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樾头疼地支了支脑袋, 最后只得道:“罢了, 只是迷药, 一道喝了就喝了,伤不到什么。” 侍从已经把茗生拖回他自己的房里, 至于李绪则被安稳放回床榻上。 容清樾原是要在一旁等着邵群南看诊,那头梁郝急急忙忙跑来, 喘着粗气单膝跪地:“殿下,宁公公来了,陛下急召。” 跨进门去的腿收了回来,容清樾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给子厦使了眼色,让他盯着李绪这头,她则同梁郝一同上马,马蹄声急促,向着恢宏的宫门而去。 公主府里,邵群南手指搭在李绪的手腕上,闭着眼感受一阵,轻‘啧’一声;又隔一会儿,眼睛睁开,再来一声轻叹。子厦立在旁边,听得心脏忽上忽下。 他忍不住问:“小神医,绪公子到底如何?毒能解吗?” 邵群南收回手,古怪地看了一眼闭目躺着的李绪,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公主府里谁是主事,不欲和子厦多说,只道:“毒能解,可毒素在这位公子体内太久,待完全清除可能需要的时间久一些。” “如此就好。” 子厦点点头,也不枉费殿下用了恩情把人找来。 邵群南又看了一眼李绪,迈着小粗腿离开。 *** 宫墙巍峨,月光洒在宫道上,宫女太监提着灯给贵人们引路,脚步声声,却无人开口说话,死寂难捱。 六公主的府邸在她被贬为庶人时已查抄,尸身安放在大理寺,大理寺的仵作随意查验,便上报上去,确是六公主无疑。 乔嫔伤痛欲绝,不顾现在备受陛下厌恶,求到陛下跟前去,希望能让六公主入土为安。 昌宁帝也非冷情凉薄之人,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答应了乔嫔请求。只不过,六公主已是庶人,断不能入公主陵寝,独自建墓也不可声势浩大,乔嫔竟也答应了,只说只要能让孩子早日入土即可。 可还未封棺,容清樾派去的人就已赶到,谁人皆知昌宁帝宠爱晋昭,虽封棺是陛下的命令,可公主不允,大理寺自是左右为难,大理寺少卿秦照曳当即命人在宫门下钥前将消息传进宫里。 梁郝领着仵作踏进大理寺的门,手里是容清樾给她的令牌。与秦照曳来回推诿扯皮一阵,以他道一切责任由公主担责为结束。 有了保证,秦照曳爽快地让开道。 不得安宁的一夜。 昌宁帝坐于上首,处理一天折子的他已是疲惫难当,揉着眉心闭目养神。乔嫔情绪激动,站在厅内,凄声控诉容清樾的罪过。 昌宁帝深深吸了下,近几月来他总是难以安睡,也不知是否因年纪大了的缘故,事务繁多,若不是忍耐着他某一刻想直接处死那个从一开始便聒噪的女人。 容清樾缓步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清晨的酒到如今醒得差不多了,宁海和召人进来上茶,她端着抿了一点湿润嘴唇,茶不是她喜欢的茶,垂手放了下去。 “乔嫔娘娘不必这般,不过是秉持谨慎,查验那尸身是不是真的是小六罢了。” “她已经烧得焦黑,你还要让人去将你妹妹的尸身划得体无完肤,让她不得安宁!”乔嫔声泪俱下,“陛下,晋昭她好狠毒的心!” 仵作验尸的消息比容清樾入宫更快,乔嫔来得也足够快,昌宁帝实在不堪其扰,便睁开眼垂眸望向女儿:“大理寺不是已派仵作查验,确认是小六,你何必多次一举?” “臣让人带去的仵作言,大理寺仵作只随意看过尸身,并未解剖验证。小六尸身表皮已全数烧毁,纵然她有胎记,仵作也无法查看,如此不进行深入查验怎能确定她真的是小六?” “简直一派胡言!”乔嫔颊边挂着泪珠,似是真为她在女儿死后还去欺辱而气愤,“难不成晋昭你还能知道小六身体里藏着什么不成!” 容清樾认真观察着乔嫔的神情,她看着好像真不知承安寺起火背后有其他的隐情。 手指在椅臂敲了两下,她柔和笑着说:“不巧,我还真知道,小六八岁那年贪玩从假山摔下,断了左腿。仵作说,断后重接的骨头都会留下痕迹,乔嫔娘娘莫急,我们不若再等等?若真是小六,我向娘娘赔罪可好?” 其实她自己并不笃定容铃儿真的有问题,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过于无厘头,唯有这个攀扯得上关系,还是得验证的好。 她都这样说了,乔嫔也无可再闹下去的理由,一边抹泪一边泪眼连连的看向昌宁帝。 乔嫔人至中年,女人花期短,且陛下本就不喜爱她,自从生下小十一,陛下再未去过她宫里。 她今时今日失了女儿,陛下最爱的女儿还如此欺辱,陛下当会对她有怜悯之心吧? 可惜昌宁帝实在没心力去瞧她的娇柔脆弱,两人安静下来,他闭上眼松了平日的板正,倚着养神。 屋里的沙漏不停地流动,脚步声由远及近,容清樾也睁开眼,屋外已见白光,快天亮了。 小太监领着仵作进门,仵作非官衙的仵作,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面见圣上,紧张得两股战战,跪下拱手拜礼:“草民柯如寇,参见陛下,陛下金安!” 