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也这样说。 翁绿萼失笑,逃避有什么用呢,她轻声道:“忧愁常在,也是人生常态。我应该习惯,多谢你的好意。” 被拒绝了,郁记舟也不失落,只道:“倘若下一次见面时,你能高高兴兴的,我就不在你面前提小甜甜了。” 翁绿萼一愣,又莞尔。 她们遇见过两次,偏偏每次都是在她失意狼狈的时候。 杏香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娘子,不早了。这平州城里恐怕没有镖局能把信送到雄州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们接连碰了两次壁,且都是平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镖局。那些小镖局,更不必提了。 翁绿萼轻轻颔首,正欲和郁记舟道别,却见他眉梢微扬:“雄州?我正好去一趟雄州。” 他听说那里有一种耐得住极寒的树木,将它们的树液刮下喂给小甜甜喝,可以让它们长得更茁壮。 听翁绿萼说了她的请求,郁记舟痛快地点头应下:“小事而已,我帮你。” 翁绿萼有些赧然,又有些开心地将信递给他,目光清亮:“我今天都说了好多声谢谢了。但还是……谢谢你。” 郁记舟将信放在怀中,认真道:“有小甜甜们守着,你放心吧,这封信一定能平安到你哥哥手上。” 翁绿萼想了想,说来奇怪,哥哥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却和她一样,都挺怕虫的。 不知道他拿到家书之后,知道这封信路上和一堆小甜甜待在一块儿那么久,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翁临阳可能有的反应,翁绿萼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动人的笑。 这个笑落在郁记舟眼里,少年耳垂微微泛红。 也落在了遥遥街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萧持眼里。 · 萧持带着人巡了几道边城,连底下人都跑腻了,嘀咕着君侯成亲在即,怎么不多着家? “这女人啊,都是小心眼儿。今日你不多陪陪她,之后她吵架时就总要拿这个出来烦你。嗐,你们嫂子就经常这样!” “可不是。我听说啊,丁字营的百夫长老朱,老朱你知道吧,就是长得肥头大耳那个!他就是成日不着家,家里婆姨耐不住寂寞,和隔壁的屠夫好上了!唉哟,那事儿闹得,把老朱给悔死了!” 萧持奔马在前,耐不住风会将身后那些窃窃私语都送到他耳朵里。 见萧持勒马停下,一张凶脸黑沉沉地盯着他们。 众人闭嘴望天。 “今日没你们事儿了,回家陪婆姨去吧!”见手下众将应声后都迫不及待地打马回城,萧持冷嗤一声,“没出息。” 他就从来没有这样的烦恼 。 不过…… 想起这几日刻意的冷淡,萧持面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对自己的女人好,乃是顶天立地大丈夫之所为。 不算为色所迷。 如此想着,萧持愉悦地加入了驭马回城的队伍。 众人见君侯不声不响地就超过了他们,雄武背影中隐见几分急切,笑着打趣几声,萧持只当没听见。 在路过春秧街时,张运突然伸长了脖子:“那儿有个好漂亮的女郎!”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化身长脖鹅:“哪儿呢哪儿呢!” 萧持不屑一顾,再漂亮,能有她漂亮? “果真美丽过人!” “怎么我之前没见过平州有此等绝色……” 他们越说越离谱,萧持拉住缰绳,漫不经心地投过去一眼,瞬间臭脸。 翁绿萼,那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为什么在对着一个小白脸,笑?!
第17章 第十七章 张运他们还在伸长脖子,啧啧点评:“小娘子怎么对着那小白脸笑啊?哎哟,笑得可真好看!没得是她在外边儿的情郎吧!” 常年在军营里的男人们说起促狭话来,哈哈的笑声飘了好长一串,远在街尾的翁绿萼似有所感,回头望来。 下一瞬,她却听见了一阵隐隐熟悉的,重若奔雷的马蹄声。 翁绿萼愕然抬眼,马儿粗热的鼻息离她不过咫尺,下一瞬,她被人拦腰抱起,青绿色裙摆边缘的如意圈内绣了三蓝枝叶簇拥着橘黄桂花,在半空中轻轻荡出秀雅的弧度,带着一点儿幽幽香气,被马儿撅起的热气一扬,又缓缓沉入尘土之中。 张运他们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目瞪口呆地对视一眼:“那青天白日抢人的,是君侯,没错吧?!” “君侯不是成婚在即么!如今却当街强抢民女!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有人默默替萧持说话:“呃,你们有没有想过,君侯抢的那个,就是咱们未来的女君?” 据说翁氏女容德甚美,她入平州当日小小露面一回,就有不少学宫子弟为她写下赞美其容貌美而丽的骈文。 张运被这么一提醒,想起前两日君侯听说有读书人特地为翁氏女写下骈文赞歌时的脸色,啧,可臭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觉得自己当初那句打趣,很有可能是真的! “慌什么!待到下月初三那天去君侯府上喝喜酒 ,不就知道了!” “就是不知道君侯是娶妻,还是娶妻纳妾,一块儿办喽!” 众将觉得有理,看完了君侯当街掳走疑似女君的热闹,他们自个儿更想回家抱婆姨了! 杏香在骏马扬起的尘土中咳嗽了好一阵子,还不忘拉住伸手就要扬出十几个小甜甜出去的郁记舟:“欸,你别急啊!