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首辅终于耗尽了他对这位大小姐的所有耐心,他扶正了她的身子,在她的颈后轻轻一击,小姑娘立刻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温晚听到了这位俏书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下谢誉之,今年二十八,不曾婚配。” 清冽温润的声音,和闭上眼睛前的落入眼帘的最后一缕阳光一样,让她的心头发热。 子时过了三刻,封文才出现在谢谦的房中,行色匆匆,还带着重重的喘气声: “拜见大人。” 谢谦扫过他凝重的神色,问道: “出什么事了?” 封文上前一步,道: “圣上今日去往大昭寺祈福,回来的路上,遇刺了。” 谢谦黑眸一震,猝然起身道: “圣上怎么样了?” 封文道: “随行的几位公公拼命护主,圣上没事,只是手臂上擦破了皮,并不是刺客所伤,而是不小心刮在了圣驾马车内的桌子角上,太医看了,伤口无碍。” 谢谦面露狠戾: “圣上此刻在哪?” 按理说,发生了此等大事,銮驾不会急着回宫,定然会在京郊扎寨。 封文道: “就在西郊大营,圣上今晚会在那歇息,明日回宫。” “走!” “大人,马在东侧围墙外等着。”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经推门闪了出去,封文如往常一般跃出窗外,等他翻了几面院墙到达栓马处,自家大人已经换好了他准备的拱卫官服。 谢谦戴好面具,策马向西郊奔去,封文迅速跟上,一面驾马,一面向他细说道: “酉时初,圣上从大昭寺起驾回宫,约莫半个时辰后,突遇埋伏。不料刺客数量众多,而且多为江湖高手,羽林卫和拱卫司措手不及。” “人都抓到了么?” “只抓到两个活口,封武正在审,消息全部封锁了。” “好,放出消息,刺客全部服毒自尽,没有抓到活口,圣上大怒,问罪拱卫司。” 谢谦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身边的这个人听见。玄铁面具在月光下泛着银光,面具内透出的黑眸凝着寒潭般的幽光,给这副看不到任何表情的面孔凭添几分冷意。 圣上夺位颇为艰险,他身边的内监,都是身怀武艺之人,羽林卫和拱卫司的人亦是心腹,所以,一般的刺杀,是奈何不了圣上的,这点,谢谦很清楚。 他此去,就是要与圣上商议下一步的动作,这段时日,谢谦入宫极其不便,今日,他宿在西郊大营,就是最好的机会。 看来,那帮人已经按捺不住了,他早已料到他们会有所动,本以为,至少会先把天牢里的那位救出去,没想到,竟然先对圣上下手。不过,既然猎物出来活动了,布局了许久的猎人就有了猎杀的机会,怕就怕,猎物一直躲在窝里。 ——·—— 次日清晨,温晚早早地就醒了,她摸着依旧有些发糊的脑袋,看着眼前梅染色的床帐,愣了愣,回忆一股脑儿涌了进来。 月出上前扶着她,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道: “姑娘,您醒了?头疼不疼?” 温晚摇了摇头: “昨日,谁送我回来的?” 月出有些不解,道: “回来?姑娘,您昨日哪都没去呀?从哪里回来?” 温晚撑着脑袋想了想,疑惑道: “我没有出去?昨日一直在房里么?” “对啊,姑娘,您忘了么?昨日,您和苏姑娘在房中喝醉了酒,苏姑娘回去了,您一直睡着呀!” 温晚想想,不太对,莫非是做梦?梦见了一个和谢书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也跟自己说,他姓谢? 怎么可能? 这个梦太真实了,她甚至还记得书生衣衫的触感,阳光的刺眼,和她坐在墙根旁闻到的鲜草的味道。 额,以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她要确认一下,这些不知羞耻的话,是不是真的从她这个官宦人家的女儿口中说了出来。 “你一直在这里看着我?没有出去?” 月出细细想了想,不容置疑地点点头,确实如此,不用怀疑,她又没喝酒,不过,好像也不是一直,她想起来了,说道: “对了,夕落送苏姑娘走后,奴婢见姑娘喝得太醉,就去厨房给姑娘煮了一碗醒酒汤,回来时,姑娘就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温晚顿感一阵不妙,扯着嘴角道: “那,你去了多久?” 月出思索片刻,道: “煮醒酒汤,大约有两刻钟时间,再加上奴婢来回,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吧。” “啊?” 温晚只觉一阵热辣爬上了脸颊,不禁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完了完了,丢人丢大了!
