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就是以防万一,万一真的有宫妃难产,也好歹保住性命。 可偏偏,汪亦晴还是难产死了。 孩子实在太大,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生不下来了。 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这件事其实并不怪端嫔,因为动手的人是庄懿太后,做坏事的亦是她,然而端嫔若直接告知皇帝,亦或者偷偷护住汪亦晴,严厉管教不让她再接触那些东西,也不至于最后差点一尸两命。 她的自私和怯弱,她的冷漠和回避,都让人不齿。 当时的沈初宜不过只是下三位的宫妃,可她却能在发现问题的当时,立即就上报萧元宸。 她难道就不怕得罪人吗?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漠视人命被践踏。 她不想得罪人,可她更不想成为胁从者,若当真如此,她同那些刽子手又有何异? “是我害了她,是我的错。” 说到这里,端嫔痛哭不止。 她慢慢跪了下去,整个人都倒在地上,悲伤难以克制。 “贵妃娘娘,你不知道,我这段时日是如何过来的,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亦晴在问我。” “她问我,为什么不救她?” “我不敢去看乐乐,只要一想到她,我就总觉得是我害死了她母亲。” “是啊,我怎么就这么自私呢?因为害怕,我放任她母亲那样死去了。”端嫔嚎啕大哭。 自私和愧疚吞没了她,让她几乎崩溃。 沈初宜终是叹了口气:“所以在李庶人事发之后,你就想一并揭发她?好平复自己内心的愧疚?” 端嫔摇了摇头,哽咽道:“并非如此。” “她做的事情,陛下和娘娘应该一早就查清楚了,我今日来,只是想恳请陛下,允许我离宫带发修行,弥补我的罪过,为乐乐祈福。” 沈初宜不知她竟然想要出宫礼佛,此时她才明白,或许从李才人出宫那时起,她就有了这个想法。 住在望月宫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望月宫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都在提醒她,也都在谴责她。 让她寝食难安,痛不欲生。 时至今日,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沈初宜叹了口气。 端嫔其实并没有犯错,她也没有害过旁人,然而冷漠和自私依旧是一把看不见的刀,每一刀都落在了无辜的汪亦晴身上。 沈初宜垂眸看向她,最终道:“我需得禀明陛下,再做决断。” 端嫔泪流满面,她躬下身,给沈初宜磕了三个头,然后便蹒跚着离开了云麓山栖。 等沈初宜和萧元榕踏出云麓山栖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已然天光大亮。 天明了。 温暖的朝阳高高挂在天际,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阳光落下,温暖了所有的寒冰。 沈初宜深吸口气,同萧元榕相视一笑。 “天晴了。” 萧元榕道:“是啊,天晴了。” ———— 太极殿上,依旧一片寂静。 只有萧元宸一人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回荡。 许多忠心耿耿的老臣看到年轻康健的皇帝陛下,都老泪纵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而许多心中有鬼的官员们,此刻都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魏永就那样孤零零站在朝堂上,原本簇拥在他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孤独和寒意爬上心头,让他双腿直打颤。 他忽然害怕了。 萧元宸不是应该快死了吗?怎么这样健康,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长信宫? 魏永迷茫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方才意气风发的魏将军,此刻竟翻脸无情,转瞬就把朋党出卖。 “陛下,不是臣,”魏永弯下腰,跟所有朝臣一般跪了下去,“臣只是被杨思忠蒙蔽,才一时糊涂做了这样的事,还请陛下看在庄慧皇贵妃的份上,看在平王殿下的面子上,宽宥魏氏。” 这魏永真是能屈能伸,脸皮也着实厚了一些。 平亲王站在那,气得脸都黑了,却没有开口。 魏永拉这么多人下水,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之前就很看不惯他的林敬此刻出言嘲讽:“陛下,魏将军方才甚至都要改朝换代,拟定储君,陛下万不能轻饶这等谋逆犯上的逆臣!” 魏永目眦欲裂:“你!” 此刻,依旧端坐的孝亲王叹了口气:“肃静!” 