,背面倒是挡全了,不过正面她只是虚虚拢着,胸口脖颈有一大片肌肤裸露着,确实不算得体。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神色显得过于端正的少年,还以为他百无禁忌,这点男女之防早不在意了。 将藏在床榻下的自己衣服重新翻了出来,迅速穿好,林清樾通知一般喊了一声。 “行了。” 哗啦的水声过后,梁映拧着吸满水的衣服,从木屏风后绕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暖香纱帘层叠之后,女子换了一身月白长衫坐在圆桌旁,舞姬的金丝面纱仍未除去,但也能看见在潮湿的发丝之下,那颜色浓郁姝丽的眉眼,灿金比之,也不逊色。 和八年前记忆里的样子,大不一样。 “只是一会儿没看,你倒是能惹祸,书院没死够,又跑这来……” 林清樾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兀自倒了口水喝。 这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这股子浑水没被她这位太子殿下搅得更乱前,将人捞了出来。 这交易做得,真没有一天的活是白干的。 梁映却敏锐。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清樾环视一圈周遭这从京都到禹州,变不掉的奢靡之气,很难猜不出这背后之人。 有这般毫不顾忌的财力,又能让林氏暗线探查受阻,便只有当今无人能违逆的不是天子的天子——摄政王景王。 真假太子一事,景王若是一无所知,她倒是觉得奇怪。 所以找人时顺便发现冯晏是景王的人,她内心实在没有什么波澜。 这世上,只有有靠山的人做事才能那般嚣张。 只能说,还真是让冯晏抱上一个黄金浇筑的大腿了。 景王和林氏这些年暗地交锋不知过了千百回,这次梁映用如意纹寻她的动静,景王的人先注意到将人截了胡,定也是为了拷问林氏的消息。 人应该还活着。 “你要找的人我会想法子弄出来,这里的事儿你便忘了,回书院好好读书。” 梁映微微一怔,“你要帮我救人?” 林清樾幽幽道,“我不是救他,我是在救你。” “他若将你供出来,你估计很快就会死于横祸。” “所以若你想不出法子救他,你会……” “杀他。” 尽管梁映已经有所设想,但口舌还是被林清樾平静的语气堵住。 “这一趟浑水,你一只脚已经踏了进来,就不该总想着用你惯用的那些三教九流的法子投机取巧。先前在书院,你也是想试探我是不是在书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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