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走了一个月。 某日,谢宥又一次将阳货里的渧水交于她的软沼,眼中的女人愈发楚楚动人,动人情肠,他不由自主便低头吻了她。 崔妩已然习惯,拉他的手贴上,懒洋洋地说:“这一日一日的,你说,是不是孩子都坏了?” “公主这么想生一个阶下囚的孩子?” 崔妩甜言蜜语道:“只要是你的孩子,就算是乞儿我也会生下来。” 反正她是公主,爹是谁都无所谓。 “你困住我就为了这些事?” 一个月了,谢宥被锁链困住,走不出这方寸之地,不知年月,谢宥早已郁结于心。 满屋书册,更让他时时不忘旧志。 他该翻脸了。 “当然不止,”崔妩点点他的鼻子,“也是为了让你没机会拈花惹草。” “我不会,你放了我,我答应过你这辈子不会碰别的女人,那别驾家的娘子我也不会去见。” 崔妩怎可能轻易放人:“除非你出家当和尚,我才信你。” 谢宥甚至想答应,崔妩又补了一句:“要是你真出家,我就把天下佛寺都烧掉。” 崔妩点他额头:“六念不净,还想当出家人呢,愈发不害臊了。” “是不是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肯放了我?” “是啊,等你年老色衰了,我就不来了,阿宥,你在我心里会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水被震起,谢宥攥住她的手腕, 崔妩还笑:“你是害怕失宠吗?玩笑罢了,不过大概这世间所有后宅里的女人都会怕这个,从前我也担心过,现在我却不担心了。” “阿妩,我二十载寒暑,学成文武艺,志在报国,”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如今却只能在床笫间有些用处,公主如此贬损我,不如杀了我。” 听到他这落寞的话,崔妩动容了一下,随即揪起他的脸皮:“少给我装相,从前分明是你没个够,我一天来一回,你还应付不过来了?” 崔妩气恼,学着他一口咬在他脸上,咕哝道:“想骗我放了你,可做梦吧!” “我并未同你玩笑,外面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那你就急着吧。” 崔妩一扫谈笑之意,毫不留情地起身离开。 谢宥也不再理会崔妩,任凭她如何威逼利诱,就是撩得他再动容,也只是一拳砸在木头上,不让自己再看她一眼。 让她关一个月,已经够了。 谢宥也不再吃饭,用态度告诉崔妩,死和离开这儿,他只会选其一。 事到如今,也该把话说开了。 “我做错了哪件事,你要对我这么冷淡,嗯?”崔妩鼻尖蹭蹭他的鼻子,委屈地问。 “你何时做过好事?” 这崔妩就要好好跟他掰扯掰扯了:“从前的折子不是我批好的?救灾的官吏和御史不是我挑的?不是我及时抽调粮草,派得力之人,瀚州要死多少百姓,还有官吏任免,军粮调度,我哪一件事差了? 这一路走过来,清楚黎民疾苦的是我,知人善用的人也是我,便是在登州,我也有为百姓捐躯的胆量,谢宥,这些你难道都要指望赵琰去做吗?” 谢宥质问:“他变得这样荒唐,难道没有你在背后捣鬼?就算你本事再大,为了皇位不择手段,背后居心险恶,来日登位无人约束,恶念不消,更是祸延江山!” “我没有不择手段,我也在救他!” “你撒谎成性,我不信你难道错了?” 这倒没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崔妩倒是能体会谢宥的心情,撒谎有时候确实得付出些代价。 谢宥笑不及眼底:“不过我已是阶下囚,公主就算跟我说真话又会怎样,我还能惩治你吗?” “我没有害他,这就是真话!” 谢宥在她脸上找不到说谎的痕迹,不知是她进步了,还是真的在说实话。 “若我有那药,尽可以用在朝官身上,让所有人都听话,甚至用在你身上,可我没有,也不曾想过这样做。” 这话说得倒不错。 “真的不是你?” “不是,芳阶是赵琨的人,当初他差点用飞仙散控制先帝,肯定也想对自己的弟弟下手。” “那我被关在这儿,你难道没有趁机搅弄朝堂?” “谢司使查都不查就给人定罪?我都已经避政三个月了,你倒是拿出点我捣鬼的证据来。” “我既出不得屋子,又怎么会知道?” “你就这么一直固执下去吧。” 这日崔妩离开之后,一连几日都没有来,谢宥只当她心虚,心里更加失望。 可还人还算得上贴心,将书摆满了屋子 ,让谢宥不至于无事可做。 快两个月的时候,崔妩重新打开了门。 长久困在这屋子里,即使是谢宥也觉得难以忍耐,何况他还挂心外面的事。 对一切一无所知,记不清日子,走不出十步,所有的事都让谢宥焦躁难安。 一进屋,崔妩就察觉到他的戾气,她走到月牙桌上将香重新点燃。 谢宥冷声道:“你还要给我用这个吗?” 说的也是,这香可有可无。 崔妩将香炉丢出去,走到榻边,在他苍白的肌肤上落吻,将谢宥的衣裳扔到榻下。 