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山火位置的张翼他们赶到了。 “把火扑灭。另外,看管好这三人,别叫他们死了。”萧持言简意赅地下了命令,张翼肃容应下,他不再浪费时间,随意瞥了一眼面容扭曲的萧熜和一脸悲伤的萧蕙,转身大步踏入被火光映照得更加森冷的山林之中。 这样黑,这么冷,她一个弱质女流,是怎么大着胆子纵火逃生,又孤身潜入山林里逃命的? 萧持越往上走,心头涌动着的那股疼惜与悔恨之意就越重,压得他气息微沉,周身戾气惊人。 佩在腰间的刀似乎感知到了主人不平静的心绪,跟着嗡嗡铮鸣。 · 深夜的山林之中,任何刻意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萧程提着刀,满心的暴戾之气无处发泄,到处寻人不得,他愈发暴躁起来,耐着性子寻着翁绿萼无意间留下的痕迹找了一圈之后,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广袤山林中遍寻不得她的身影,连那阵幽幽香气也陡然断绝。 萧程耐性耗尽,想到那个女人不声不响的,竟然背着他们放火烧屋,狠狠阴了他一把,让他们兄弟俩这几年来的筹谋差点功亏一篑。等大哥回来,他该怎么交代? 想到这里,萧程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微微扭曲,在夜色之中,看起来更如罗刹一般可怖。 翁绿萼方才婉声谢绝了郁记舟想要用大虫子小甜甜给她跳舞的建议,透过狭窄的缝隙,她看见萧程围着他们藏身的山洞走来走去,嘴里还不停咒骂着什么,脸上表情也跟着变得有些不好。 这人嘴怎么这样脏? 连萧持在他的衬托下,都显得礼貌可亲起来。 萧持,萧持…… 翁绿萼忍不住出神,他现在在哪里? 外面,萧程焦躁之意明显的脚步声一顿。 另一道更沉、更重的脚步声轻而易举地覆盖掉他发出的动静。 翁绿萼眼睛瞪得微圆,心跳忽地加快。 是他吗? 郁记舟自然注意 到了她变得急促的呼吸,还有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她原本发白的面庞上浮上了两朵淡淡的红晕,眼睛也亮亮的。 是她新婚不久的夫君来寻她了? 郁记舟也跟着往外边儿看,手里抚摸小甜甜的力道不自觉加大了些,惹来蛊虫嘶嘶的哀鸣飘入耳中,他才定了定心神,歉疚地摸了摸小甜甜肥胖的虫身算作安慰。 山洞外,萧程看见逐渐逼近的那道巍峨身影,心里下意识慌了一下,却死死撑住微颤的腿,对着他重重地嗤了一声:“难得,能在这种地方看见萧候。” 萧持的目光从他手里握着的刀上一晃而过。 刀面上的血迹明显,在凄冷月晖下,萧持看见上面的血迹发暗。 萧程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他拿起刀,有些怀念地拂过飞溅在刀面上的血迹,对着萧持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你不知道,她临死前的哀鸣有多么动听。但她的脖子太细、太脆,我一刀下去,她的头就骨碌碌滚到草丛去了。真是可惜了,那么美的一张脸,染上了泥土,死不瞑目。不知道她嫁你时,是否想过,最后害她落入无人收殓,肉身只能被这山间野兽啃噬地步的人,就是你?” 萧持没有说话,只沉默着拔出了腰间的刀。 刀光锋锐,出鞘的那一刹,原本昏暗的山林都因它短暂亮起一瞬。 “你知道,为何萧熜、萧珏,连带着你,父子三人,都只能成我手下败将?” 他的声音微哑,语气亦不如何激扬,萧程听了,觉得滑稽好笑,又觉屈辱,他攥紧拳:“若不是你使了阴招,害得我阿耶从马上跌落伤了脊柱,将他的军功战绩据为己有。平州军怎会易主,我大哥又怎会输给你!” “瞧,就是这样。”萧持冷冷嗤了一声,“多少年了,还相信那一套说辞。我想要什么,就正大光明地去拿,主帅的位置是这样,我阿耶应得的公道,也是这样。” 听到后半句话,萧程脸色越发扭曲,他握紧了刀柄,大吼:“二叔不是我阿耶害死的!你休要胡言乱语!”说着,他又冷笑道,“得亏你的妻先前死在了我手里!要是她还活着,听到了真相,知道你是一个算计亲伯父上位,还用替早逝的阿耶报仇的藉口,对于你有恩的长房赶尽杀绝的禽兽之辈,只怕都要浑身发凉,恨自己所嫁非人吧!” 萧持没有多少耐心,虽然萧程没有找到她,但她孤身在这夜色之下的山林里,心中定然忧惧害怕。 他动作得快一些。 萧程最厌恶的就是萧持这副淡然自持,仿佛一切都尽在他掌控之下的样子,他握紧了刀柄,大吼道:“我阿耶对你不薄!但你恩将仇报,害我阿耶终身残废,害我阿娘神志不清,我大哥才是平州军下一代的主帅,也因为你,他的大好前程全毁了!还有我的脸,蕙姐儿的婚事……”萧程越说,他整个人越陷入仇恨的深渊中不能自拔,咬牙切齿道,“分明是二伯自己好大喜功,带着一队人非要乘胜追击,被北狄人抓住才没了性命!与我阿耶有何干系!你自己狼子野心,大可直说,将罪责都推到我阿耶身上,哈,你可曾告诉过你的妻,你从前为达目的,坑害手足的事吗?!” “罪不及他人。我与萧熜的恩怨,原本只止步于他一人而已。是他自己蠢,唆使你们与我作对。那么,成王败寇,有何不对?”