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一行,恭顺得体。 萧持忽然觉得刚刚想和她认真解释的自己,有些蠢。 她看起来,完全不在乎。 萧持淡淡哦了一声,转身出去,却又在屏风旁顿住,回眸看她。 翁绿萼恰好捕捉到他的视线,笑道:“可要我侍奉夫君沐浴么?” 怪,太奇怪! 萧持不发一言,大步走出了卧房。 直到他整个人沉入热水中,温热的水流彼此推着波澜,缓缓卸去他身体上的疲惫之感,但他的心情却始终没有明亮起来。 他低垂着眼,晃晃悠悠的水面上浮现出一张盈盈美人面。 这时候笑得,可比刚刚真心实意多了! 萧持恨恨地想要打乱水面,对着那张美人面,却又下不去手,只能自暴自弃地闭上眼,扬声唤她:“绿萼!” 他的声音传来时,翁绿萼正坐在罗汉床上,安静地发呆。 萧持在的时候,杏香她们不敢随便进来,她们守在门外,听着浴房里隐隐传出的声音,面色微红。 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但愿君侯能多体贴些,不要让女君受累。 在杏香她们的期盼中,翁绿萼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问他:“夫君有何吩咐?” 这语气,和门口的女使仆妇有什么分别? 萧持皱着眉,总算弄清楚了她态度里的那股古怪之意是什么了。 顺。 她对自己,太过柔顺。 恭顺懂事、知进退,这本是萧持对妻子的要求。 但见识过她在自己面前,嗔笑怒骂,故意使小话来挤兑他的鲜活模样,萧持看着翁绿萼一脸平静的样子,忽地就觉得少了几分滋味儿。 同时心里又隐隐涌上一阵不痛快,像是有一把钝刀子在磨他的肉,不痛,就是让人觉得有些恼。 “你来。” 他嗓音低沉,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 翁绿萼默默靠近。 “我送你珍珠链,你不高兴?” 他带着淋漓水意的手落在她腰上,很快就浸湿了那件轻薄的中衣。 翁绿萼不喜欢这样湿透的触感,贴在后腰,她觉得身上发凉。 但萧持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翁绿萼摇头:“高兴。”这话是真的,那串珍珠链光灿华润,她想,大概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美得让人心醉的礼物。 萧持哦了一声:“那就是我回来了,你不高兴?” 话音刚落,翁绿萼就察觉到他带着满满压迫力的视线,紧紧黏在她身上。 她毫不怀疑,若是她敢点头,恼羞成怒的萧持下一瞬就会把她拉进浴桶里好一顿折腾。 “怎会。”翁绿萼莞尔,看向他,“夫君得胜归来,我十分欢喜。” 在期盼他次次大获全胜,平安凯旋这件事上,翁绿萼的确出于真心。 她的眼神没有躲避,不偏不倚地迎上他像是一汪深潭的眼,甚至还微微笑了笑,大而圆的眼睛轻轻上挑,呈现出一种不为外人知的妩媚。 萧持喉结微动。 但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此时,他离那两瓣日思夜想已久的柔润红唇不过咫尺,翁绿萼甚至已经闭上眼,柔顺地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他却忽然抽身离开,那道笼罩着她的强势气息也慢慢剥离出她周身。 翁绿萼睁开眼,澄静美丽的一双眼里带着些不解。 “你出去吧。” 萧持态度忽又冷淡起来,翁绿萼顿了顿,应了声好,转身出了浴房。 男人心,最难猜。 她心里悄悄嘀咕着这句真理,尤其是萧持这种喜怒不定的人,和他相处起来更是累。 · 不知萧持在浴房里做什么,耽搁了许久,等他裹着一身清爽水汽出来时,翁绿萼坐在罗汉床上,以手托脸,人已经睡着了。 灯影下,美人面颊如玉,只是仿佛太瘦了些,玉里有些微微的凹陷。 萧持蹙眉,走上前将她抱起,在怀里掂了掂。 轻了不少。 联想至她今日有些微妙的态度,萧持哼了哼,都说女子心窄,他当日做得……的确是有那么一点过分,但她也不能为了这茶饭不思,到了这样消瘦憔悴的地步。 今日登山耗费体力太多,熬到这个时辰,翁绿萼睡得很熟,任由萧持又是捏她的脸,又是使蛮劲儿去亲那两团可怜的雪酥,都没有醒转的迹象。 对于萧持来说,这样的体验十分新奇,他不由得暗暗为之陶醉,在她香馥馥的身子上随意嗅闻亲吻。 只是他到底还要脸面,知道明早起来,她发现不对劲,定要生气。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身下仍然十分精神的地方,低啧一声:“你都招她嫌弃了,还不安分?” 雄赳赳的某处仍然昂扬着,萧持又不可能禽兽到趁她睡着的时候自顾自地做那档子事,只能翻身下床,喝了几口又苦又涩的冷茶,压压火。 等他回到床榻上时,刚刚躺下,怀里就滚进来一个香柔玉软的人,她冰凉如玉的发丝蹭过他下颌,麻酥酥的,有些痒。 刚刚才老实下去的某处,又瞬间激动起来。 