昌宁帝睁眼,目光如炬,压得人抬不起头:“如何?” 柯如寇压根不敢抬头,喉结滑动,缓了会儿才涩涩开口:“回陛下,草民依公主殿下所言进行验尸,那具尸身左腿小腿骨处确实有骨折后留下的痕迹,若无其他要素,该具尸体确是六公主无疑。” “陛下,您瞧!从前晋昭就总与小六过不去,到她死了也不给她一个安生!”乔嫔可算抓住能报当日当众被辱之仇,像狼咬住生肉死死不放,“陛下可要为妾和小六做主啊!” 昌宁帝除却悯宣太子和容清樾,对其他的儿女皆是一视同仁,不过分严厉也不会太过关心,女儿的离世也并未引起其太大波澜,漠然看了看底下自己的妃子,而后将视线落在女儿身上:“小啾本无恶意,只是担心有人混淆是非,你不要过分苛责。” “陛下!” 乔嫔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是偏袒容清樾,顿时又要用她尖锐的声音理论 ,余光却见有人站了起来—— 容清樾如她所言,证实的确是容铃儿的尸身,她便给乔嫔赔罪。起身向乔嫔深深作揖:“乔嫔娘娘,臣为有损小六尸身向您赔罪,可小六乃皇室公主,便是不能入公主陵寝,也该证实其身份,而非草草了事。望娘娘原谅。” 乔嫔纵然有天大的不忿,陛下的天平偏得不知到了何处,她不想原谅也得原谅。 待乔嫔愤愤而走,昌宁帝吩咐宁海和取消今日早朝。 容清樾直起方才与乔嫔道歉弯下的身姿,五六个月养长的头发用深绿色绸带束起,回到位置坐下,目光落在那方她不喜欢的茶杯上。 “陛下不必多言,臣这么做自有臣的道理。”容清樾突兀开口,将昌宁帝跃然唇上的话堵了回去,“陛下出言验尸或许能堵住悠悠众口,可谁又能保证他人口中言论不会歪曲。他们大可说小六是陛下亲自下旨囚禁承安寺,亲生女儿身亡还不相信,说陛下果真身在帝王家,凉薄之至。坊间死的人越来越多,凶手一直追寻不到,对陛下的威信已经造成影响,不宜再有其他事情影响陛下的威信。” 宋致掌控北晋朝堂,自前朝末期始,北晋易不易主只在宋致一念之间的言论,早已渲染已久。这些年慢慢消了声息,不过是宋致因多国入侵,不欲致使北晋覆灭,才分让出权力罢了。 如今不过两三月的时间,因谈论江山要易主而死的已有上百人,死法想通,死因相同,唯地域不同。 异样声音渐起,朝着昌宁帝而来,待所有百姓都渐觉江山定要易主,他容家的帝位,便将不保。 她唯不明白,宋致既要夺容家的帝位,从前陛下手中无兵无权时宋举兵造反岂不容易?何故要等这么多年,搞这言论风向? “这么多年,你父亲我何曾有过威严可言?”昌宁帝苍白地笑了笑,“ 大可不必困扰,如此浩荡造势,他实际不是为了夺帝位而来。” 宋致这些年一心为权,所做之事没有几件利国利民,若真靠造势夺得帝位也名不正言不顺,且不见得就能拥得民心。 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样无意义的事。 他不登帝位,便要推一位皇子上位。 错开这个话题,容清樾终于将视线从杯盏挪开,看向昌宁帝的眼睛,似要从里面看出什么来,她问:“陛下,臣的身世……”
第35章 叁伍 临近傍晚, 火红映天,行人匆匆往家中赶,容清樾从宫里出来, 驱马回府。 踏进府门, 孔氏一如既往地等待门外, 见她回来,霎时松了紧绷的肩。 她等小厮上前牵过马, 上前说:“魏大厨做了好菜,就等殿下回来。” 容清樾没有什么胃口, 嘴上还是应下:“好。” 圆桌上摆放的菜品琳琅满目,容清樾挑了几道清爽的才吃, 用了小半碗饭,叫人收拾下去, 明日再用。 侍女愣了一下,对上她温和的视线,垂头照做。 西院院心大树被晚风吹得飒飒作响, 一方静谧无声,侍女进去为正在给李绪诊脉的邵群南点了暖黄的烛灯。 昨日邵群南对李绪的情况有了解, 今天为他把脉时便没有特地让人迷晕茗生,毕竟都是心智机敏的人,次数多了也会察觉异常。 在李绪面前, 邵群南声称是殿下觉得从他被六公主府救出直至今日, 身体一直未见大好, 便让他来瞧一瞧。 李绪面无表情地坐直,手放在桌上, 任他查看。 最后一根银针从李绪头顶拔下,稍作休息的容清樾赶了过来, 她的脚步很轻,但李绪还是第一时间能知道那是她的脚步,果然,不过几息,她特有的清新味道涌入鼻腔。 容清樾等邵群南将银针收拢好,问:“如何?” 邵群南说:“绪公子无大碍,只是要完全恢复,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少则一月多则三月。” 他没有细说李绪的病情。 她余光有一瞬落在紧张等候结果的茗生身上,随后不着痕迹移开。 一切收整好,邵群南背着药箱躬身:“我先去写药方。” 容清樾没有向李绪解释找人来为他整治的举动是为何,邵群南出去,她也走了出去,留下茗生万般不解。 茗生几个跃步跳到主子身边:“殿下又是下迷药,又是请人来为你看病,是所求什么?”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1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