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猪身上有了三道捅伤。 “身高不一样,捅出来的伤口也不一样。吴太监身形干瘪,身高和我差不多,所以我和陶朱刺进去的伤口位置几乎平行的。” “但是吴太监直入心脏那一刀,刀口是从上往下倾斜,斜刺着入了心脏。”陆善柔拿着尸格上仵作描绘的尸首伤口剖面图来对比猪上的伤。 “这说明凶手的身高要比吴太监高不少,捅出来的伤口和魏千户很像,你们注意没有,程老板和魏千户身高是差不多的。” 陶朱摇头,“我不觉得啊,我觉得魏千户至少比程老板高出半个头。” “因为程老板太胖了,胖了显得矮。”麦穗说道:“我射箭也很厉害,目测很准,他们确实差不多高。” 另一边,牟斌要程老板把《大出殡》吹了一遍又一遍,就是在等陆善柔的消息。 以牟斌多年的直觉,他也觉得程老板有问题,但此人毫无破绽,像个滑不溜丢的肥泥鳅,明明觉得有问题,就是抓不到他的把柄,只能等陆善柔这边有所突破。 陆善柔把牟斌叫了出去,把方才在院子里捅猪的短刃给了他,还解释她用半扇猪做的捅伤推演,“……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凶器,你审他的时候,就把短刃放在手里把玩,先攻心,看他能撑多久。” 牟斌接过短刃,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问道:“他老婆程娘子那边……” “火候应该快到了。”陆善柔说道:“不过,咱们事先约好,程娘子和一双儿女,还有登仙坊的本钱,牟大人要答应我一定要保住。” 牟斌说道:“我名声你是知道的,大搞冤狱,胡乱牵扯这种事情我自到任以来,可曾做过一件?” 那倒没有,牟斌以慈悲闻名,是最不像锦衣卫指挥使的锦衣卫指挥使。 陆善柔说道:“那就请牟大人静候佳音吧。” 陆善柔去了卧室,程娘子已经把一盘果子点心全都吃完了,脸色也不像刚才那么苍白,问道:“陆宜人想要我做什么?” 陆善柔反问:“你其实怀疑过你相公的来历吧?” 程娘子沉默片刻,说道:“我生子休养那年,他在外面独当一面,一口气开了好几家分店,北到宣府,南到临清,生意铺开的那么顺利,连本钱都是他救了某个落水的富商,富商不要利息借给他的,那时候我是有过怀疑的。” “但,那时候我身子亏损,双胞胎又不好带,经常生病,请了两个奶娘都觉得累,实在无暇顾及其他。一年后我恢复了精神,重掌大权,他一点都不留恋,痛痛快快的全部交给我,没有藏私,我发现家业比以前大了数倍,就……就不深究了,唉,说到底,还是钱迷了眼睛。” “至于相公召到作坊里的外乡人,我是有些微词的,觉得他们眼神有些凶,但是相公说他们都是逃难来此,和他当年差不多,心生怜悯,求我留下。我看他们干活还算勤快,就留下来了。” 陆善柔又问:“你怀疑他是什么身份?” 程娘子低头说道:“富贵人家的逃奴?出身贱籍的人家?或者是伶人?甚至是秦楼楚馆的小倌人?他那个时候长的很俊,说话谈吐也不一般,可讨人喜欢了,否则我也不会召他入赘我们程家。” “原本我想着已经是夫妻了,又有了一双儿女,家大业大,管他过去是什么身份,就是被千人骑万人压的小倌我也认了,但是他万万不该——” 程娘子猛地抬起来头,“不该把我的香粉混在砒/霜里偷梁换柱!他若做下杀人越货的恶事,我绝不留情!势必要大义灭亲!陆宜人快告诉我,他做了什么?” 火候已到。陆善柔说道:“北顶附近,发生了灭门案,一家九口,老头被捅死了,老太太被勒死,儿孙七人全部被砒/霜毒死,最小的只有十四岁,最后一家人被抛尸湖中。” “他干的?”程娘子声音颤抖。 “团伙作案。”陆善柔说道:“没有事情能够一直瞒着枕边人,伪装的再好,总有一天会露出破绽,我们女人在这方面最敏感,只是有时满足现实,笼罩在温情脉脉的谎言里,有时候会不知觉的想逃避,我……我很理解你。他有没有什么时候让你觉得很陌生?害怕?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和平时的他不一样?” 程娘子想了想,说道:“有,就是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店铺那间纸房子的时候。那是他最得意的作品,花了大半年时间做出来的,只摆在店里展示,不卖,给多少钱都不卖。” “有一回,我叫他吃饭,他正在出神,没有应。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反手就捏住了我的脖子,那一刻的目光像是要吃人,我永远都忘不了,平时那么温顺的老好人,变得我不认识了。” 陆善柔说道:“带我去纸房子。” 登仙坊店铺纸房子,程老板的得意之作,制作之精良,方才陆善柔他们看了都想给自己或者家人烧一个,原来是不卖的孤品。 “他一般坐在这张马扎上。对着窗户坐。”程娘子搬来一个马扎子,放在纸房子窗户的正下方——这个窗户也是可以推开的。 魏崔城的身高和程老板差不多,陆善柔要他坐在马扎子上。 魏崔城乖巧坐下。 程娘子说道:“他是微微抬头,朝上看的。” 魏崔城抬头。 陆善柔问:“你看到了什么?” 魏崔城说道:“窗口,窗台,屋檐,嗯,屋檐下方有个黑东西,哦,是个鸟窝。” 陆善柔从窗户探身往外看去,“是个燕子窝。” 这是个足可以以假乱真的燕子窝,就在屋檐下,依然是用竹胎做底,用在纸上用工笔一笔笔勾勒出树枝交错的鸟窝。 