那是我们娘子的夫君,没事儿的!” 虽然她也被纵马疾驰而来的君侯给吓了一跳,但是他单手搂着娘子的腰,将她带上马的样子,帅得杏香都忍不住替翁绿萼感到一阵小害羞。 君侯和娘子,看着可真是般配! 杏香乐滋滋地想着,没有注意到郁记舟变得有些奇怪的神情。 “她成婚了?” 杏香摇摇头,又点点头:“快啦。就在下月初三。”说话间,杏香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胸膛,跟着又想起萧皎还在茶楼里等着她们,她‘哎呀’一声,和郁记舟道别,“我得赶过去和姑奶奶说一声,多谢你了啊小兄弟!”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跑了,留下郁记舟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掌心里还没来得及丢出去的小甜甜,闷闷地皱起脸。 · 马儿似乎感知到主人激昂不悦的心情,跑得格外狂野,颠簸得来翁绿萼鬓发散乱,不得不用力贴紧身后的人,以此求得稍稍的安心。 他的胸膛硬邦邦的,硌得翁绿萼有些难受,没过一会儿,她就不自觉地绷紧腰肢,想要挪出他的怀抱。 萧持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中。 他轻轻的嗤笑声散落在身后疾驰而去的风中,随后马儿受到主人的授意,更是撒开了蹄子跑得格外纵情无羁。 翁绿萼被这随之而来的强烈推背感逼得不得不紧紧缩在萧持怀中,缭乱的青丝如云雾般散开,擦过萧持紧紧绷着的下颌。 漂浮在空气之中,他日渐熟悉的那股幽幽香气,陡然变浓。 萧持很喜欢纵马狂奔,在被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带过周身时,他会从繁忙沉重的军务中解脱出来,得到片刻的宁静。 他一路策马,到了平州城外的西郊。 这里是一片原野,连空气中都带着与城邑里截然不同的粗犷味道。 萧持分神一瞬。 刚刚揽她上马时,他余光觑了眼那个小白脸。 嗤,又矮又瘦,好似白斩鸡,翁氏女若是有眼睛,就该知道谁才是能配得上她的人。 选他,不是很正常? 萧持的心绪随着逐渐放慢的马蹄声,慢慢平静。 有一声细微的抽泣,在只有风声的原野中,显得格外明显。 萧持皱着眉拉高缰绳,等到骏马慢悠悠地甩着尾巴,闲庭散步般走着,他扶住翁绿萼微微颤抖的肩膀,迫使着她抬起头看自己。 ——那双泛着盈盈水光的眼睛,就那样哀怨而愤怒地望着他。 萧持有些不合时宜地,动了动喉结。 许是跑马跑得的确太快了,喉咙有些干,有些痒。 “你之前,没骑过马?” 话音刚落,萧持自己都有些后悔,这问的是什么话。 那双澄澈漂亮的眼睛里泪光聚得更多,原野上的风一吹,她的眼角就有泪珠落下。 萧持看着那些晶莹的泪珠滑过她色若新荔的腮边,沉默地,又有些笨手笨脚地抬起手,似乎是想替她拂落那些恼人的泪珠。 翁绿萼腰背绷得紧紧的,往后一躲,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萧持眸色一沉。 那些不高兴却又在下一瞬都变成了无措。 “你为什么要作弄我?”翁绿萼不想哭,吵架的时候掉眼泪,太没有气势了。 可她实在忍不住。 近日来,初到平州的忐忑不安、听闻流言后的惊疑不定、不知父兄与雄州近况的重重忧心,还有小心翼翼与他斡旋的烦躁…… 种种情绪堆在一起,翁绿萼忍不下去了! “欺负我,你很高兴,是不是?”翁绿萼狠狠地擦了擦眼睛,眼周那一片玉白的肌肤被这粗鲁的动作磨得泛起靡丽的红晕,她没有注意到,萧持的呼吸也跟着那阵秾艳的红色变得粗重起来。 “我没有。” 干巴巴的一句话,连否认都变得没什么可信度。 翁绿萼抬起头,正要控诉他的粗鲁行径,下一瞬,她的下巴却被人轻轻捏住。 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紧了她。 萧持不是没有看过女人哭。 年少失怙,家产被族人瓜分,那时阿娘、阿姐的眼泪只会让他心底的愤怒与野望越发膨胀。 但现在,看着翁绿萼落泪,他竟然觉得,有什么汹涌隐忍已久的欲.望,在咆哮着,等待冲破樊笼。 不想让她哭。不想再从那张柔润嫣红的嘴里听见会让他心痒难耐的抱怨。 萧持如有本能般,抬起她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 ‘啪嗒’。 悬在她眼睫尾部,将落未落的那颗泪珠,因为某些人不得章法,却又急切的贴近,颤颤巍巍地落了下来。 没入唇齿之间。 萧持掌心温度愈烫。 她的眼泪,是咸的。 · 到最后,翁绿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芳菲苑。 等她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杏香焦急的脸。 翁绿萼略带着些迷惘的脸映入眼帘,杏香这下看得更清楚,更急了:“娘子,你的嘴怎么红红的?是不是被野蜂子蛰了?” “春日里野蜂忙着采花蜜,性子都可霸道了,一有不高兴就要蜇人!”杏香这话说得很是肯定,“丹榴那儿说不定有药丸子可以治,婢给你去找找!” 说完,人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翁绿萼都没来得及叫住她。 唇上仍传来隐隐的疼痛,翁绿萼羞于去照镜子看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干脆翻身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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