萧持的目光落在萧持那张疤痕纵横的脸上,讥笑道,“只怕萧熜自个儿也没想到,他的儿子会蠢笨至此,自个儿毁了容貌,扯了裘沣的旗号来刺杀我……非但没能功成,还搭上了自己的脸。啊,我刚刚看见萧熜目歪嘴斜,嘴角流涎水,难道,是被你那次犯蠢的刺杀之举给气得中风了?” 不知道萧程听了是个什么感受,隔着一块儿大石头,翁绿萼听了,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先前的酸涩和担忧都因为萧持那张刻薄的嘴而淡了淡。 虽然萧持是个轻浮、霸道还时常坏脾气的野蜂子,但翁绿萼莫名相信,他不会用自己父亲的死因做借口,成为他上位野心的大旗,更不会做出暗算伯父,将他的功劳据为己有,残害手足的事。 萧程被他讥讽的视线刺激到,脸上似乎又传来阵阵令他肝颤的剧痛,痛苦之下,他大吼一声,持着刀飞步上前:“我要你用命来偿——” 刀刃相碰的剧烈铮鸣声隔着石头传来时,仍然刺耳。 翁绿萼心神紧绷,她知道萧持身手不俗,对上萧程胜算颇大,但她就是忍不住,担心。 打斗的声音没持续多久,很快停歇。 萧持一脚踢开被他劈成了两段的残刀,寒光阵阵的刀尖正压在萧程的心口上,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破开衣衫,将那团仍在跳动的血肉搅得再无一线生机。 “手下败将,何以言勇。”萧持见他仍用一双不甘而愤怒的眼瞪着自己,嗤道,“做我的对手,你也配?” 萧程被萧持那副刻薄而傲慢的姿态气得咳了咳,竟然吐出一大口血来。 “你们想以我妻做诱饵,向裘沣交换军队,杀回平州夺权。我当然要以牙还牙。” “萧珏会用什么来赎你们几个?我真好奇。” 萧程来不及惊骇萧持为何知道他们私下的盘算,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柔美清亮的女声。 “夫君。” 悬在他心口上的刀尖微顿。 萧程眼神一狠,但他来不及动作,萧持已经麻利地从腰间金鱼袋里拿出一捆细绳,将他绑了个严严实实,随即精准地走向那块被杂草掩盖下的大石头,用力一推,就见石洞后露出翁绿萼那张微微狼狈,却难掩丽质天生的脸。 “夫君。” 翁绿萼见萧持站在门口,不动,脸上神情也有些莫测,觉得有些奇怪,轻声又唤了一声。 萧程知道自己没什么好果子吃,见山洞里还有个陌生男人,仰天哈哈大笑两声:“萧持,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妻?还在石洞里藏了个野男人,哈,你萧持也不过是个可怜的绿头龟。快哉,快哉!” 萧持还是面无表情。 他垂在身侧的手却好像,在微微发抖。 这人真是奇怪!该生气的时候不生气? 翁绿萼抿紧了唇,戳了戳他:“劳驾,让开。” 硬邦邦的语气,在她擦身而过的时候,萧持攫住她手腕,声音哑得有些过分:“……做什么?” 翁绿萼难得重了声气:“你别管。” 萧持的手被她轻飘飘地拂开,他也没恼,或者说,此时他此时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藏身的石洞,离他和萧持争执打斗的地方很近。 萧程说的那些话,她是不是都听到了?她是不是也会怀疑,他是暗中使计逼走萧熜,残害手足兄弟的凉薄之人? 连他的阿娘,都会私下里问他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她下了九泉之后,不好和婆母家公交代这样的话。 她耳根子又软,会相信吗? 萧持不敢深思。 在茶楼里,李瑶光刚刚说出‘萧珏’这个名字时,他之所以让她先行避开,就是怕她胡思乱想,恐惧之下,认定他是一个不折手段的恶人。 他神思混乱间,却见翁绿萼走到萧程面前,紧紧绷着一张小脸,用手提裙子,露出一只蹭了露水泥土的绣鞋,随即,她用那只脏脏的绣鞋狠狠踹了尚且一脸无所畏惧的萧程一脚。 在场的人都是一呆。 翁绿萼被气得微微发红,她做了自己从前绝不会做的失礼、粗鄙之举,但她一点儿都不后悔。 反而觉得一阵畅快。 萧程冷不丁地被一个他瞧不上的女人踹了一脚,虽然并不重,他也不怎么疼,但这个举动带来的屈辱意味却叫他几欲发狂,挣扎着就要朝她扑过去:“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萧持长臂一伸,将翁绿萼揽到怀里,对着萧程重重踹了过去。 他那一脚的威力,岂是翁绿萼的细胳膊细腿可以相比的,萧程顿时像个破布娃娃 似的飞出去一截,身子痛苦地蜷缩起来,又呕了口血。 怀里的软玉温香待了没多久,翁绿萼推开了他。 萧持脸上有些僵硬:“绿萼,我可以解释……” “你把他踹那么远做什么?”翁绿萼瞪他一眼。 两个人说的话,驴头不对马嘴,萧持一愣。 他的手被一只微凉、柔软的手拉着,朝萧程的方向走过去。 “你不必挑拨离间,我夫君相信我,正如我相信他一般。我并非水性杨花之人,他更非薄情寡义之辈。”翁绿萼看着那张扭曲的疤脸,压下想再踹他一脚的冲动,冷声道,“你这种可怜虫是不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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