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朱和麦穗都沉默了。 陆善柔见陶朱尴尬,呵呵笑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来,吃栗子喝茶。” 魏崔城憋了半天,插不进嘴去,就连忙附和道:“对,这些外戚不关咱们的事,吃些东西,暖和暖和,晚上还要挖坟。” 这话说的,众人都沉默了。 唯有一根筋的麦穗直言说道:“咱们挖坟,周太皇太后是在坟里砌墙,咱们追求真相,那个老人家为争宠,都到阴曹地府了还争什么,估摸英宗皇帝和钱皇后都转世投胎了。” 陶朱干咳一声,“对对对,麦穗说得对,既然两位老人家都投胎了,地宫里多一堵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建就建了吧,拆了墙坏了风水就不好了。” 李捕头机灵,见气氛不对,就聊起来裤带街奇闻录,谁家老汉偷情,谁家老板娘养汉子,都是老百姓喜闻乐见之事,大家都听住了。 到了宵禁时刻,众人出发,所有人只有陶朱没有出过花,一个人守在西施冰碗铺子里。 陶朱说道:“你们快些回来,我一个人……怪害怕的。” 麦穗说道:“害怕你就回乾鱼胡同。” 陶朱不肯,“凤姐若还没回家,还是我一个人,我还是……我在这里有个……我在积水潭认识一个熟人,这个人是个太监,管着太子在积水潭的皇庄,皇庄里有房子住,你们都去住,我在那里等你们。” “你们挖完坟就去我的……我的朋友的皇庄里洗个热水澡,再美美的睡一晚,就不用大半夜的赶路了,好不好?” 陆善柔还记挂着佩玉的身体,被金荣虐打之后不知如何了,既然来了,就顺道去看看,说道:“行,你先去皇庄,我们办完事就过去。” 寒江独钓和李捕头都很想去皇家的田庄逛一逛,长长见识嘛。 魏崔城就更不用说,善柔去那他就去那。 月黑风高、秋雨凄凄的挖坟夜。 李捕头拿着铁锹,第一个跳下马车,说道:“外头冷,二小姐就留在马车上,交给我们就行了。” 穷人的坟墓都不会太深,上面堆出一个土馒头,立一块石碑就成了。 下了一天一夜的秋雨,土壤湿润,比较好挖,四个男人年轻力壮,半个时辰就露出了棺材的红色油漆。 接下来要启棺材钉。 李捕头烧了一沓纸钱,点了香,拜了拜,“小香姑娘,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黄毛丫头出落成水葱似的小美人,这些年你和你娘为了生计,抛头露面做冰碗买卖,有调戏闹事的食客,我都出面调停了。如今你生死成迷,我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不会袖手旁观的,挖你的坟墓是为了帮你,你若真的死了,在天之灵不要怪我们。” 寒江独钓问他,“你是希望棺材里有人呢,还是没有?” 李捕头叹道:“如果没有,这说明小香被卖了,正在不知什么地方活受罪。如果有……唉,我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挖了半个时辰,魏崔城很累,去马车喝了一杯茶,陆善柔看他脏兮兮的手,说道:“饿了吧,吃点东西,你的手不方便,我喂你可好?” 喂我?好啊好啊!魏崔城心里像是有一万只喜鹊叽叽喳喳,表面还是很沉稳的,说道:“如此,就劳烦你了。” “你我之间,不必多说。”陆善柔拿起一块桂花糕,魏崔城张开嘴巴,吃了一口。 他故意吃的很大口,嘴唇碰到了陆善柔的指腹。 柔情蜜意,都在甜甜的桂花糕里了。 如此这般,吃了五块桂花糕,直到麦穗喊道:“要启钉子了,魏千户快过来搭把手啊!” 魏崔城这才大梦初醒,“这就来!” 他心慌意乱,走路跌跌撞撞,道路泥泞,他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了! 陆善柔无声一笑,啊,我的新丈夫真可爱。 果然,下一个才是最好的。 用撬棍把棺材钉启开了,众人推开棺材板,里头只有一套女子的衣服,没有尸首。 魏崔城把棺材里的衣服拿出来,送到马车上。 陆善柔说道:“走,去找西施聊一聊,你们都在外头等着,我单独和她聊。” 歪脖子树下,西施的家。 陆善柔敲响了柴门,“西施,我是陆宜人,有几件事想问问你。” 西施披着衣服出来,“快进来,外头冷——李捕头也来了?是店铺有事吗?” 李捕头说道:“没事,我就是护送陆宜人,你们聊,我们这些大男人就在外头就行了。” 西施淳朴又热情,说道:“那怎么行呢,都秋天了,冻坏了怎么办,你们来堂屋坐,我和陆宜人去卧房聊。” 两个女人到了卧房,坐在炕上,陆善柔说道:“这大晚上的,我就不绕圈子了。” 陆善柔把棺材里的那套衣裙放在炕几上,“认识吗?” 西施脸色大变,苍白的就像一具尸首。 陆善柔又道:“你的铺子里,内墙和地砖的血迹已经被我们找到了。我知道虎哥不是你杀的,你不用慌张,但是你的女儿和虎哥之间……你要是再不说,小香姑娘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提起虎哥,西施苍白的脸终于有了动容之色,她恶狠狠的瞪着窗外无尽的黑夜,“这个虎哥和他的父亲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原来,西施的女儿小香和虎哥都是一个村的,从小青梅竹马,虎哥被他父亲打,小香安慰他。 