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喜欢的姑娘,移情别恋尚且还不够,还要为了旁的男子,将他哄骗得团团转。 难怪她道歉啊。 她也是有过那么一瞬,是于心不忍的吧。 这一点点施舍,于他而言,足够了。 “不行!” 符从南看完了这一切,亦觉受辱,怒气冲冲开了口。 “我的女儿,凭什么嫁谁只凭一张嘴,人都被婚车送进去了,还要再回我相府吗?!待我好生问过陛下!” “问多少遍,也不过是这个结果。” 江淮之冷笑一声,几乎被完全释放出的笃定,叫人瞧着不似作伪。 “只是想问问太子殿下...” 他手上发力,向前一步,将他生生逼到角落里。 “陛下无力回天了。” 他身量更高些,巧妙地用自己的身板挡住了身后众人的视线,低声附在少年耳侧。 “我们聊聊,这帝位,你是要,还是不要。” “你胆敢换掉孤。” 少年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 “呵。” 江淮之如今的模样,像极了被阴云缠身的魇魔,横灌京城的倾盆大雨,似乎只要一碰,便能彻彻底底将天地洗净。 “你以为这些时日,我在忙些什么?我从不做无谓的奔走。” “孤知道。” 李乾景被人用那样的目光注视久了,听闻此言,心中明显生惧,嘴上却仍在倔着。 “你与孤的二皇兄勾结,将三大将军府尽数握在了手里,但小柚子的父亲摆明了支持孤,你不可能杀她的父亲。” “我自然不会动符相。” 他眸中肆意搅弄着风云。 “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符相也是告老还乡的年纪了,不是么?” “……卑鄙!” 李乾景唾骂一声,痛苦地阖了阖双目。 “我没什么好耐心。” 江淮之淡淡嘱咐着,手上加了力道。 “二皇子催得可太紧了...他的母妃,若没记错,应当一贯与皇后娘娘不算合得来...废话还是太多了,你是要,还是不要?” “你放肆!” 少年被压得几近窒息,此话入耳更是目眦尽裂。 “不要动孤的母后!” 连日来施加在身上的压力与痛苦似乎在这顷刻间彻底爆发,仿佛小娘子的哄骗与江淮之的威胁成为了那最后一根稻草,李乾景重重推开他,发髻上龙凤呈祥的金冠被用力摔了个稀碎。 “够了,都够了……” 他嘶吼着。 “孤不要了,孤都不要了!” 符从南与长公主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眼瞧着太子殿下将那大婚的金冠摔得满地都是,一时心中骇然。 “父皇已经下旨了,把你们的小柚子接回去!” 少年猛得抬头,随即又颓废地捂住脸。 “这事不怪她,你们...别骂她。” 恰在此刻,东宫大殿前的礼官,瞧了眼时辰,背对着殿内坐满的各家宾客,嗓音嘹亮。 “吉时已到,迎新娘——”
第47章 花房内,符柚一袭华贵的鸾凤金纹青翠色嫁衣坐在铜镜前,被四个嬷嬷八个丫鬟围着,安安静静调整着那丹凤青凤并鹓鶵鸿鹄而成的九翚四凤金冠。 她自被爹娘亲手送上迎亲的婚车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任凭人描眉画眼,道喜祝贺,也没开过一次口。 “外面礼官在唤了。” 一道道传喜的声音如浪潮一般层层涌来,最年老的嬷嬷喜滋滋将一方染了甜香的红绸盖头,轻轻覆上她的头。 “太子妃殿下,这边走。” 她什么都看不见。 却老实乖巧得不像话,任由人拖着她的小手,朝大殿步步走去。 成亲提前的消息,是她今早才收到的,还没彻彻底底醒过来,脸上就已被匆匆施上了粉黛。 直至花车游街一周,又坐到偏殿里等待吉时,她一口水、一粒米都没能吃上。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可她不觉得饿。 她唯一能觉察到的,唯有铺天盖地朝她涌来的绝望,每一声祝贺,都仿佛送她入地狱的呓语,缠得她濒临崩溃,尚且不知如何逃脱。 因为,她好像等不到那个人了。 明明鼓起勇气在一国太子面前说谎,骗了他的信任拿了他的信物,又亲手递到人手上,满怀期冀地等了好几日,最后等来的,却是一架自东宫驶来的婚车。 她好失望。 对江淮之。 耳旁的道贺声愈发多了,小娘子在那一片微微泛红的黑暗里,目光呆滞地走着,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失魂落魄,似乎也将全部的挣扎与努力掩了个干净。 那就嫁给李乾景吧。 她别无选择。 爹娘与皇权两座大山压在头上,她还能跑去哪里。 不过是一场想了一年的美梦,不牢固便不牢固,破碎便破碎,她也不算后悔。 不怪他的。 李乾景是君,他怎么斗。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为了性命为了官职,在最后一刻后退,也是人之常情。 她拼了命为自己喜欢过的人找补着,以至于滚烫的泪珠自眼角滑落,砸到鸾凤和鸣的袖口处都没有察觉到。 身旁的老嬷嬷误以为她是新嫁娘常有的紧张,宽慰道。 “太子殿下与您青梅竹马,天定的缘分,这聘礼与婚仪都是用了顶顶高的规模,婚后定也会与您琴瑟相谐,恩爱美满的。” 符柚照旧没有说话,只偷偷吸了吸鼻子,更是悲从中来。 “殿下不要哭了,这新娘子的妆难成得很,若是哭花了,等下洞房……” 嬷嬷正絮叨着,忽然一下就跟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彻底没了音。 “……怎么了?” 小娘子没搞懂情况。 “怎么是...怎么是...” 嬷嬷惊得两只眼珠都要瞪出来,却在下一秒被用力捂住嘴带了下去,连带着身后的其余丫鬟婆子们都在瞬间换了个遍。 江淮之素来衣着淡雅,今日却是难得的艳,一袭大红色金绣蟒纹锦袍衬得他愈发肌如白玉,眉目清朗,那仿佛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只挺拔立在那里,便是一道挪不开的风景。 好在江唤动作快。 也好在这身衣裳,早早就备好了。 算算时辰,那府上堆积满院,却从没被她发现的聘礼,该已经运到相府了。 总不好叫她人都到喜堂了,却被人退回去。 此后他们商议着,补上一场也好。 眸中含笑,他轻轻上前,牵过了她的手。 他能感觉到,那小娘子整个人明显一抖。 符柚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走在她旁边的人是谁,可那大红盖头密不透风,她眼睛瞪穿了也瞧不到外面究竟怎么了,只是觉得... 这触感不对。 不是李乾景的手。 李乾景自小像个泼天的皮猴,什么树什么山都要窜上一窜,也摔下来不少次,手上也磨出过不少茧子。 可这只手掌,宽大有力,能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住,却平滑地没有半点能扎疼她的地方,似乎与她的肌肤一般细腻。 甚至,还有一种异常的熟悉感。 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却顿觉荒唐。 怎么可能。 这是在东宫的婚礼,新郎官怎么可能是江淮之。 那会是谁。 难不成李乾景这些时日,涂了些什么好东西养了养不成? 应该是了。 她的一只脚已迈进喜堂,宾客满座,却无半分惊讶之语,若是如她所想,此刻该是炸锅了才是。 宾客当然是炸锅了。 只是没有一个敢跳出来说的。 江淮之温柔的笑意里掺了三分威胁,淡淡扫过上一秒开开心心等着吃席、下一秒却在疯狂盘算自己脑袋的朝官,示意江唤持着剑,一步步跟在自己后头。 受邀来东宫出席的朝官本就是太子一党,也都算是他的同僚,深知他私下里阴狠的手段,更不必说那侍卫的剑,正一个个划过他们的眼前,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谁也不愿意当那个必死的出头鸟。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走得近了,礼官瞧清了面相,震惊得眼前骤然发黑,一个踉跄还险些摔到地上。 这什么意思,他请问呢? 太子殿下呢? 陛下病重卧床来不了,皇后娘娘在陪陛下最后一程也分身乏术,现在太子殿下也不亲自来了?! 那这婚结什么呢! 见过替嫁的,没见过替娶的呀! 那替嫁好歹是洞房夜掀盖头的时候才能发现,这直接光明正大地就牵着太子妃的手进来了?! “这……” 冰冷的剑尖抵住喉咙,礼官双腿发软,生生憋回了那到嘴边的话。 他通过条条选拔层层关系谋得这太子礼官一职时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想死。 可来不及他想那么多,江唤动动剑尖,示意他走流程。 他哪里敢怠慢,那些大人物的爱恨纠葛轮不着他管,眼下保了这条命才是王道。 “一拜天地——” 小手被松了开来,符柚指尖呆愣愣地摩挲着那掌心余温,听得礼官这一喊,下意识就转身跪了下去。 这套流程她被宫里的嬷嬷教了不下十几遍,早已滚瓜烂熟,只是那学成之日的满心欢喜,终究化为了眼底的万千委屈,以至于她礼毕抬头之时,那叩首处的红绸毯都湿了一块。 原来她和京城里常打照面的贵女们没什么不同。 都是娇生惯养长大之后,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她其实还算幸运。 至少她知道,李乾景不会苛待于她,只要她好好地为他打理后宫,不哭也不闹,便能一生荣华富贵顺风顺水,最后做个几年皇太后,再与他合葬一处归于尘土。 这是人人艳羡的一生。 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最想要的一生。 除了她。 “二拜高堂——” 礼官喊下这句话时,自己心里也是发怵。 哪有高堂。 这空空荡荡的两把椅子凑不出任意一方的一个爹娘,堂下众宾客亦是神色迥异,敢怒不敢言,屏着呼吸看着这一出荒唐戏。 可江淮之仍是利利落落撩袍跪了,身旁的太子妃殿下蒙着喜盖,更是什么都不知晓,按着既定的流程,乖乖转过身来,拜了那两把空椅。 意料之外的,她没听见前面有任何动静。 她感觉陛下是不会来的,但皇后娘娘也没来吗?还是对她不满意,连笑一声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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