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宥立刻道:“把她带过来!” 夜风中,无人听出他声线中那一丝颤抖。 终于见到了谢宥,春柔激动地上去抓住他的衣袖,大声“告密”:“三郎君,崔氏就在落梅庄东石村村口外三里的那座破茅屋里,她和几个男子独处一室一天一夜之久,她定然已经……” 袖子宛如带着罡风,把春柔掀翻在地上。 “把她的嘴堵起来!” 谢宥脚步都没有停下一点,翻身上马,展洪也精神一振,后面紧跟而上的人将春柔抓起来,堵上了嘴。 春柔还没反应过来就扑在地上,看着谢宥策马飞驰离开。 他为什么不听自己说?他难道不生气吗? 还是说,他只是不愿在人前丢脸,让所有人都知道? 春柔既害怕,又怀中一丝希冀。 反正不管自己如何,崔妩是板上钉钉的死定了! — 落梅庄东石村外,铁蹄踏破了深夜的宁静,立刻包围了这座小村。 屋外的杀手察觉到了,要知会头领,却发现门被堵死了,这一耽搁,他们几个也被抓住。 谢宥没看那些杀手一眼,踹开了门长驱直入,昏暗的月光洒进茅草屋里,照见屋里的两个人……还有满地的尸体。 活着! 她还活着! 谢宥踏步走了进来,喉间悬停在颈上。 门外冷月高悬,疲累等待的两个人听到一记踹门声,立刻惊醒过来。 来了!来的究竟是,还是要杀他们的人? 崔妩和赵琰的手紧紧拉在一起,他们屏住气息,等候既定的结果。 屋外是马蹄嘶鸣,高大而分明的黑色轮廓,将火把的光全都挡住,黑影一手扶着剑柄,显得格外通身杀伐之气甚重。 可崔妩只凭一个剪影就认出了人。 “阿宥!” 她声音里都是激动,像一只快乐的鸟儿,松开赵琰的手,起身冲过来抱住了他。 “你来了,幸好你来了!” 万幸谢宥并未继续往外搜,而是及时赶回来了,不然春柔要找着他,怕是天都亮了,到时屋外的杀手就会发现他们的头领已经死了,她和赵琰就会被碎尸万段。 轻巧的身躯撞了上来,谢宥没有立即扶住,只随她抱住自己,隔了一会儿,才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崔妩愣了一下,认真看了看,是她夫君没错啊。 可今夜的他和往常好像有点不一样,沉默,冷漠,褪去温润的眼神冷冽如刀,既是在他怀里被抱着,好像也得不到他的丝毫关心。 “元瀚,去扶六大王起来,再派人知会展副使。” 留下一句,崔妩被谢宥抱着离开。 春柔也被带了过来,嘴巴仍被堵着。 在经过春柔时,崔妩开口:“等一下。” 谢宥站定脚步。 春柔被压着,只看得到谢宥的长靴踏过,崔妩的声音响在头顶。 她笑道:“多谢你知会官人我的所在。” 春柔此刻才明白,自己去通风报信竟然是崔妩故意设计的,她又悔又怕,还来不及求饶,紧随着走出屋子的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又抬出了一具具的尸体。 她听到有人唤那少年“六大王”,哪里是什么能跟崔妩私奔的“六郎”,这原来是皇帝的儿子!她还踹了皇子! 春柔气得浑身发抖,又怕得要命。 下一秒,崔妩不笑了,示意元瀚丢一把刀给她:“我再助你一把,用这把刀杀了你家男人,你敢不敢?” 压制住春柔的手松开了。 她看着刀,又看看崔妩,握着刀,既不敢朝谢宥怀里的崔妩去,更不敢朝日日殴踢她的蔡瘪子去。 “我为什么要杀他!我不杀!” 春柔扔开刀的,这一定又是一个陷阱。 对一个日日压迫她的男人心慈手软,对崔妩倒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崔妩也不想救她了。 “她一意宣扬要坏我名节,官人觉得该如何?” 谢宥是马上要让江南官场血流成河的人,当然不是菩萨,崔妩不开口,他也早示意了人处置掉,“交由——” 赵琰打断他的话:“把她杀了,丢到山里去喂狼!” 他可没有崔妩的慈心,而且崔妩在屋里就已经交代过,外面的杀手,也要一个不留通通杀掉,包括那个烂酒鬼。 既然赵琰要这样,谢宥也不再理会,抱着崔妩继续往前走。 死局已定,春柔睁大眼睛里滚出眼泪,她此刻终于知道,自己又一次中了崔妩的套。 这一次,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了。 — “都怪六大王,要不是他是皇子,我真的要——”崔妩捏紧拳头,在空气里扬了扬。 “本来那些人不是抓我的,他们都要放我回来了,结果六大王当着劫匪的面让我出去通风报信,害我又被留下。 不止这样,他还驾马不知死活,害我们翻车,自己也摔断了一条腿,逃跑都不利索,脑子也不聪明,什么都不懂,娇生惯养……” 崔妩不停地跟他抱怨赵琰有多拖后腿。 听她埋怨,谢宥才面色稍霁,“这话同我说就算了,可千万别在荣贵妃面前提。” 崔妩吓了一跳:“贵妃也来了?” “消息递过去,应是快到了。” 她点了点头。 谢宥想问,“这两天你在做什么?” 崔妩早想好了措辞,将这两日的事都说了出来。 和谢宥猜测的诡迹大差不差,但其中的聪慧、勇气、果断却是谢宥完全没有想到的,若是阿妩一步踏错,她真的就回不来了。 谢宥一阵后怕,将她拢得更紧,只想贴着心脏收藏起来,再不弄丢了。 说到后面,崔妩的声音越来越低。 