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 “我说怎么啦!” 她也来了劲,也顾不上当着江淮之的面了。 “你干嘛老是说先生不好,我待了两个月也没觉得哪里像你说得那么过分,就你天天跟谁踩了尾巴一样,找完这个事找那个事……” “符柚!” 少年多日来隐忍的醋意,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成日替他说话,你喜欢他是不是?” 此言一出,仿若平地一声雷,在三人心里炸出巨大的涟漪,随即归于一片死寂。 符柚一双清冽的眸中,霎时盈满了泪,神色中满是不知所措,“你……你吼什么呢……” 被人生生这样戳着心窝子吼了一下,她既委屈又无助,好似一直没有能摸清、没有敢确认的小心思被直接撕裂到人前,害她难堪得要命。 “够了。” 江淮之心绪有些乱,亦有些不自在,皱着眉便呵斥了。 “这里是允许你们吵闹的地方么?坐回去!” 将连日来心口的堵塞发泄出去,李乾景也渐渐冷静下来,略带无措地去拽她的袖子,“小柚子,我……” 话未说完,他的手便被重重甩开了。 小娘子一个人窝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眼泪滴滴哒哒地落在刚绘好的青松上,“……婚什么时候退。” 李乾景也跟着坐了回去,低着头闷闷的,“婚不退。” “我讨厌你。” “我知道。” 他赌着气。 “那也不退。” “吵够了么?” 江淮之冷下声音,听得人不寒而栗。 “从明日起,柚儿在这屋,你去那屋,我分着教,听明白了?” “去就去。” 李乾景嘟囔着。 “我也不想跟她坐一块了。” 符柚紧咬着唇,一言不发,只默默点了点头。 好似委屈坏了。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啊。 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挪走了,那她岂不是…… 可以单独和江淮之待在一起了?! 想着,她猛地一抬头,哑着嗓子就喊:“明白了!” 李乾景:“……” 什么意思。 他堂堂太子殿下还没拉下脸哄呢,她怎么就高兴上了?! 她眼里头亮晶晶的,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兴奋的,手脚麻利得很,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位太子殿下的书册全给扔隔壁书屋去了。 “你,今天就去!”
第20章 原本的屋子很快安静下来。 江淮之坐于上首,一手捏着青松图样,一手捧着古书典籍,瞧见下面只一个小姑娘蜷在位子上泪汪汪地偷瞄着他,叹息一声将手中物什皆放下了。 他起身,将连接着内廊对过一间小书屋的门关上,坐到了她身边。 “乾景都走了,怎么还哭?” 他温了温语气,询道。 “委屈了,一时收不回去。” 符柚撇撇小嘴,如实答道。 “他刚才声音好大,我不喜欢人吼我,特别不喜欢。” “许是你为我说话,他心里不高兴了。” 江淮之抬手,将她手中湿透了的巾帕取过来,换成了自己那条干净的给她攥。 她嗅着那方有竹香味道的小帕。 “他为什么不高兴?” “毕竟是他的未婚妻,怎可以向着旁的男子说话。” “幼稚。” 小娘子嗤了一声。 “从小便挑我这挑我那,争着吵着要退我婚,现在疯疯癫癫的吃什么醋。” “幼时难免小孩子心性,或许如今他转了心意……” 话未哄完,却被她骤然扬了声调打断。 “我就是讨厌他!你不要再说他了好不好,有完没完嘛!” 小娘子糯甜糯甜的声音掺了几分哭腔,在这空寂寂的屋墙上撞了几撞,啪叽落到了地上。 半晌沉默。 意识到自己朝他说了什么,符柚小手僵在空中,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她……她在做什么? 明明她自己亲口说的,讨厌别人吼她,那她为什么要吼别人? 他又没有义务哄她开心,她凭什么迁怒他? 一道冰冷的寒流瞬间蜿蜒过她全身,冻得她整颗心都凉了。 她声音颤得不像话,“对、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闭了闭眼。 他一定不肯再理她了,她想。 “是我说错话了。” 意料之外的,江淮之开口很是平静。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你与他被一纸婚约捆绑良久,也并非你所愿,我不该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劝你二人夫妻和睦,抱歉。” 符柚怔住,许久才试探性抬了眼。 他眉目疏朗,细细辨来只能窥探出三分歉意,并无半点怨怼。 “你……你不生气?” “为何会生气。” 他微微苦笑。 “世人皆赞这桩好姻缘,赞门当户对,赞青梅竹马,却无一人考虑你身在其中,究竟是否心甘情愿,我方才下意识在你面前说乾景的好,维护这桩婚事,又与俗人何异,该是我反思才是。” “可是、可是我凶你了呀……” “一个小姑娘,有些脾气又怎么。” 他将她方才激动之下,扔到桌上的小帕重新递到她手上。 “我是你的先生,本就该好生护着你。” 说罢,他示意她擦擦眼中的泪。 “不哭了,妆都要花了。” 妆花了?! 符柚顿时如临大敌,接了小帕便背过身去,说什么都不肯再回头。 “讨厌死了……” 她呜咽。 “我好不容易画的妆面……” “……其实也没有那么花。” “不完美了,不好看了……” “嗯,不好看了。” 他故意逗她。 果然,小娘子下一秒就转过头来,本就圆的一双眼睛瞪得更大了,“真、真不好看了?!” “骗你的。” 江淮之挑挑眉,又选了几张图样放到桌案上。 “既不哭了,那便学作画?” “……那个,我又有点想哭了。” “这种哭,我不哄的。” 他看起来很有一套原则。 “好嘛……” 她吸吸鼻子,乖乖巧巧坐正了身子,心里反倒有些美了。 从头到尾,他都在好生安慰她,半点眼神没往李乾景那边给,哪怕她现在好了,也是接着教她画画,似乎根本没想过那边还有一个人在生气。 而且他脾气真好呀。 即便她是个千娇百宠的,也不敢随便冲撞爹娘和皇宫里那些贵人,有时跟李乾景拌上几句嘴,一来一往说过分了还怕人家告状到御前,治她爹爹教女无方的罪。 虽然李乾景也不曾这么做过。 但江淮之之于她,于公是凌驾于各国公及朝臣之上的帝师世家传人,官拜太子太傅连爹爹都要礼让三分,于私也算是她正正经经的先生,被她脾气上来了吼上一句,非但半点没有生气责备,反而还反思他自己的错误。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眼光好了。 胡思乱想的间隙,江淮之早已拿起那张薄纸,将她描摹好的画样上上下下端详了个遍。 他难得没有气她:“作画功底尚可,幼时学过?” “学过一点点。” 似乎是凶了人理亏,她很乖地答了。 “小时候爹娘还没有放弃我的时候,我也去府上设的书院里学过,觉得有点感兴趣,就多听了两耳朵。” “那这图样,倒是给你给简单了。” 江淮之起身,从身后书架的一方小柜里,又抱出厚厚一叠来,修长的手指细细捻过一页又一页。 他凝眉仔细思考着什么,那双好看的剑眉也不自觉微微蹙起来。 “其实柚儿于进学一道上还是有些天分的。” 他忽然来了句。 符柚想也没想就接道:“先生你直接说‘但是’的部分就好。” “……” 江淮之被她逗笑了。 “但是为人处世上却是天真单纯的。” 话音刚落,他又自己驳回了,“罢了,就是有点笨。” “舒服了。” 她娇俏一回眸,竟是捧腹笑起来。 “你还是这样说话我听的习惯耶!” “胡闹。” 他的训斥中却是沾了些宠。 “挑一张。” “都不想画。” 她随意扫了一眼就噘起了嘴。 “想学画人。” “人?” 江淮之倒没有想到。 “倒是有些跳跃,你若喜欢,也未尝不可一试。” 符柚眸中一亮,顶着一双星星眼十分用力地点点头。 若是学好了,岂不是可以偷偷画下他的样子了! “人像一道我并不称得上擅长,只为你聊作些启蒙,若今后学的好了,我另从江家请旁的先生单独授你。” “嗯?先生怎么会不擅长呢?” 她眨着清澈的眼睛问。 “先生又不是万能的。” 他失笑。 “先生就是万能的!” 她声音好甜好甜,好似清晨她送来的那份最新鲜出笼的酥酪,一路蜿蜒直化到他心底,将那道寒冰般的防线一击击得粉碎。 那双眸子大胆又放肆地看着他,却又纯澈得不像话,仿若一朵被千万分呵护多年的昙花终于一现,美得几乎称得上摄人魂魄。 他不敢看了,偏过头去故意冷了声。 “不许撒娇。” “就撒娇。” 小娘子滚烫着一张脸,伶牙俐齿却是不肯相让。 “不听话了,先生要打我手板吗?” 她一只嫩手故意摊开在他眼前,小脸通红地低下头去,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委委屈屈的样子着实惹人生怜。 江淮之心跳骤然加剧了。 饶是方才开了几扇窗,他却觉身上的温度在急剧升高,多年冷淡的一颗心躁动得厉害,要费力去抑制才能勉强压下去。 荒唐! 他骂自己。 厚厚一叠图样被重重摔在桌案上,江淮之起身坐回上首的位置,饮下一口放凉了的茶,肃了声,“是学还是不学?” 符柚被他蓦然而来的气吓了一跳,乖乖坐在椅子上彻底老实了,“我、我学……” 刚才还夸他脾气好呢,怎么突然也…… 初识之时,她无数次痛骂过他讲话刻薄气人,却也没见过他真正动怒的样子,眼下屋内的气压猛得下降,渗人的压迫感更是一道道扑面而来,她再也不敢胡闹了。 辛夷不是说,没有男子能抵挡住她么…… 不撩了,真不撩了! “笔拿起来。” 他声音仍是那么冷,带着不容拒绝的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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