小香因父亲死的早,被村里顽童欺负,虎哥就替她打回去。 后来,虎哥成了货郎,小香在裤带街帮母亲西施卖冰碗,虎哥只要经过店铺,小香都给他冰碗吃,不要钱。 虎哥不会吃白食,也经常送小香一些新进货的玩意儿。 两人就自然的从青梅竹马,变成了两情相悦。 但是西施反对女儿和虎哥亲近,因为虎哥有个混账父亲虎父。 虎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虎”,把老婆打得逼着跳河自尽,还每天把虎哥的钱匣子拿去喝酒赌钱,只留一些本钱,虎哥就是摇钱树。 如果女儿嫁过去,也会变成虎父的摇钱树,甚至还可能被虎父打死! 当娘的不可能看着女儿跳火坑。 但是,十六岁的少女,情窦初开,怎会听话? “……她怀孕了。”西施紧紧绞着手指,“我没有办法,就提了一条件,虎哥必须离开那个酒鬼父亲,带着小香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来。” 陆善柔说道:“你的意思是,要他们私奔?” 西施摇摇头,“聘为妻,奔为妾,私奔的名声对女子不好听,我又担心虎父像个狗皮药膏似的纠缠找过去,搅合的他们不得安宁,我就要小香诈死,得天花走了,还给她办了葬礼……” 至于虎哥,西施要他假装和虎父说,去做一笔泰山进香香客们的大生意,由此离开那个冰冷的家,和小香结为夫妻,在他乡生活。 等以后他们有了孩子,西施就变卖家产离开京城,从此和女儿女婿一起生活,帮他们带孩子。 计划很顺利,但是到了五月,虎哥挑着货担回来了,小香却再也没回来! 作者有话说: 看大伙已经给女主的老公们上了编制了,分别是陈一,周二,魏三……不错不错,舟都采用了哈。反正前两个老公我都懒得取名字,干脆用数字代替,让他们提前拥有数字生命……
第51章 为私奔被卷风波里,顾名声西施寻私仇 小香去那里了? 据虎哥交代,他和小香算是私奔,怕在大路上遇到去泰山香会的熟人, 他每天走街串巷, 买货的人基本都是妇人,熟客太多了,容易被人认出来,两人就专门挑小路, 避开烧香的人群。 但是小路穷山恶水,路不好走,小香又有身孕, 虎哥还推着货担和行李, 两人走的很慢。 一个有孕,一个推着小车, 一路就像西天取经似的,历经磨难, 路却没走多远,小路颠簸, 小香不敢坐在小车当代步, 怕被颠小产。 后来, 虎哥想到一个法子, 就是改走水路, 买一艘小小的乌篷船,把货担和小香都藏在乌篷里, 他划船远行, 他戴着斗笠, 遮蔽了面目, 远离坐大客船的香客们,比走路舒服多了。 一开始还很顺利,但是有一天狂风骤起,大雨磅礴,虎哥努力划着船靠岸,但是船被大风吹的摇晃,无论虎哥如何摇着船桨,乌篷船就只能在河中间打转,就是无法上岸。 后来,船翻了,虎哥勉强捡回一条命,但是货担和小香都无影无踪! 虎哥在附近水域寻了十来天,什么都没找到,就回到了积水潭。 虎哥这几年偷偷攒了三十几两银子,缠在腰间,没有被水冲走,他买了个新货担,进了一些货,假装从泰山香会回来。 陆善柔问:“你信虎哥的话?” 西施说道:“我不信啊,我质问虎哥,小香在积水潭边长大,会游水,会划船,我们冰碗里卖的莲蓬和菱角都是她划着船去湖里采回来的,即使船翻了,你能游到岸边,为何她不能?” 那虎哥解释说,小香害喜严重,一路上吃什么吐什么,身上没有力气,每天就是躺在船上养胎,那样的急流和大风,她扛不住的。 说道女儿的死亡,西施忍不住流了眼泪,“我怀疑虎哥把小香给卖了,虎哥指天发誓说绝不可能,他若卖了小香,为何还要回家?他拿着钱财远走他乡,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多好,何必回来守着混账老父亲过日子呢?” 虎哥还说,他已经是西施的女婿了,他回来就是为了给西施养老送终的,以后每天卖货担赚的钱,他会私下扣出二成,放在西施这里慢慢攒起来,这些钱就是她的。 “我不要他的钱,我只想要女儿回来。”西施哽咽道:“他的话好像是真的,可是……可是如果虎哥真的这么忠厚老实,他又为何诱骗我女儿怀了身孕?就不能等到婚后再行夫妻之实吗?就是想用身孕拿捏我,生米煮成熟饭,逼我同意这门婚事。” 屋外,脑子一根筋的麦穗实在听不下去了,进来问西施,“你既然怀疑虎哥拐卖了小香,为何不报官?” 西施压抑已久的悲伤终于忍不住了,之前只是无声流泪,现在嚎啕大哭,还不停的扇自己耳光,“我也想过报官啊!可是我没有办法!小香的葬礼是我亲手办的、私奔的主意也是我做主的。我没有任何证据,只能靠一张嘴,可是虎哥在十里八乡都说他是个英俊勤快的好后生!” 西施把自己的嘴巴都打出血了,陆善柔赶紧过去摁着西施的手,不让她自残,西施就像一条搁浅的鱼,在炕上拼命的打挺嚎哭: “我去报官,我的名声,小香的名声就全都毁了,就是找回来,我们娘俩在村里、在裤带街都过不下去的。到最后,八成是小香破罐子破摔,沦落风尘,用身子养活我,这样生不如死,还不如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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