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瑞雪,来年是个好征兆。 林冉裹紧了披风,将手悄悄伸出凉亭中接了一片雪花,还有余光悄悄看正在替她烤肉的陆珩,以为自己没被发现。 但当她第二次想故技重施时,被人在身后猛地拍了一下,吓得不轻。 “哎呀!”林冉娇滴滴的瞪他一眼:“我刚才接到一朵好漂亮的雪花!都怪你!还没看清呢!” 陆珩挑了挑眉:“还玩雪?肚子又想疼了?” 林冉默默的收回了手,无言以对。 她月事肚子会痛这事上个月把陆珩吓得不轻,从此陆珩是不允许她再碰一点儿凉的东西,冷的瓜果和饮品更是想都别想,光脚下地也是被警告了好几回。 “这暖和着呢……”小姑娘不服气的嘟囔一句,陆珩嗤笑一声。 “既然暖和,你做什么将斗篷裹紧?” 林冉悄悄红了脸,还在坚持着:“好看!裹紧显得脸小。” 成,还在嘴硬。 陆珩径直将方才烤好放在她盘子里的肉重新拿了过来,一口咬下。林冉对他这种幼稚的举动十分无语,但到底不再去玩雪了,过了一会儿,陆珩将肉喂到她嘴边,林冉张开小嘴咬了一口。 …… 两人在亭中用完了晚宴,快到子时,她靠在火炉边有些困了。 忽然,手心被捏了捏,是陆珩在唤她。 林冉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接着,眼前就被绚烂的光芒所笼罩。 巨大的烟花在天空中盛开着,火树银花,绚烂无比。 霎时就将整个黛苑以及墨色的天空所照亮。 这一整个街巷,唯独这里的烟火最盛大,最灿烂。 陆珩与林冉紧挨,他握紧了她的手。 “冉冉。” 他的声音如低醇的美酒,低喃在她耳边,带着说不出的缱绻和温柔。 林冉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得侧耳过去。 两人亲密无间,如缠绕的藤蔓和大树,陆珩顺势就将人搂紧了怀中。 他道:“等过了除夕,我来提亲好不好?” 恰逢一朵最灿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绽开,林冉启唇:“什么?” “二郎再说一次。” 两人的声音均被烟火声淹没,陆珩眸中染笑,在她雪白小巧的耳垂上留下一个吻。 “你等我便是。”
第57章 陆珩这一晚歇在了黛苑。 大年初一。 林冉先睁开了眼。 她看着自己枕边还合着目的男人, 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她很少能见到熟睡中的陆珩,伸出指尖, 轻轻在他下巴上描摹着。 陆珩已经二十一了,晨间有些隐约的胡茬。林冉好奇的紧, 不停的用指腹轻轻戳着,床上的人冷不丁的开了口:“好玩吗?” 林冉连忙缩回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陆珩将她的手指捉住,林冉连忙开口:“我错了。” 认错倒是快。 陆珩刚刚睡醒,声音里还含着一丝慵懒, 也不说话,径直将人抱到怀中, 用下巴去蹭她的脸蛋。 林冉皮肤白嫩细腻, 被那硬硬的胡茬戳在脸上又疼又痒,她没一会儿便连声求饶,白嫩嫩的脸蛋儿也有些泛红了。 陆珩当然知道分寸,蹭了一会儿便将人松开,顺势又亲了亲她的脸:“我今日得回府,还有一件事同你商议。” 林冉:“何事?” 陆珩:“你父亲的案子最迟会在元宵节的时候平反,你是时候可以从扬州‘回来’了。” 林冉愣住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明面上是在扬州。 “我……还是要回国公府吗……”林冉问。 陆珩也顿了顿:“我在保宁坊给你重新置办了一处宅子,与陆家、与我、与任何人都无关, 地契写你的名字, 将来就叫林宅, 好不好?” 林冉猛地抬头看向他:“为何?” 陆珩轻笑:“你父亲平反,又算是因奸臣而去世, 你身为他的女儿, 多一处宅子又如何?难不成你想继续回国公府?” 林冉是不想的。 她当初北上求助姑母, 最后的心愿不就是能有一个自己的宅子,安身立命吗? 即便,这宅子现在也是陆珩送她的…… “那我姑母那边……” “我会安排,你从扬州返回长安合情合理,陛下安抚老臣也是理所当然,姑母她们会理解的,但是从扬州回来没这么快,这些时日,你还得在黛苑。” 林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有一点儿想不太通,那就是,她为什么非要回长安?父亲平反,她也大可留在扬州。 但她没问。 陆珩穿好衣,小谷送来了早膳,坐在桌前,陆珩又道:“今日想出去吗?” 林冉看向他,语气有点儿惊讶:“我可以出去吗?” 陆珩啧了一声,“以前不能。” “但今日可以。” 大年初一,官兵休沐,长安城没有那么多的眼线,出门去转转总归是可以的。 “我让人跟着你,去保宁坊看看吧。” 林冉懂了,陆珩是让她去看看自己的宅子, “好,我都听二郎的。” 一声二郎让陆珩神清气爽,用完早膳,陆珩出门了。 他昨晚没在家中。 今日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波涛骇浪。 可当陆珩回到国公府时,却是安静极了。 他犹豫了一瞬,先去了碧嫣堂。 门口的小厮见到,立刻上前:“世子爷。” 陆珩看了眼院内:“夫人呢?” 小厮有些犹豫:“大夫人还在歇着……老爷也在。” 陆珩微怔,父亲也在?他像是许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有些惊讶,但很快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双顺也觉得奇怪,昨天世子都没回府,大夫人今个儿,居然这么风平浪静。 