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要不孝不成?”她扣下帽子。 谢宥软硬不吃:“规矩是大爹爹立的,若不遵循亦为不孝,儿子不知该遵从哪个,才能做一个孝子。 况且,母亲昨日才同我许过诺,为何不经查证,又为难起儿子的息妇来了?” 云氏没有被打退,改口道:“不必你纳妾,只放几个干净懂事的丫头在房里,到时候有了一子半女,都归到崔氏膝下养着,生母打发走,崔氏既免了生育之苦,又得了倚仗,岂不是两全其美?” 崔妩一直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 她身子单薄,又哭了一场,坐在交椅中缩得小小一个,好像她犯了什么错一样,教人疑心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了。 听到这话,崔妩才抬头看谢宥。 若是她真不能生,云氏说的办法确实两全其美,既保住了她的位置,又让谢宥能有后嗣。 好事……啊。 崔妩眼神发冷,可谢宥若敢点一下头,他敢有一下动摇…… 泪珠还挂在睫梢,崔妩心底发狠,她绝不会让谢宥好过!敢恶心她,谢家一家子都得付出代价! 谢宥余光里,是她倔强沉默、闪动着泪光的样子。 “儿子不同意。”他说道。 眼底蓄着的一滴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崔妩扭过脸去,用手背擦掉。 见她如此,谢宥心里也是一片湿漉漉的,抬手抚摸着她的脑袋。 云氏百思不得其解:“你难道要一生无嗣?还是崔氏蛊惑了你,教你这么来忤逆亲娘的?” 她调转枪头:“崔氏,我问你,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如此霸道,难道要害我儿子绝嗣吗?” 谢宥起身将崔妩完全挡住,道:“这是个天大的罪责,崔氏担不得,她平日里就是遇着委屈,也不肯与我多说过一句话,正是因为这份规矩,儿子才觉得愧对她,不愿再负她。 而且儿子不过二十,母亲何故下此论断,难道仅凭崔家大娘子的一面之词?” “崔雁难道还会撒谎,自毁名声不成?” “儿子还年轻,子嗣本就不急在这一两年,既然害人之物已除,崔氏的身体将养一阵,不愁没有后嗣,母亲且再耐心等等。” 云氏被劝动了,这事确实不该如此武断。 “去请郎中来,要季梁城里最好的!” “不必了。” “去请!”云氏态度强硬,一定要把人请来。 上下山又是好长一段路程,三个人就在堂中坐着等,谢宥道:“母亲病中,还是先用饭吧,白挨着对身子不好。” 总算还会说句好听的话。 云氏也不是故意磋磨崔妩,开口道:“你们也去用饭吧,等郎中上山了再过来。” 崔妩起身木然往外走,一路都没有说话,吃饭时谢宥也不多言,只是把她爱吃的菜夹到她碗中。 等饭吃完,郎中也来了。 “可能查出她的身子,还能否生育?”云氏着急道。 郎中抬起手搭在崔妩手腕上,良久,问道:“这位娘子的身体并无问题,不知夫人为何有这样的忧虑?” 云氏道:“她被人下了药,说是不能生育了。” “下的什么药,怎么下的?” 云氏看向崔妩,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那人说,在我裁穿的衣料上浸了烈性有损肌理的药粉,还有常戴的发簪也填了药粉,已有一年之久了。” 袖子下,谢宥一直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 郎中笑道:“只是这般下药,再烈的药也无大碍,药性轻缓,往后只需远离便好。” 云氏身子往前探:“就是说以后还能孕育子嗣?那到底要休养多久?” 郎中说道:“老夫只能诊出她身子康健,照理来说,应是能孕育子嗣的,再看看吧。” “总要说个日子!” “好好将养,正常行房,这个年纪的夫妻,应是不超过一年。” 谢宥阻住了云氏的追问,作揖道:“母亲,这其中也有儿子的问题,请再给我们的一些时间,也算是安慰崔氏无端被儿子牵连。” 云氏不说话,她还在考虑。 屋子里是令人窒息的寂静,崔妩直直盯着桌角发呆。 “好,我只再等两年,若崔氏再无所出,就照我说的做!”她语气已是不容商量。 云氏已经退了一步,此时答应才能息事宁人,不然又要折腾 谢宥不看娘子,只道:“儿子答应母亲。” 崔妩始终未有半个字,她闭了闭眼,稳住要晃动的身子。 今日的耻辱,她绝不会忘记,一定要讨回来!
