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人面相就是其一。 年姑姑越看,脸色越沉,那双细眉上都染上了怒意。 “你可有不听话?” 最终,年姑姑问。 沈初宜心中微颤,她大约明白,年姑姑似乎是看出了什么。 但沈初宜怎么可能不听话。 若非她心志坚定,聪慧过人,对于未来和前途清醒无比,年姑姑也不会这样照顾她。 丽嫔正当宠,不是人人都能进永福宫当差。 但事情却总有意外。 年姑姑少见这些贵人们,不知丽嫔都这样得宠,还会去嫉妒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丫头。 但是此刻,年姑姑真是坐不住了。 沈初宜低垂着眉眼,没有看向年姑姑,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 不是她,那就只能是丽嫔。 沈初宜作为丽嫔宫中的 宫女,性命前途都在丽嫔指掌之间,她不能为自己做主。 年姑姑听到这三个字,不由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沈初宜不懂事,那事情就还有转机。 不过丽嫔宫中的事情,她不能直接问沈初宜,而沈初宜自然也不能说。 情分和关照是一回事,分寸和职责是另一回事。 不过年姑姑会为她动怒,就表明是真的关心她,沈初宜不是不感动的。 她如今被丽嫔逼着上了贼船,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如今之计,能求的只有年姑姑。 沈初宜忽然跪了下去。 “姑姑,我不知道要如何做了。” 沈初宜明明是恳求年姑姑,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她只是微微仰着头,可怜地看着她。 美人祈怜,更添三份绮丽。 她这般面容,谁看了会不动心呢? 若她当初想要留在宫中,年姑姑自然有办法让她能有荣华富贵,不说当上主位,小富即安其实并不难。 年姑姑垂眸看着她,不叫她起来,只是低声问:“我问你,到了什么地步?” 沈初宜说:“一旦事发,永福宫一概不能活。” 年姑姑心中一颤。 她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丽嫔竟是这般胆大妄为。 年姑姑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扫了一眼窗外的风景,手指轻轻敲着鸡翅木圈椅的扶手,一下一下,发出“笃笃”声响。 片刻后,年姑姑压低声音道:“可这不是你的错。” “今上年少聪慧,意志坚定,他从来不会迁怒无辜之人。” 年姑姑眼睛看着明亮的窗,声音很轻,好似在喃喃自语。 “无辜之人,不能被恶人牵连。” 沈初宜紧咬下唇,心中的慌乱被年姑姑沉静的态度压下,理智重新回笼。 年姑姑继续说:“女人若是心狠,比男人尤甚,要求,就去祈求最应该求的那个人。” 这就是告诉她,求丽嫔毫无用处,若是可能,她需要直接求皇帝。 年姑姑可能不知道那些细枝末节,不知道永福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多少能猜到。 她顿了顿,目光下落,重新落到了沈初宜的面上。 女子容貌端丽,尤其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眼尾总有一抹胭脂色,漂亮如春日粉桃。 年姑姑在宫中多年,平心而论,前朝当今这么多嫔妃,能同沈初宜比肩的一个巴掌都数的出来。 即便当今陛下并不好闺房之乐,可以沈初宜的本事,也不是不能等得圣宠。 思及此,年姑姑心中微定。 她说:“蓁蓁,起来说话。” 蓁蓁是沈初宜的乳名,家里长辈都这样唤她。 在这宫中,也就年姑姑知晓。 叫了这名字,要说的就是心里话了。 沈初宜在她身侧落座,低眉顺眼,安静无声。 此时此刻,年姑姑看着她,添了些许喜爱。 遇到这样的磨难,沈初宜没有崩溃,亦没有哭哭啼啼,摇尾乞怜,她依旧形色如常,规规矩矩当差。 这份心性,就是许多人都比不了的。 “初宜,你看看这宫中娘娘们,有多少是因陛下真心喜爱,才能走到今日?” “她们三年前入宫,凭借的就是出身。” 年姑姑问她:“你还有机会出宫吗?” 沈初宜摇了摇头:“没有了。” “好。” 年姑姑点点头,接下来说的话,在沈初宜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初宜,即便你真的逃出生天,不会被牵连,那之后呢?” “之后你还是要做没名没姓的小宫女?在这宫里蹉跎一生吗?” 沈初宜愣住了。 她虽然心志坚定,聪慧稳重,可有些事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盼望过。 入宫那一年,她就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路。 熬到二十五岁,拿着月银出宫,一家团聚。 以后无论多苦,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她就不害怕。 如今,这条路已经走不了了。 年姑姑告诉她:“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路。” “凭什么你就只能任人宰割?”