这一次,这两个字效果超群,所有人都立即闭口缄言,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萧元宸此刻才再度开口:“魏永,方才你所说每一句话,都有翰林院掌史事记录,一字不差,你还要狡辩不成?” “魏氏一族,勾结叛党,意图某朝篡位,其心可诛,罪不容恕。” 萧元宸一字一顿道:“带下去!” 魏永慌张道:“陛下!” “陛下,臣冤枉!” 在如此慌乱的情形之下,魏永还要狡辩:“臣所做之事,皆因郑为民和杨思忠等人煽动,以为陛下当真病入膏肓,为了国本,才想要推举平王殿下做储君。” “臣做所作为,皆是为了陛下,为 了大楚,最是忠心不过。” 听了这话,方才还稳重的礼王撇了撇嘴,厉声斥责:“胡搅蛮缠!” 魏永却非常能豁得出去:“陛下,当年平王被人污蔑贪墨,先帝并未仔细侦查,就定了平王之罪,如今平王的罪过被陛下洗清,真相大白于天下,臣心中甚喜,知道陛下不是会随意处置朝臣的昏庸君主。” 他近乎威胁一般,肆意妄为地道:“臣真是冤枉的,没有证据,陛下如何能治罪下臣?” 被他拖下水的杨思忠一直沉默不语,倒是郑为民此刻坐不住,跳出来道:“魏永,你胡言乱语,咱们是听了你的鼓动,才陪你做这一场戏,如今你怎么能倒打一耙,栽赃陷害?” 朝堂上顿时乱了起来。 那几名一起“逼宫”的朝臣们七嘴八舌,全部指认魏永便是此事的主谋。 魏永虽然一直跪着,此刻却慢慢直起身来,他冷笑一声:“你们可有证据?” 这六个字一出口,那几名朝臣就都变了脸色。 逼宫和谋逆乃是大罪,他们行事非常谨慎,交流全靠口述,根本不可能留下证据。 方才逼宫一事,是由郑为民等人挑起,杨思忠从中辅助,最后才是魏永出面。 从头到尾,魏永似乎都不是主谋。 郑为民脸色难看至极,他深吸口气,转身面相萧元宸,终于还是跪倒在地。 “陛下,臣愿以性命检举魏永,告发魏永谋逆逼宫,意图扶持平王成为储君,把控朝政。” 没有证据,就用自己的性命填补。 郑为民非常清醒,今日的事一看就是皇帝陛下同几位亲王阁臣做局,为的就是引蛇出洞,让他们自投罗网。 如今无论有没有证据,他们都活不下去,还不如把所有人拉下水,不让魏永这样的人好过。 他想要独自求生,根本不能。 说不定陛下能看在他们诚恳的份上,饶恕他们的家人,不至于满门皆亡。 这样想着,之前那几名朝臣没有犹豫,也一起跪了下去:“臣亦然。” 郑为民深吸口气,他弯下腰,重重磕了三个头。 这一次,他在不犹豫,直截了当开口:“陛下,早在熙宁三年,魏永便勾结巫咸旧部,暗中除去知情之人,又联合巫咸部在宫中的谍探,掀起数次宫廷斗争,意图谋朝篡位!” 太极殿一片哗然。 方才魏永等人说的太过含糊,许多朝臣都没听清,现在才意识到,魏永等人所犯之罪并非那么简单。 在这太极殿上的,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人精,不需要多说几句,只要听到巫咸部,听到谍探两字,多数人就立即回过味来。 难怪,魏永会在沉寂多年之后,冒大不韪谋逆。 此刻,姜之巡才踏前一步,对萧元宸行礼之后,沉声开口:“当年先帝之所以要剿灭巫咸部,便是因为巫咸部擅长炼制禁药,经常用禁药和血腥祭奠控制人心,他们数十次侵扰边镇,致百姓民不聊生,手段之血腥残酷让人不寒而栗。” 同方才愤懑不满的老大人相比,此刻的首辅大人静心凝神,平静祥和,似乎早就忘却了方才同魏永等人的口舌之争。 他声音平缓,清晰明亮,让所有朝臣都能听清。 此刻的他,才是姜首辅。 “剿灭巫咸部后,数年间,巫咸部普通族人已并入林川和新洲等地,多年以来繁衍生息,已经与楚人无异,只有曾经巫咸部的贵族,依旧妄图颠覆大楚,重复巫咸部的荣耀。” 郑为民等人越听脸上越白,最后都跪倒在地上颤抖起来。 原来他们做的事情,凌烟阁都知晓。 不,是因为知晓,才有今日这一场大戏。 思及此,郑为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清楚意识到,自己彻底没有活路了。 他后悔了。 他不应该为了什么从龙之功,为了荣华富贵,而去铤而走险,成了叛国的罪臣。 郑为民泪流满面,甚至不敢哭出声。 姜之巡声音平静,继续道:“魏永、郑为民等人,就是被巫咸部鼓动,生了歹心,跟随巫咸部一起颠覆大楚。” “与叛国谋逆无异。” 姜之巡说了所有人,都没有说杨思忠。 魏永瞪大眼睛,看向一脸平静的杨思忠,倏然冷笑一声:“你这个叛徒,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杨思忠冷冷看向他说:“你谋逆叛国,罪不容恕,臣感念陛下宽宥杨氏,自当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杨思忠声音落下,魏永冷笑一声,道:“口说无凭。” “什么巫咸部,臣全然不知,陛下,这都是姜首辅和杨思忠的栽赃陷害,姜首辅,你可是记恨方才下官等驳斥你,所以怀恨在心,你可有证据?” 死到临头,魏永依旧不认。 就在此刻,刘三喜从侧门快步而入,在姚多福耳边耳语几句。 姚多福看向萧元宸,对他颔首,并未开口。 萧元宸面上冰冷的表情逐渐融化,慢慢露出春风和煦的微笑。 萧元宸淡淡开口:“宣贵妃上殿。” 宫门大开,朝臣们陆续回头,看向了光影中的盛装丽人。 沈初宜身穿贵妃大朝服,头戴凤冠,面容整肃,定立站在太极殿殿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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