萧持脸色一沉,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翁绿萼浑然不知身旁躺着的男人过得多么煎熬,得过一场风寒之后,夜间睡觉时她身上总要冷一些,突然碰见一个热乎乎的汤婆子,在睡梦中的翁绿萼下意识地靠近那处热源,感受到她整个人都被蓬勃而菁纯的热气包裹住之后,她舒服地低低喟叹一声,漂亮的嘴角随之上扬。 这一觉她睡得又沉又香。 第二日醒来时,翁绿萼还有些眷恋梦里那股温热暖流淌 过四肢百骸的感觉,慢慢睁开眼,却看见萧持半卧着,一双深邃锐利的眼望着她:“醒了?” 他还没走? 翁绿萼呆呆点了下头,看着她眼睛微圆,有些惊讶的样子,萧持伸出手抚了抚她乌蓬蓬的头发:“今日有空,多陪陪你。” 他难得体贴,翁绿萼却不太想和他共处一室。 她竭力表示夫君的正事要紧,不必顾虑她,这样贤惠识大体的话却被萧持嗤了一声,无情驳回。 “你是想累死我?”萧持不满地觑了她一眼,大爷似地又躺了下去,悠哉游哉地享受起他的赖床时间,“行了,我意已决。说要多陪陪你,就不会走,你不必担心。” 翁绿萼:……她担心的才不是这个! 豆青色的帷幔垂着,将外边儿大亮的天光都朦胧成影影绰绰的云雾,萧持原本仰面躺着,见翁绿萼半坐起来,乌发如瀑,面若芙蓉,心念一动。 翁绿萼突然又被他拉到了怀里,拧着眉头问他:“做什么?” 怀里的人香馥馥、软绵绵,但萧持犹不满意,他淡淡道:“吃,你又吃不进去。那就多睡觉吧,能长肉。” 这么瘦,走出去别人怕不是要笑话他萧持养不好一个女人。 翁绿萼不知道他又抽的哪门子风,不过靠在他身边,被那股暖烘烘的热流烘着,她竟然慢慢又生出了些困意,眼睫低垂,又睡着了。 身上一重,萧持低头看她,伸出两根手指头,拧住她小巧的鼻子往上推了推,笑了一声:“猪。” 可爱。 在睡梦中的翁绿萼皱了皱眉头。 野蜂子飞回来蜇人了吗? 她睡得香沉,萧持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睛微涩,但他常年来都没有赖床的习惯,这会儿神志清明,不好再赖在床上,给她调整了一下睡姿之后,他起身出门。 杏香和丹榴见女君与君侯都快到晌午了还没起身,都有点担心。 女君才病愈,身子骨弱,可禁不住君侯这样又那样的索取啊! 屋子里依稀有动静传来,杏香连忙支起耳朵,见有人走出来,却是君侯。 萧持敏锐地察觉到来自身后女使的窥探。 “做什么?”他皱着眉头望过去,语气冷淡,眉眼间不耐之意明显。 杏香被他那凶样吓了一跳,但她更担心柔弱的女君,在君侯冷淡的视线里硬着头皮道:“女君风寒之症才痊愈不久,君侯,须得,呃,多多怜惜女君。” 话音刚落,杏香就见君侯那张大凶脸又沉了沉。 “她得了风寒?什么时候的事儿?好全了吗?” 连珠炮似的发问让杏香有些慌,忙按着他的话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通。 一阵沉默。 杏香不敢抬头去看君侯此时的神情。 萧持没说话,又进了屋。 隔着一道豆青帷幔,萧持能听到她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他伸出手,想要撩开帷幔看看她,却又在半空顿住。 她清瘦了许多,是因为他那日失了风度与考量,一日里带着她纵马数个时辰,却忽视了她是养在深闺的柔弱妇人,哪里像他一样皮糙肉厚,禁得住风吹日晒。 她回来就病倒了。 偏偏他又在那时候带兵镇压云州动乱,不曾给她留下只言片语。 她在病中难受的时候,会不会怨怪他这个夫君,很不称职? 萧持定定地站了半天,心头涌上的,除了愧疚,还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为何不主动和他说这件事? 萧持不明白,这样顺势在他面前示弱,能讨得他更多疼惜怜爱的一件事,她为何不做? 他沉默巍峨的身影隔着一层帷幔,有些模糊,有夏风吹动,帷幔微动,翁绿萼睡醒了睁开眼一看,就被帷幔前晃动的黑影吓了一跳,猛地坐了起来,险些尖叫出声。 还是萧持回过神来,察觉到不对,掀开帷幔:“是我。” 翁绿萼捂着心口,还有些惊魂未定,看向他的眼神里忍不住带了几分嗔意:“好端端的,夫君站在那里做什么?”平白无故吓人一跳。 “嗯。是我的错。”看着她粉白的脸庞,萧持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面颊。 翁绿萼只是抱怨一句,萧持这么爽快地认了错,她反而有些不敢置信。 萧持被她隐隐有些古怪的眼神看得脸上、身上都有些发热,他脸一沉:“睡醒了就起来,不许饿着肚子睡。” 这熟悉的,高高在上的霸道语气。 翁绿萼轻轻抿了抿唇,正想叫他让一让,她好下床穿鞋,却不料她才挪过身子,萧持长臂一捞,就把她的两条小细腿给揽到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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