第031章 洞悉 回谢家的马车上, 崔妩仍旧不说话,兀自晃神儿。 她已经不哭了,但眼下通红, 瞧着着实可怜。 “困了吗?” 谢宥想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睡一觉,可手臂刚伸过去,她就扭头看向窗户外边。 背挺得直直,决意衣角都不跟他沾上一点。 谢宥不知道她怎么连自己也恨上了,也实在不懂哄人, 只道:“嫁入谢家实在委屈你了,等过段时日, 咱们下江南去好不好?” “不要!” 她还要收拾了崔信娘, 另外今日账上要收拾的人又多了云氏和高氏,怎么能走! 偏偏这个老太婆还是谢宥的亲娘,收拾她还得顾忌点分寸,绝不能让谢宥知道,真烦人! 下了马车,元瀚见着头也不回离开的主母, 还有紧随其后,皱着眉神情无辜的郎君,欲言又止。 谢宥想一道回藻园,把娘子安置好, 给她煮点暖身汤, 但存寿堂的小厮早在等着了,请他过去见谢溥。 路上, 元瀚忍不住问道:“郎君, 为何不告诉娘子,那郎中是您提早吩咐小的买通的?” 用饭时谢宥离开了一阵, 为的就是这件事。 是以不管崔妩的身子有没有事,郎中都会说无事,以安云氏的心。 谢宥道:“告诉她做什么,若真于身子有碍,日子久了怕是要成一块心病,她不知道,只万事无忧便好。” 元瀚懂了又没懂。 女子都这么娇弱吗,动不动就会有心病? — “王家输了。” 谢宥一进存寿堂,谢溥就说了这么一件事。 “王靖北承认了贪污之事,但有荣贵妃给他求情,官家只是让他填补国库亏空,罚俸三年,摘了他的制置使之职。” “还是节度使?” “是。” 谢宥沉默下来。 谢溥道:“王靖北似乎是为什么事情分了心,不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省了我许多力气。” “他所贪四十万之巨,该是抄家斩首之罪,既然认罪了,怎么还能平安无事?” 见儿子还保有年轻人的天真锐气,谢溥笑着摇摇头:“官家说,只是贪污罢了,他主动认罪,又有荣贵妃说情,知错则改,善莫大焉。” “只是贪污罢了……”谢宥闭上了眼睛,手攥成拳。 为官以来,这是他头一次对官家如此失望,从前只道他帝王权衡,又许多不得已,这次却连贪腐四十万两白银都不是大事,那还有什么罪不能恕? 将来靖国官僚人人都不把贪腐当回事,只顾中饱私囊,黎民生计艰难,易子而食,苦难无处伸张,何愁山河不败,叛乱不生? “儿子在想江南还要不要去了。” “去,当然要去,正是放了王靖北这一节,各路妖魔望风而动,官家才要在下一次查贪上下狠手,到时江南势必要血流成河,此事只有你能办,办好了,回来就直管户部,宥儿,别心软。”谢溥从不夸口。 谢宥仍旧不肯放王靖北在律法之下逃脱:“儿子还想再查王家。” “宥儿,我知你风骨,但王靖北终究还是边境的一道屏障,历来要少究对错,多看成败,咱们是文臣治天下,却不能替武将守天下,更不能做长城的抽砖之人。” “贪赃枉法者也是忠臣良将,你早些看开吧。” 谢宥端坐在那,衣不染尘,只是眼神寂寂如夜。 原来也有靠聪明才智都办不到的事。 “儿子明白了,下江南之令,儿子会接。” 他起身,立如玉树芝兰,未见要担大任的高兴,抑或踌躇满志,只是沉默着躬身长揖,离开了存寿堂。 三儿子离开后,谢溥独自又坐了很久,等到天都黑了,他问了一句:“宏儿这时候用过饭了吗?” “这个时辰,该是用过了。” “我去看看他吧。” 恩霈堂里只亮了正堂口的一盏灯笼,谢宏的侍妾子女们都移居到别的院子了,院子在夜色中静谧昏暗。 谢溥推开门,油腻的饭菜味和便溺的臭味直冲面门。 即使有下人时时打扫,但谢宏一发病就力大无穷,让人不敢近身,只能用布捆着,每日按时打扫就是。 谢溥不是没有想过将药还给他,但谢宥却制止住:“只有大哥自己熬过了瘾才行,不然常用此药,掏空身子之后就离死不远了,而且这药蹊跷,早晚官家是要下旨清查的。” 谢溥只得答应。 来见谢宏,不只是探望儿子,也是为了告诉他一件事。 谢家和王家在衙门里的案子也该了结,官家不但降罪,还查清了李沣的身份,将李家应得的功绩归还了他。 不用想,消息一出,叶家的罪过更加板上钉钉,李沣就是李沣,不是什么叶氏遗孤,那还怎么治罪? 他必须清白。 谢家在朝堂上赢了王家,在公堂上,只能顺着官家的意思,承认李沣无罪。 这就等于放了王氏一马。 谢溥和他分说利害,恳求道:“宏儿,是爹对不住你,还请你……顾全大局,就当真的看错了吧。” 谢宏蓬乱着头发动了动。 “父亲,我……没有看错。” “你信我,我亲眼所见,娴清她抱着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她这么多年,都不声不响,我从来没想过她会这样!” 谢宏从未想过会被发妻离弃,他发病时,想起的竟都是她。 王氏穿着嫁衣踏进家门的记忆愈发清晰,还有她生庆哥儿、秋姐儿的时候…… 谢宏曾经有过做一个父亲最纯粹的激动和对妻子的怜惜,但日子久了,再好的感情也归于平静。 季梁城乱花迷人眼,他是谢府的大公子,多的是狂蜂浪蝶往身边凑,他不可能专情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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