第18章 宫宴(一) 温晚连续几日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步都没有迈出门,月出和夕落以为她是偷跑出去那一日折腾得太累,还未缓过来,又醉了一日,想着让她安静地休息休息也好,便没有管她。 却不知,她们这位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姑娘,是在躲着庄子里的书生,不敢出来见人。 温晚趴在窗台下的案桌上,看着手头上的两册书,笔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额头,细细思索着,究竟是最近看多了话本子,让她失了做为官家小姐的矜持端庄,还是读多了《女诫》,让她突然有了姑娘家的羞耻之心? 想到那一日,她酒后说出的胡话,温晚脸上一阵臊热,就算谢书生模样好,身形高大挺拔,说话温柔,还顺便救了她,可是,自己也不该把持不住呀! 想到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少女娇羞地捂着脸偷笑着,尚未婚配,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有机会…… 月出正诧异地看着自家姑娘又是捂嘴,又是笑的,不觉放下了手中的绣样,过去摸摸她的额头。 “哎呀,做什么?” 温晚骤然间被唬了一跳,月出看着她红彤彤的脸,忧虑道: “姑娘,您是不是发烧了?” 温晚抚着热丝丝的脸,道: “别胡说……” 正说着,夕落从门外匆匆进来,将一封邀帖递给温晚,说道: “姑娘,这是府里的小厮刚刚送来的,说是要紧的,您看看。” “谁给的?” 温晚打开,原来是宫里的郑太后明日要办春日赏花宴,邀请府里的女眷入宫,大家一起赏花。 夕落道: “奴婢听小厮说,宫里每年春日都会办赏花宴,连办两日,可热闹了,京都三品以上的官眷都在受邀之列,姑娘虽在庄子里,也是有邀帖的。” 月出却有些诧异: “可是,姑娘刚从通州回来,宫里的人怎么知道?” 温晚想了想,说道: “定是苏苏为我争取的,苏伯父是礼部尚书,宫里的宴会都是礼部筹办的,给我个邀帖当不在话下。” 月出有些兴奋地说道: “这么说,姑娘您也能到皇宫里瞧一瞧了?听说,宫城有半个通州城那么大,连走好几日都走不完,姑娘去了,可别迷了路!” 温晚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我去了,自然是和苏苏一起,她常入宫,跟着她,我还能丢了不成?” 夕落笑道: “那是自然,不过姑娘第一次进宫,定要好生准备着。月出,你去把姑娘好看的衣裳收拾出来,再瞧瞧用些什么首饰,奴婢先去找姚总管,让他给姑娘安排马车,明日一早好上路。” 第二日一早,姚五在庄子门口看着为大小姐准备好的马车犯了愁,庄子里的车夫今早突然生了急症,仅有的几个小厮,也都告假的告假,派出去干活的去了干活,庄子里的事没人做就罢了,若是耽误了大小姐的行程,他可担待不起。 正焦急地想着办法,却见给两个娃娃教书的谢先生走了过来,跟他交待两个学生的课业,见姚五来回跺着步子,书生问道: “姚总管,是有什么难事么?” 姚五叹了口气,跟他将此事道了出来,书生热心道: “在下会驾马,若是姚总管放心,在下愿为大小姐效劳。” “先生会驾马,我自然放心,只是你一个人……”姚五还有些犯难,原本庄子里的马夫和小厮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如今虽说世道太平,但也难保这一路上碰上个山贼地痞的,他一介书生,怕是保护不了大小姐。 正在这时,前几日刚有佃户推荐过来的自家两个子侄,过来庄子里帮忙的短工,走过来跟姚五回话。 这两兄弟原本在北疆的军营里历练过,近两年边疆太平,止戈休养生息,故而今年朝廷开始裁兵,他们二人未建什么军功,又想着回家谋个差事总好过在边疆打仗吃苦,就回来了。 那家佃户一向与姚五交好,时常送些山珍粮食奉承,故而姚五痛快地同意了两兄弟留在庄子里打杂,这两日观察二人,果然是在军中练过的,不仅力气大,有些功夫在身上,人也算老实,又是老佃户家的,知根知底的,他用着颇为放心。 “大文,小武,”姚五叫住二人,又指了指身旁的谢书生,说道,“今日,给你们两人派个差事,你们跟着这位谢先生,护送大小姐入宫吧。” 小武说道: “可是,我们兄弟俩没有进过京都,不认识路,咋办?” 姚五道: “所以,让你们跟着谢先生,他认识路。你们只管护着大小姐一路平安就好。” 安排妥当,姚五终于松了一口气,自从大小姐过来庄子里,他也多了许多顾忌,日常庄子里的安排都要考虑她,如今,只盼着这位小祖宗赶紧回家,他也少操些心。 因为赏花宴只许官眷入宫,不许带随侍的婢女,况且要在宫里留宿一晚,第二日用了午膳回来,故而,月出和夕落不方便随行,二人为温晚收拾了一个小包裹,嘱咐她注意些事,才依依不舍地送她到了庄子大门口。 温晚看着驾车的谢书生,愣了愣,用帕子遮着有些发热的双颊,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那书生倒是面不改色,低头向她拱手行了个礼: “大小姐!” 大文和小武分别站在马车两旁,闻言,也学着拱手行了个礼,唤道: “见过大小姐。” 兄弟俩都个子高壮,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习武之人,温晚朝他们淡笑着点了点头,如同一朵明艳的桃花在春日的暖阳中绽放,小武一下挪不开眼,这位大小姐长得真是美。 感觉到身旁有一道熟悉的冷冽目光斜扫了过来,小武赶紧转头看向一旁的天空,万里无云,天气真好,非常适合跟着马车跑呢。 温晚踩着脚凳上车,经过握着马鞭的谢书生身旁时,不小心踩了空,被他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腰,又迅速抽回了手: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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