第10章 是啊,凭什么? 这几日,沈初宜心里不是没有怨气。 可当面对欺君罔上的大罪,在危机四伏的现在,沈初宜无暇旁顾,就连努力维持冷静都很难了。 她也不过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子。 年姑姑这样一说,她便有些恍然大悟,可悟了之后,她却没有立即下定决心。 她不是自卑,也并非谦逊,她心里很清楚,除了这一张脸,她没什么能同娘娘们比的。 她从小学的都是如何下田种地,如何喂鸡养猪,她没有读过书,曾经也没学过女红,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 入宫之后,她倒是学了不少技艺,可那些不过是伺候人的花样罢了。 能做什么呢? 扪心自问,若她要喜欢一个人,也只会喜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德妃娘娘。 或者俏丽可爱的解语花宜妃娘娘。 怎么也不能是她自己。 年姑姑不知她心中所想,她思索着说道:“蓁蓁,丽嫔娘娘现在愿意让你出来,就说明她对此事有十足的把握,认为不会被人知道真相,此刻是你最好的机会。” “你得牢牢把握住。” 对于沈初宜,年姑姑确实是用了真心的。 “其他的事情暂且不提,为今之计,保命要紧。” 沈初宜颔首,郑重道:“我知道的姑姑,此事让您知晓,我知道是给您添了麻烦,可我实在不知要如何办了。” 年姑姑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两人相差二十几许的年岁,若是当年年姑姑出宫嫁人,孩子大约也是沈初宜这样的年纪。 只是她没这个福分,不能有沈初宜这样乖巧的女儿,这些年在宫中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她从来都片叶不沾身。 不知道是老了,还是沈初宜同她太过投缘,这一次,年姑姑哪怕知道前路危险,也愿意握住沈初宜的手。 人生在世,总得做一次良善人。 “蓁蓁,你莫怕,我知道你聪慧,能慢慢寻到出路,我这边也替你斟酌,看看能不能想到法子。” 年姑姑说道:“你有什么缺的,就来告诉我,若你不方便出门,就让若雨来给我送信。” 若雨是刚刚分到永福宫的扫洗宫女,沈初宜没有惊讶,她点头:“我知道了,姑姑也小心着些。” 说了这一会儿话,沈初宜必须要走了。 她把棉手套和那包点心都留下,重新对年姑姑跪下,磕了三个头。 “姑姑,我不知年节时是否还能再来,提前给您送来年礼,望姑姑松鹤长青,日月永乐。” 待沈初宜离开,年姑姑看着那针脚细密的手套,不由叹了口气。 “这孩子,可真命苦。” 回去之后,沈初宜仔细思索了年姑姑的话,年姑姑所言甚是,陛下即便寡言少语,冷淡薄情,却也很少会暴怒,更不会迁怒他们这样的寻常宫人。 事情是丽嫔逼迫她做的,她寄人篱下,只能身不由己。 思及此,沈初宜翻开包裹,从里面找了一块之前存起来的料子。 那只是一块青黛罗,宫女们可以用来做衣裳鞋袜,因为质地结实,也常会做荷包。 不过这料子有些硬,不柔软也不漂亮,看起来灰灰暗暗,并不昂贵。 沈初宜仔细裁剪了一块料子,慢慢做针线。 她刚做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红果的嗓音:“初宜,娘娘叫你。” 沈初宜忙把针线锁进柜中,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跟了出来。 红果上下看了一眼,见她衣着干净整洁,身上的藕荷色宫装微微宽松,遮挡了纤细的腰身。 头上梳着宫女惯常梳的垂髫髻,发髻上并没有丽嫔最近赏赐的金贵头面,只戴了一只银发簪,别了两朵藕荷色的绒花。 干净素雅却透着一股子靓丽。 她明明没有上妆,没有描眉画凤,没有上一星半点胭脂,可就是这样让人挪不开眼。 见了她,红果深切体会到天生丽质四字。 见她打扮得体,红果满意点头,一边领她往前走,一边道:“德妃娘娘请咱们娘娘去芬芳苑赏梅,娘娘念你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特地带你去瞧瞧。” 沈初宜应 了一声:“娘娘真是体贴。” 红果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她道:“你不要太过出挑,乖巧懂事便行,娘娘不出声,你就不动作。” 这倒是真心话了。 除了丽嫔、端嫔和邢昭仪,沈初宜就没见过其他的贵人主子们。 丽嫔出门行走,一般都是带周姑姑和绿桃,留红果看管宫中。 不过红果毕竟是大宫女,对这些贵人娘娘们很是熟悉。 她能提点一句,已经算是好心了。 沈初宜很是感动:“多谢红果姐姐。” 红果摆摆手,没有继续说话,但她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不知为何。 沈初宜没有再多言,等来到永福宫寝殿,周姑姑和绿桃正在忙。 丽嫔穿着烟霞锦,正午阳光一照,衣袖和裙摆犹如烟霞拂过,流光溢彩。 这是一件晚霞色的烟霞锦,上面不需要多做绣纹,光靠这一块料子就能倾倒众生。 沈初宜隐约记得,这是今年的贡缎,一共只有二十匹,除了两位太后娘娘、德妃娘娘、宜妃娘娘,其余主位便只赏赐了丽嫔。 丽嫔自然是喜欢这件大袖袄裙的。 烟霞锦不仅是恩宠,也是脸面。 不过她站在铜镜前左瞧右看,虽在欣赏自己无双美貌,却也还是蹙了蹙眉头。 绿桃赶紧说:“娘娘穿这衣裳多美?说是天上仙子下凡也不为过。” 丽嫔睨了她一眼。 “鬼灵精。” 她这样说着,还是看向周姑姑:“姑姑,我还是换那身妆花缎的宫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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