夜风刮凉了脸,崔妩裹在披风里,坐上了马车,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涌来,她靠着他肩上,没一会儿就眼皮沉沉。 一颗心终于定下,谢宥也困了,脸埋在盖她的斗篷里,他嗅到了她身上有干草味, 牛肉饼味,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元瀚在前室赶马车,大大的哈欠声,昏昏欲睡的崔妩都听到,一下清醒过来。 感觉怀里的人抖了一下,谢宥道:“元瀚。” “郎君,对不住对不住。” “我没事,只是怕自己还在做梦,才醒的,让元瀚也休息一会儿吧。” 崔妩突然意识到元瀚那么困,谢宥一定也没有休息过。 她心疼地摸摸他的脸:“你也累坏了吧?” “没有,你累了,先睡一会儿。” “我想再看你几眼,我真怕是做梦。”她说这话时,眼里尽是痴缠。 谢宥嘴角总算有点笑影,声音化作一缕柔缓的风:“怎么会是做梦呢,我就在这儿,你摸摸。” 一说到这个,崔妩眼睛就红了:“我这两天最怕的就是再也见不到你了,阿宥,我出事的时候,真后悔没答应让你陪我回崔家…… 一想到你我就难过,又生病,难受得想哭……我当时只想着你,想你这样抱抱我,想你和我说话,怕你气我不省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委屈得像一只小狸奴,向谢宥展露自己柔软脆弱的肚皮。 再多言语都无法表述,谢宥把她紧紧揽住,吻落在她额间。 崔妩还在喃喃地说:“对不起,都怪我不听你的话,害你找了我那么久,所以你刚刚才在生气,对不对?” 崔妩示弱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抗拒。 “我没有在生气,只是着急,我……同你一样怕,对不起,方才是我不对。” “现在好了?” “现在好了。” 崔妩微微仰头。 谢宥俯首与她的唇贴上,契合相错,辗转相覆。 他没有闭目,只将她收纳在眼睛里,求得一刻心安。 两个人心口相贴,跳动趋于一致,静静分享起一个漫长的吻,点点滴滴,细细碎碎,像两个魂魄游过暖泉缓缓相拥。
第039章 读书 岁寒亭外。 夜幕下一队整肃的仪仗静候, 低调奢华的步辇周围拱卫的皆是宫内精锐。 赵琰被护卫亲随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琰儿,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啊!” 步辇走出一个宫装妇人, 扶着宫婢迎了上来,帷帽遮住了她的脸,却挡不出语气里的焦急。 来者正是圣眷优渥的荣贵妃。 白色的垂纱遮住了贵妃的脸,她细声询问,言语中隐有泣声。 “怎么会伤成这样?” “娘娘, 琰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琰终于见到阿娘,连日的委屈爆发, 可面对一众将士宫人, 又生生忍住了。 他在荣贵妃耳边说了好一阵话,指向另一头:“娘娘,就是她,要是没有她,儿子就回不来了。” 这一路的惊心动魄,回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 荣贵妃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崔妩已经下了马车,跟在谢宥身后。 在看清崔妩的脸时,荣贵妃身子明显顿了顿。 “崔娘子,请过来。”荣贵妃朝她招手。 崔妩以为赵琰腿断了, 贵妃还得关心好一阵,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自己。 荣贵妃这么客气,赵琰应该没说她坏话吧。 谢宥先问了安, 隔着帷帽, 崔妩看不清贵妃的神色,只是跟着夫君给她行礼:“臣妇崔氏, 见过荣贵妃。” 这膝盖屈下,久久没有得到荣贵妃的回应。 “娘娘?”赵琰喊她。 “哦——起身吧,二娘子不用多礼,琰儿都说了,这两日都是你在护着他,就连他的腿,也多亏了你,本宫要多谢你。” 崔妩这才知道,原来赵琰睡梦里喊的不是皇后,而是贵妃。 贵妃也能被称作娘娘,这定然只能是官家允许,由此可见,荣贵妃的尊荣已是位同皇后。 崔妩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敬,“六大王年少聪敏,这次死里逃生,绝非臣妇一人之功。” 荣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谢宥:“这两日的事琰儿都和本宫说了,谢司使,你这娘子是位巾帼女杰,你娶得很好,往后更要好好待她才是。” 荣贵妃言下之意是希望谢宥不要介怀这两日之事。 谢宥一揖:“多谢贵妃夸奖,阿妩在臣眼中从来都是最好的,臣视她如命,绝不肯薄待。” 荣贵妃总算知道官家为何看重此人。 年轻人说这话时,眼中一片坦荡,如今外头那些大好男儿,还没什么成就,先自觉高女子一等,更耻于说出对妻子的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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