鸟窝里有一对纸燕,纸燕下面还有两颗鸟蛋! 当然,也是纸糊的鸟蛋,涂成蛋青色。 陆善柔把整个燕子窝都取下来,拆开了,一个个的看,燕子窝和纸燕都没什么异样,但是有一个鸟蛋明显过于沉重,不像是竹胎。 陆善柔把鸟蛋拆开了,里头居然有一枚铜钱那么大的金币! 这是一枚铸造的金币,上面有一圈字,但明显是西域那边的文字,陆善柔和魏崔城都看不懂。 “我知道,我认识!”陶朱举手叫道:“这是阿拉伯文字,我学过的。” “你确定?”陆善柔问。 陶朱说道:“我确定,我大概通晓十来种文字,阿拉伯文字我懂。” 陆善柔把金币给他,“你念一念,上面写着什么?” 陶朱叽里咕噜哇唧唧哇巴拉巴拉的用阿拉伯语念了一遍。 你要不是太子,我一天能够打你十顿!陆善柔被气得又暴露了本性,吼道:“我要你翻译翻译!” 魏崔城附和道:“鬼才听得懂。” 麦穗也白了一眼:“鬼都听不懂。” “你早说嘛!你不早说我怎么知道,真是的。”陶朱委委屈屈的用汉语念道:“‘金币于六一八年制于伽兹那。汗中之汗、最伟大、最公正成吉思汗’”(注:金币的铭文出自上海博物馆之钱币馆的藏品) 作者有话说: 这枚金币藏于上海博物馆,有兴趣的读者们可以去看看。所以大家明白为啥在早晚六点十八分更新吧,哈哈哈哈。“金币于六一八年制于伽兹那”,是为了纪念成吉思汗西征,将西域强国花剌子模灭国。金币象征着成吉思汗黄金家族曾经的荣耀。 今天已经开奖了,收到站短的读者亲赶紧去填写地址啊,一周后通道就关闭了好像。 没中奖的还有机会,还有三盒,每月抽一次哈。
第27章 旧金币暴露真身份,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金币上的铭文暴露了一切。 众人齐齐说道:“他是鞑靼小王子派来的奸细!” 元朝是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建立的,元朝覆灭,大明建国, 返回草原的黄金家族几经分裂、合并、重建, 目前黄金家族的继承人是鞑靼部落大汗巴彦蒙克。 因巴彦蒙克四岁的时候就继承了汗位,年纪小,所以大明把他叫做小王子。那时候老汗王死了,且没有子嗣, 按照草原继婚制的规矩,谁娶了老汉王的遗孀满都海,谁就是新的大汗。 三十岁的寡妇满都海选择了只有四岁的巴彦蒙克, 因为他的黄金家族血统最纯正。满都海嫁给了小丈夫巴彦蒙克, 扶他当新汗王,大明称之为小王子。 现在, 小王子已经长大了,统一了部落, 是大明边关的心腹大患,但是按照习惯, 大明依然叫他小王子。 牟斌闻讯赶来, 拿起金币细看, “难怪郑旺妖言案传播的这么的快!原来是敌国细作在背后推波助澜!我看那个郑旺也是被敌国细作抓走藏起来了, 就是为了让谣言越演越烈!” “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何是抛尸, 不是埋尸了。”陆善柔双掌一合,“因为他们就是故意想让人发现湖中浮尸, 吴太监是仁和长公主府的大总管, 和郑旺谣言案有关, 他们一家人的死, 就像是被朝廷灭口捂嘴,就越发证明了谣言是对的。” 牟斌点头道:“只是他们没料到尸体还没浮起来,就被陆宜人撒网提前发现了,报给锦衣卫知道,封锁了北顶。要是晚了一天,被路人发现,惊慌失措,定会传的满城风雨,谣言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最后的疑问终于解开了,陆善柔长舒一口气,说道:“吴太监灭门案我破了,按照承诺,牟大人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程娘子和一双儿女的安全,还有登仙坊的本钱。” 其实私底下牟斌答应过,但是陆善柔非要在众人面前再强调一次,以免食言,伤了无辜的程娘子——她其实也是受害者。 “决不食言。”牟斌举天发誓,说道:“这个案子你两天就破了,我不会亏待你的,等此事结束,我会为你论功请赏。” 芳草院杀人案十二个时辰,一天破案。北顶吴太监灭门案,两天破案。 真是个破案的奇才!陆青人后继有人啊! “不用。”陆善柔说道:“我孀居在此,清清静静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不必提我,都是大家的功劳,没有你们协助,我单打独斗是破不了这个案子的,诸位,告辞。”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魏崔城忙道,“天黑了,最近路上怕是不太平,我送你回去——北顶还是乾鱼胡同?” “回北顶吧。”陆善柔心想,现在敌国奸细的老巢被端了,接下来就是审问奸细,将各大巢穴连根拔起,寻找失踪的郑旺,城里的局面一定更加复杂,北顶还能清净一点。 陆善柔一个人当然可以回去,但是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魏崔城单独相处的机会。 试问一只大灰狼怎么会放过和小白兔同笼的良机呢?就是不吃,闻闻味也香啊! 魏崔城去送陆善柔,陶朱追了过来,“陆宜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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