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除了吃,就是睡,像个护卫的样子吗?”陶朱怒道:“如果耽误了捉拿郑旺,唯你是问 !” 麦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的任务是活着把你带回宫 ,其他都不关我事。” 陶朱吼道:“老子回宫就把你换了!” 麦穗说道:“求之不得。” 陶朱正要再吵,魏崔城出来了,低声呵斥道:“都闭嘴!别打扰陆宜人休息。” 三人一道回到房间,陆善柔说道:“有两件事拜托你们。” 陶朱嘴快,说道:“陆宜人尽管说,别说是两件,就是两百件——” “你也一件都办不到。”魏崔城拦截了陶朱的话,赶苍蝇似的把陶朱拔到一边去。 麦穗听了,狠狠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魏崔城说道:“陆宜人请讲。” 陆善柔说道:“第一件事,我住在这个和尚庙不自在,我要回北顶,还是那里舒坦。”北顶算是她第二个娘家。 魏崔城说道:“好,我寻一辆马车载你回北顶。” 陆善柔说道:“第二件,派个人去南城的蒜市口,把温嬷嬷请到北顶,由她给我治疗,我每一次受伤,都是她给我治病,很熟悉我的身体状况。你们到了蒜市口,随便找个店铺打听,就问温铁嘴家在何处,他们会指路的。” 第二件事情好办,找个锦衣卫小卒去接温嬷嬷即可。 魏崔城很快找了一辆马车,铺好了褥子,然后回来轻声说道:“得罪了。”然后把陆善柔抱到马车上去。 这一抱,魏崔城深恨路太短。 陶朱啧啧称赞道:“你们邻里关系真好啊,魏千户昨天为了救陆宜人,连割自己三刀,逼得牟大人让步交换人质,胳膊缝了几十针,冲到高台火场救人,今天还忍痛把陆宜人抱上马车。” 魏崔城心道:你这张嘴不仅快,还是个没把门的!什么事都说! 不过,这种事情你可以说……陆善柔应该会感动的。 陆善柔一怔,问:“你受伤了?怎么一直不说?为什么自己割自己?昨天发生了什么?” 魏崔城不好意思细讲,陶朱唾沫横飞的把昨天登仙坊命令魏崔城挟太子以令牟斌的混乱场面说了一遍。 得知自己的差点沦为弃子,陆善柔并不惊讶,官场之上,那有什么绝对的“慈悲”?牟斌的慈悲,也只是相对于他的前任们而言的。 为了利益,她这种普通人随时都可能被牺牲,哪怕她刚刚立过大功,也会转眼被上位者抛弃。然后立一个贞洁牌坊,“光宗耀祖”。 陆善柔想起了阿茹娜,这是她平生罕见的强劲对手,但是这个对手身上有不少她惊讶的特点:阿茹娜始终不放弃弟弟阿茹歌。 陆善柔喃喃道:“我明白为什么阿茹歌在纸房子的燕子窝里做两个假鸟蛋了,一个是他,一个是他姐姐。”阿茹歌这个赘婿铁石心肠,始终把老婆孩子当外人,只把姐姐当亲人。无论遭受什么严刑拷打,阿茹歌都没有出卖姐姐。 魏崔城和我无亲无故,但是他做到了和阿茹娜一样的事情。 我和他认识才五天啊!陆善柔再次被魏崔城的真诚打动,她现在可以微微蠕动手指了,她的手指用尽全力往魏崔城的手背靠了靠,“多谢,你要好好休息了,小心缝线开裂,伤口会烂掉的。” 魏崔城说道:“我不要紧的,倒是你,连续两次被灌蒙汗药,就是一头大象受不住啊!” 嗯……把我和大象相比较……已经被感动的陆善柔一时无语,不知如何接话。 魏崔城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他喜欢大象,就像他现在确定喜欢上了陆善柔一样。 他只要看到大象就会很开心。 现在看到陆善柔,也是一样的开心。 幸好陆善柔此时还十分虚弱,在马车里颠了颠,又沉沉睡去。 陶朱和麦穗一夜未眠,坐在马车里,头碰头的睡着了。 只有魏崔城毫无睡意,兴奋得很,满脑子都是:啊!她刚才主动碰了我的手了! 魏崔城见马车里的人全睡了,放松下来,悄悄把藏在怀里的小茶壶拿出来把玩。 方才陆善柔用这个茶壶嘴喝过水。 她用过的东西怎么能给别人用? 我得好好收藏。 魏崔城,循规蹈矩活到了二十八岁,从未有过作奸犯科之事,这是人生第一次偷东西——他把护国寺的茶壶顺走了。 且说魏崔城一行人回北顶休养,牟斌在大通桥巷子深香料铺有所发现。 香料铺是伙计看店,说店里货没多少了,昨天下午老板带着账房等人去坐船南下,远去广州进货,那边的香料便宜。 牟斌去大通桥码头,打听到了昨天香料铺老板等人坐的大船是那一艘,快马去拦截。 北顶,入夜。 温嬷嬷调好了药材,泡在水里,给陆善柔做药浴,按揉着她身体的穴位。 “这里有感觉吗?”温嬷嬷掐着她的脚踝。 “有点麻。”陆善柔说道。 温嬷嬷继续按压其他穴位,“这杀千刀的奸细,差点要了你的命,少女嫩妇的,给你灌药,万一有什么好歹……我多灾多难的二小姐啊,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凤姐将刚刚煮好的药水添加在浴桶里,开解道:“没事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陆宜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哎哟,这小甜嘴,能暖人心。”温嬷嬷低声道:“我听说是魏千户救了你,胳膊还挨了三刀……这人不错。” 陆善柔点点头,“是不错。” 