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囊他日日带在身上,可之前在百草堂、在茶楼,每每她伸手跟他要时,他都以香囊不在身边为由,拒绝归还。 时至今日,香囊依旧不算真正回到她手中。 “堂堂镇国公,私扣一介女子私物,国公爷不觉得不妥吗。” 姑娘的声音冷漠,因为含着怒,甚至有些低沉。 可落在褚骁耳中,却只注意到,这是两人重逢之后,她和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见他没有回答,沈攸低垂着眉眼去看掉落在地上的杏白色香囊,再度挣扎,“放我下来,我要拿回香囊。” 她动弹得厉害,虽未能挣开分毫,可毕竟是在马背上,褚骁担心伤到她,只能翻身下马。 “你刚受到惊吓,我下马,你不用下。” 话落,男人已经落地,顺便弯腰,捡起香囊,轻轻拍去上边的灰尘。 沈攸生怕他再度收回去,直接伸手,“香囊,还我。” 香囊离开她身边好几日,可除了适才掉落在沙地上沾上些灰尘之外,其他地方皆是干净整洁。 沈攸从他手中拿回来后,连忙打开,看到祖母为她求的平安符还在时,这才松了口气。 惦记了这么多日,香囊终于拿回手,沈攸心中重重舒了一口气。 亦是在为以后便可不再同他有所交集而觉得轻松。 她依旧坐在马背上,香囊的事将适才她被马匹发狂惊吓到的慌乱彻底打散。 说话的声音清冷疏淡,“适才多谢国公爷相救,改日会让承德侯府会备上厚礼答谢。” 他救她,她答谢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以后,他们最好不要再见面。 姑娘纤细的腰肢绷直,肩背轻薄却柔韧,在日光的映衬下,就连鬓角的发丝都像是在发光。 褚骁站在马匹旁边,仰首就这么看着她,眸色晦暗。 “沈攸,”他声线沉沉,“你不必如此。” 不必如此排斥与抗拒,人前人后...都不愿与他有半分交集。 “不必什么?”沈攸轻嘲低笑,“国公爷不妨把话说清楚。” 两人就在马场一旁,而另一头,叶茗钰看到褚骁将马匹制服之后,已经下令其他人不准过来。 绿萝亦被拦住。 是以这一处,只有他们二人。 “往后同在京中,碰面必不可少,”褚骁单手背于身后,紧握成拳,骨节分明,“你不必如此刻意回避我。” “国公爷说笑了,您乃朝堂重臣,臣女只是内宅之人,往后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她目光落进他眼中,话说得极其直白又疏离,“只要您别再做出像私扣女子香囊这样的事情来。” “沈攸,”褚骁心中一刺,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有些涩,“当初是我不对,我...” “往事已经过去,国公爷何须再提。” 她直接打断他的话。 只要一想起他明明随身带着香囊,却每每都拒绝她,甚至不惜瞒骗于她,心中的气便难以压住。 这几年,她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已经许久未曾有这样大的情绪起伏。 沈攸呼吸都沉了几分,胸口快速起伏,直接将话挑明。 “你我二人已无瓜葛,国公爷何必几次三番做这些事。” “无瓜葛?”褚骁眸色喉间一哽,像是听到什么荒唐至极的事,“清溪小镇的两年,是这三个字就能抹去的吗?” “国公爷慎言,”沈攸同他对视,抿紧了唇。 不知是因为被这日光晒得久了,还是被马场上的风吹得久了,眼眶突然有些红。 “臣女的前夫婿,是清溪小镇的猎户,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国公爷。” 话落,她伸手便想直接拿回缰绳,可却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褚骁郁结无比,心口又闷又滞。 气她轻易将二人那两年就这么轻易揭过去,却也知晓一切是自己咎由自取。 “香囊的事情,是我不对,不该瞒骗于你,”他只能先道歉。 从在碧露轩重逢的那一瞬开始,他便从她眼中看出来,她不想同他有任何牵扯。 所以他只能私扣她的香囊,逼着她一次又一次地,主动也好、被动也罢,纵容他的靠近。 可终究是他瞒骗于她。 褚骁握着缰绳的手用力得青筋微突,沈攸见拿回缰绳无果,便也不再执着于此。 她转过头,看向马场周围的葱翠木林。 两人之间是难言的沉默。 静了几瞬,他终是牵着马匹调转了个头,往马厩而去。 马蹄声再度响起,沈攸收回视线,目光避无可避地落在他身上。 他本就是气势凌厉之人,这一身墨色锦袍更是将他衬得越发沉肃。 但这样一个人,现下却给她充当马夫。 话不投机半句多。 沈攸抿紧了唇,强压下心口处的莫名憋闷。 叶茗钰和齐昭颜以及绿萝就站在马厩旁,看着褚骁牵着马慢悠悠走回来。 待他们走近了才看清,两人脸色看起来都不是很好。 齐昭颜跳下台阶,“仙女姐姐,你没受伤吧?” 绿萝也飞快跑过来,“姑娘,你没事吧?” 刚才她看到沈攸在马背上险些被甩下来,想也没想就往那边跑去,后来侍卫和马夫也一起来了,混在一堆人里,她一个小丫鬟被甩在后头,再后来褚骁出现。 皇后娘娘便让大家都退了回来。 看到齐昭颜,沈攸神色缓和不少。 她踩着马镫下来,弯腰摸了摸齐昭颜ⓌⓁ的脸蛋,道,“我很好,没受伤。” 又转过头看向绿萝,安抚道,“不用担心。” 