谢宥神情似玉塑一般毫无感情:“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来找我,是不是?” “很多时候我都需要你,不管是感情上,还是朝堂上,我都想你能站在我这边,这样很多事我都不必去烦恼了,我们能天天相伴,你也能继续施展抱负……” “这是交换吗?我替你办事,你给我自由?” “不是交换,是我一定要留你在身边,你愿意帮我,就出去,不愿意,我就把你关起来,就这么简单。” 他面容的弧度更胜冰雪几分。 “对了,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人,他总不会骗你的。” 被押进屋中的人是肃雨。 肃雨看到消息半个月的主子,急切道:“主子,你没事吧?” 眼前的谢宥穿着雪色单衣,坐在床边,铁链拖出哐当的声音。 崔妩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见到主子被锁着关在这里,受如此屈辱,肃雨怒视着崔妩。 谢宥也在看肃雨,他瞧起来并未受到虐打,也不像被阿妩收买。 崔妩道:“肃雨,你家主子想知道如今外边是什么情况,你说说吧。” 肃雨不明就里,谢宥点头让他说。 “如今……主子失踪不在朝堂,公主也没有再垂帘听政,百官想见官家不得,内外都有些乱,一应事宜各衙门都不敢办,常有乱局,处处不成规矩,常有宫人逃宫,凶案频发…… 后来张宰辅出来主持局面,遣百官到正泰门求见官家,可无人求情,那些官吏逼近宫门时,被官家下令斩了,被斩者多少年轻的官吏……” 崔妩道:“看来是有人赔了那些年轻官吏的性命出去试探赵琰。” 听到这些,谢宥沉默不语。 从谢宏身上,谢宥深知赵琰难救,张宰辅故意断送那些年轻热血,不知轻重的官吏性命,更不可能在乎百姓。 如何能让江山安定,勿生战乱,甚至时和岁丰,安国富民,唯一该走的路就是—— 崔妩果断道:“阿宥,你要么做我的人,随我收拾残局,要么一辈子关在这儿,眼睁睁看我造反成功,或是天下大乱,你选吧!” 可谢宥无法轻易做下决定。 她追问:“还是你觉得女人不能当皇帝?” “是你的身份不能服众。” “那你就助我服众!” 谢宥看向她:“你本可以辅佐官家做一个明君,可为你的野心,你放任自流,我若连这事都顺从你,往后,我怕我会变得是非不分,成了只跟着你走的一条狗!” “好啊,你尽可以一辈子做赵琰忠心的狗,在这屋子等着我称帝的消息,来日他在史书上得个‘昏’字为号,你得‘顽固不化,愚忠自害’八个字,届时你就称心如意了是吧?” 谢宥闭了闭眼睛。 “阿妩,我要顾虑很多事情。” “我明白了。” 崔妩挥挥手,手下把肃雨带出去,关上了门。 她眼眸软和下来,带着含情柔丝缠绕上谢宥。 “你还记得这个簪子吗?”崔妩从荷包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样东西。 谢宥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她时常戴着的簪子,无论后来的首饰冠子换了几重,越来越华贵,只有这个簪子不变,就藏在她花钗步摇之下。 崔家大房也是察觉到她这习惯,才选在这簪子里填药。 只是现在簪子变成了玉佩,嵌在一块和田玉上。 崔妩难得有些踟蹰,摩挲着掌中玉佩:“这是我阿娘的遗物,就是捡到我的阿娘,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从不离身,当年就算要饿死了,我也没想过卖掉它。” “现在我把这个东西送给你。” 将真心交托这种事,崔妩很不擅长,她红着脸,在谢宥目不转睛之下,把玉佩挂在他腰上。 崔妩郑重说道,“我对着阿娘的遗物起誓,以后绝不会再对你说谎了。” 谢宥没有说话。 崔妩说完额角出了细汗,格外窘迫,“你说句话呀。” 谢宥其实是不知所措。 这物件于她的重要性,谢宥一点也不怀疑,正是知道阿妩在乎,在她将它送出、发了誓之后,才让谢宥心中生发出无数藤蔓,想将她拉近,把两个人捆死在一起,再不须分离。 信她吧。 再信她一次。 这就是他一起想要的,一个对他真挚、诚实的妻子,一个将他放在心上的阿妩。 如今应是云见月明了。 “江山之下,你最在乎的是什么?”谢宥再问她。 崔妩毫不犹豫:“是你!我想要和你有一辈子。” 谢宥又是好久不说话。 他眸底被洗得清澈如星河,那抹闪动的墨色动人心魄。 “阿宥,你理我一下嘛,我们复婚好不好?” 他大手盖住崔妩凑上来的脸,含糊道:“我都已经被关在这儿了,就算你说的全是真话,对我又有什么区别?” “就是说嘛,这承诺原本可以不说,但我还要对着阿娘的遗物跟你起誓,可见说的句句是真话,对你的真心绝对不掺一丝虚假。” 崔妩捧着他的脸,哄得真心实意,还噘起嘴来。 “你太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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