温嬷嬷揉完脚,要她趴在浴桶,给她捏背,“你看你,滑溜溜、白嫩嫩、豆腐似的一身好皮肉,今年只有二十九,还是少女嫩妇的,守它作甚?依我说,乾鱼胡同里的窝边草就挺水灵的,不吃一口?” 这是黑话,窝边草暗指魏崔城。 我也想吃啊!快到嘴里了。陆善柔噗呲笑了,“瞎说什么呢?就是一双铁嘴也给您撕烂了。” 温嬷嬷笑道:“我是亲手把你从娘胎里接生出来的,你那点小心思瞒得住我?这个老三比起前头两个短命鬼,无论年龄,家世,相貌,人品都好,就是性格孤拐了一些,但是人无完人,他若样样都好,为何二十八了还没娶妻?我明天试他一试,看他有没有这个心思。” 陆善柔说道:“您可千万别去!” 陆善柔心道:您可一定要去! 温嬷嬷是有些真本事的,第二天中午陆善柔就可以在凤姐的搀扶下 ,缓慢行走了。 中午,魏崔城推着一个轮椅来了——他晓得陆善柔的生活习惯,没有案子时不会早起的。 看到陆善柔在凤姐搀扶下慢慢挪步,魏崔城有些尴尬 :“啊,原来不需要这个了。” 陆善柔怎么可能浪费魏崔城的好心? 她假装体力不支,瘫坐在风雨连廊下的美人靠上。 这不轮椅就派上用场了嘛。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用上。 凤姐扶着陆善柔坐在轮椅上,温嬷嬷叫道:“凤姐,过来,我教你配九味羌活汤,快到秋天了,这个药对祛风散寒有奇效,秋冬最常用。” “啊……这……”凤姐诺诺道。 魏崔城忙道:“你去忙,我来推陆宜人出去散散心。” 凤姐,陆善柔,温嬷嬷齐齐心想:就等你这句话呢! 此时的魏崔城,就像唐僧落入了蜘蛛精们的盘丝洞,被盘的死死的,就等陆善柔上去盘他了。
第35章 葡萄架醋海又翻波,过抄关天罗又地网 魏崔城推着轮椅,问道:“陆宜人想去那里?” 陆善柔想了想,决定把魏崔城引到另一个“盘丝洞”, 说道:“天气热, 你胳膊伤还没好,我们不走远了,就到北顶的葡萄园里转转,那里凉快。” 北顶的葡萄园都是未经嫁接培育改良的野葡萄树, 叶子疯长,葡萄很小,现在还没有成熟, 一颗颗指甲盖大的小绿葡萄紧紧拥抱在一起, 一簇簇垂在架子下。 轮椅“吱呀吱呀”的在葡萄架下的石板路上滚动,陆善柔说道:“这里的树都是我和亡夫……第二个亡夫从百花山上挖来的野葡萄树, 种在这里的。” “吱呀吱呀”的声音蓦地一滞,而后继续响起来。 魏崔城此刻的心情比吃了没有成熟的葡萄还酸! 魏崔城说道:“原来那个周……那个周姑爷在你出家北顶的时候就……就认识了啊。” 难怪修行三年后还俗, 改嫁那个姓周的! 还一起去百花山挖葡萄树!哼!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女人去爬山挖树,肯定不怀好意! 陆善柔说道:“我们相识比我出家时还早, 我十四岁的时候女扮男装, 当做书童, 跟着父亲查案时, 就认识他了。那时候他是顺天府衙门提刑所的掌刑千户, 我父亲是推官,两人一武一文, 是同僚。” 掌刑周千户?魏崔城心里咯噔一下, “莫非, 他就是第一个发现你们家被灭门的周千户?” 那年元宵节后, 顺天府提刑所发现陆青天没有去衙门点卯,提刑所掌刑千户周大人就去了乾鱼胡同陆家,发现陆家被灭门,只有陆二小姐还有口气,性命垂危。 后来,是周千户破获了陆家灭门案,将团伙绳之以法,杀人偿命,主犯凌迟,从犯砍头,全部在西四牌楼处以极刑,以告慰陆青天一家在天之灵。 陆善柔点点头:“正是。” 魏崔城只晓得她第二个丈夫姓周,是个千户,但从未把发现和破获灭门案的周千户与陆善柔的第二个亡夫联系在一起。 原来他们是同一个人啊! 魏崔城醋海翻波,推行轮椅的速度也不禁快了起来,声音从“吱呀吱呀”,变成“吱吱吱吱”。 魏崔城说道:“那么……你后来嫁给他,是为了报恩吧。” 肯定不是喜欢他! 一定是这样的! 陆善柔沉默了一会,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说道:“第一个丈夫去世后,陈家想给我过继一个族人的孩子,要我守着那个孩子,以延续香火。我没同意,想着人生苦短,守着牌位过一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还是喜欢查案子,从小就喜欢这个。”提到查案,陆善柔眼睛里有光,“但是陈家那时候把我管得严,出门还得公婆长辈们点头,否则不能踏出二门半步。” 魏崔城的醋意变成了同情,忿忿道:“他们就是想要你守一辈子活寡,把你关在笼子里,真是自私卑鄙!” 时过境迁,陆善柔现在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了,“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岂能受人摆布?幸好有温嬷嬷、寒江独钓、文虚仙姑他们,还有……还有周千户帮忙,我得以在北顶出家。” 其实出家只是为了摆脱陈家的纠缠,既然斩断了尘缘,陈家就不能强迫陆善柔守寡。 虽然此事已经过去了九年,魏崔城也能体会出当年陆善柔为命运抗争的不容易,说道:“你们陆家族人难道一个都没出来为你主持公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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