叶茗钰亦走过来,“没受伤便好。” 适才那一幕着实有些吓人,虽说马场周围有侍卫,但都离沈攸太远了,若不是褚骁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褚骁,叶茗钰抬头望了望,却见原本牵着白马回来的褚骁,此时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眼下还是沈攸更重要些,她也没太在意。 “可需要唤太医来帮你看看?” 沈攸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她摇了摇头,“多谢娘娘,不过我没受伤,并无大碍。” 只是今日这马,是骑不下去了。 马夫上前来,诚惶诚恐,“是小人之失,令沈大姑娘受惊。” 左右没受伤,沈攸也不是什么苛责之人,便摆摆手示意没事。 马夫接过缰绳,将马匹牵回马厩之中。 “娘娘,今日恐怕要失陪了。” 遇到这种事,叶茗钰也断不会再强留她,握住她的手,“今日的事是我思虑不周,你回去好好休养几日。” “好,”沈攸朝她漾开抹笑,又低下头看向齐昭颜,“小殿下,臣女改日再来陪你玩,好吗?” 齐昭颜抱住她的胳膊,有些不舍,但还是乖巧道,“好。” 话落,沈攸离开马场。 承德侯府的马车就停在马场大门外,她拎着裙摆在绿萝的搀扶下踩上马凳。 然而刚一掀开马车车帘,便看到一双男子特有的玄金靴。 再往上,是墨色锦袍的袍摆。
第12章 来给你送药 “褚骁?” 沈攸秀眉微蹙,下意识直接问出口,“你上我的马车做什么?” 姑娘那双漂亮的眼眸里除了不解和疑惑,还有明晃晃的抗拒。 马车四周的帷裳放下,但窗棂支开,外头暖灿灿的日光从帷裳透洒进来。 却未能将男人冷峻凌厉的眉眼柔和半分。 褚骁就这么敞着双大长腿,四平八稳地坐着,自在得像是这是他的马车一般。 车帘在沈攸身后放下,原本还算宽敞的车厢因为多了他这么一个身高腿长的人,而变得有些逼仄。 褚骁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凝视不移。 “来给你送药。” 话落,他摊开掌心,那里边是个小瓷瓶。 沈攸一愣,随即握住自己的手往衣袖里藏了藏。 适才在马背上,因为要奋力拉住缰绳,她两只手都被磨得通红,尤其是掌心,隐隐有破皮的迹象。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沈攸的注意力便都落在自己的手上。 直至此刻,她才后知后觉,有细细密密的疼痛像是针线牵拉一般,扯着她掌心的神经。 沈攸抿了抿唇,正要开口拒绝他的药,车轮突然开始滚动,她毫无防备,被带得往前一扑。 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她的肩膀,而她两只手下意识地攥住他的锦袍。 姿势暧昧,看着像是他将她搂在怀中一般。 那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再度闯入她鼻尖,沈攸眼睫微颤,立刻拉开自己同他的距离。 “多谢。” 掌心落了空,褚骁双手虚握了一下,听到她说,“药就不必送了,今日这些事,多谢国公爷。” 她掀开帷裳朝外望了望,“前边人少的地方,您就下车吧。” 她话里话外赶人的意思明显,可褚骁没应,直接拉过她的手腕拽到自己跟前。 “褚骁!”沈攸怕被外头的绿萝和马夫听到,压低了声音,可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恼怒。 “你放开我。” 男人掌心的热度隔着夏日轻薄的布料,几乎毫无阻碍地传递过来。 几乎要将她腕间的那一小片肌肤煨热。 沈攸抿紧了唇,努力忽视掉耳根子蔓延起来的烫。 褚骁放低了声音,“先擦药,好不好?” 他拉着她的手,见她不肯配合自己,拇指指腹隔着轻薄的衣袖布料,在她腕间的小血管一按,她只能被迫张开并拢的五指。 沈攸连忙道,“我自己来。” 褚骁仍旧看着她,沉默几瞬,将小瓷瓶放到她身边。 那支紧握着她手腕的大手终于松了力气。 沈攸飞快抽回自己的手,转了转手腕,努力让自己忽略掉腕间肌肤上麻痒的感觉。 侯府里的嫡长女,自小被沈老夫人呵护着长大,姑娘的每一寸肌肤都是娇弱的。 此刻掌心已经红成一片,因为肤色白,这红痕便显得有些可怖。 沈攸拿起他放在一旁的瓷瓶,沾取了些许药膏,以指腹在掌心轻轻打转,让药膏药效充分发挥。 一时之间,车厢里是淡淡的药香。 这药膏倒是真有点用,摸着冰凉舒服,沈攸掌心不似刚才那般火辣辣的疼。 她将小瓷瓶放到他身边,微一抬眸,便见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一错不错。 沈攸拉着袖子挡住他的视线,疏离道,“多谢国公爷的药。” 褚骁将瓷瓶往她那边推了推,“这药给你,接下来这几日记得按时擦。” 但沈攸没接,“不必了。” “臣女去百草堂找蔺大夫配一瓶便好。” 她低着头,说这话时并未看向他。 褚骁眸色暗了暗,像是在克制某些情绪,“这药于我而言乃稀松平常,不必因此觉得欠了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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