碧嫣堂内,大夫人端坐在床榻上,身上的衣衫还是昨个儿除夕晚宴时候穿得,只是神色枯槁,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来岁,她对面的陆翰同样如此,夫妻几十年,此刻竟无言相对。 有婢女敲门送药。 大夫人的头晕症,每日清晨都得服药,而今日,当她看到那一碗浓黑色的药汁时,忽然笑了。 “既然都说开了,这药,也不必喝了吧。” 陆翰也看向那药:“你如今不再犯病,若不想喝,可以停一段时间。” 他话音刚落,大夫人怨毒的眼神便狠狠的射向他:“是啊!我不再犯病了!不再是你们家眼中那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了!陆翰,你很高兴吧,一面给我喂了十几年的药,一面我在人前还端庄的替你打理着宅院,你们陆家,陆家真是好手段!” 大夫人说着说着便哭了:“这么多年,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多余,你心里有你那个青梅竹马,却不能让她做正室,我们的孩子没了,你还骗我……我精神不稳当忘记了当年的事,你们、你们陆家就用药吊着我……好,真好,不愧是镇国公府……” 陆翰按了按眉心,“当年出事之后,你一病不起,但羽之这件事,是我们共同商量决定的,这些年你有时清醒有时糊涂,难道你忘了,自从大郎去世后,你便对那孩子动辄打骂?喝药,是为了你的病。” “是为了我的病?还是为了你们陆家的名声?!是,我是对那孩子有所怨怼,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又何尝不是将他当做亲儿子看待!我常常恍惚想起来我自己的孩子,你们就喂我喝药……你莫打着为我好的名头!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忘了我丧子一事,顺便也忘了那孩子并非我亲生!好成全你们全家的名声!” 陆翰神情也有一丝后悔:“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大郎没了,我心里亦是不好受,但我不能让羽之也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羽之。” 大夫人啜泣声渐停,“如果昨晚我不是偶然听到,你还打算瞒我多久?或者说,你还打算让我神志不清多久?” “纸包不住火,羽之迟早会知道的,我知道有这一天,我只是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快。” 夫妻两沉默了很久,大夫人起了身。 “我要去看看我儿子。” 陆翰点了点头。 两人从碧嫣堂后门走到了祠堂,在那间小小的暗室内,还有一个更里面的暗室,陆翰找到了钥匙,锁链发出沉重的响动,厚重的大门推开,里面有香火的气息,显然是有人祭拜和打理的。 大夫人走到牌位前,泪如雨下。 尘封多年的记忆如洪水一般卸阀而出,她几乎支撑不住自己晃晃悠悠的身子,瘫倒在了地上,帕子掩住嘴,痛哭起来。 ****** 那一个午夜,雷雨倾盆。 镇国公府里里外外都忙的脚不沾地,今日是国公夫人临盆的日子,叫喊声一阵接着一阵,而除了碧嫣堂,还有一处,也同样是灯如白昼,产婆和太医两头忙碌,丫鬟们在院中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镇国公老夫人在院中神情肃穆,哀伤又揪心。 这一晚,全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国公府夫人进了产房。 可几乎没有人知道的是,镇国公府大小姐,这一晚,与长嫂同时临盆,生下一子,无名无姓。 镇国公大小姐陆婵,也在同一晚,因难产去世。 秘不发丧,镇国公用近乎残忍的方式将这件事瞒的滴水不漏,而后出生的那个孩子,被送到了国公夫人的身边。 次日,镇国公府昭告天下,国公夫人喜得双生子,一时间长安城沸腾,喜讯传遍天下。 老国公亲自赐名,陆沄、陆珩。 陛下送来贺礼,百日之时,宾客几乎踏破了门槛,迎来送往,都在说陆翰好福气。 陆翰脸上笑着送走一位又一位的宾客,可谁又知道,在这场巨大的喜事背后,国公府老夫人一病不起。 陆家大小姐远嫁益州,从此渐渐淡出了长安人的视野之中。 时光一晃十载。 又是一年,八水绕长安,那一年长安城护城河的河堤尚未修建。 陆家大夫人携带两子外出,一时不慎,陆家两子纷纷落水,大郎陆沄,被河水卷走,再找到时,已经是两日之后。 至此,国公府夫人大病一场。 陆家两个双生子,只剩陆珩。 ****** 记忆戛然而止,大夫人在灵堂内泣不成声。 “我的儿…… ” 陆翰站在一边,脸上也尽是哀伤之色。 木已成舟。 他的长子,的确是殁了。 这些年,他隐瞒着别人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 陆翰默默的退了出去,一向笔直的脊背也佝偻了几分,留大夫人一人,在灵堂内痛哭。 —— 林冉今日从黛苑出门去了保宁坊,一路都坐的是马车。 马车停在了保宁坊的一处背巷,这里离街市不远,林冉带着斗篷,下车时,微雨扶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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