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骁抬眸看她一眼, 这才伸手摸了摸碗边。 不烫,刚刚好。 他没有半分犹豫, 长指捏着碗,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一碗药喝出壮士断腕的气势。 沈攸这回是真的笑了。 漂亮的眉眼弯弯,眼底被烛火一照,折射出动人光芒。 她将小瓷碟往他那边推了推,故意道, “这个药看着就很苦, 国公爷要不试试这蜜饯?” 话音一落, 褚骁已经用巾帕擦了手,捏住瓷碟里的樱桃脯, 直接喂至她口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沈攸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男人指尖的温热一触即离,只留下那颗樱桃脯。 酸甜滋味占据着她整个口腔。 —— 书房之中的烛火依旧亮着,月辉落窗,照在男人肩头上。 褚骁低垂着眼睫,怔怔看着指尖。 那柔软的触感好似还在,仿佛带着姑娘独有的清香。 他眸色渐深,捻了块桂花山楂脯。 香气便由他指尖,入了口中。 而那个被他喂了块樱桃脯的姑娘,早已经坐上回府的马车。 车轮滚滚,帷裳晃动。 闹市明灿的灯火透过窗牖落在沈攸的步摇上,生出熠熠光芒。 她面容娴淡清丽,瞧着没有半分不自然,可藏在衣袖之中的指尖,却用力紧掐着。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承德侯府门前。 “大姑娘,到了。” 马夫的声音传来,沈攸这才回神。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回到侯府,必然还要面对沈耀的追问,她没有太多时间沉溺于适才那短暂的接触。 果然,一下马车迈过地栿,刘管家已经候在门口,低声道,“大姑娘,主君让您过去一趟。” 一路穿廊过亭,沈攸来到正厅。 刚靠近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陈秋蓉的声音,“夫君,今日之事闹得这么大,现下整个临安城可都知道大姑娘和国公爷的关系了。” 她叹了口气,夹杂着长辈关爱子女的无奈语气,“这孩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也从来没和我们说起过...” “都是我不好,才会让大姑娘和这个家生了芥蒂。” 沈攸脚步微微一顿,神色清冷淡漠,见里头没有回应的声音,这才迈步入了正厅。 “父亲。” 沈耀垂眸饮茶,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抬头,沉沉应了句,“回来了。” “是的,”沈攸微微福身,而后起身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 沈耀将杯盏放下,摆出家长姿态,道,“今日赏花宴上的事为父都已经知晓了,这么些年,你居然就...” 他话还没说完,看向沈攸,待看到她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时,无端止住了声音。 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些,“当时嫁去南边乃你自愿,这几年为父对你的关心确实少了些,但回京这么久了,且镇国公如今住在咱们府上,这层关系,你确实不该捂着不说。” “是,”闻言,沈攸只淡淡应了句。 她没有认错,也没有辩解。 今日之事已经发生,事实便是如此。 可沈耀直到如今,才像是醒悟过来自己对她的疏忽。 可他对沈攸的疏忽,岂止只是这两年? 见她不怎么开口,沈耀轻咳一声,这才想起来关心一下她今日在赏花宴上受到的栽赃和委屈,“听闻,那个擅闯勇安伯府的男子,被镇国公抓起来了?” 沈攸点了点头。 “他可有交代些什么?” 说到这件事,沈攸抬起头,视线在陈秋蓉面上一扫,道,“交代了,乃是受人指使。” “且他认出幕后之人,镇国公已经派人去抓,相信很快就能抓回来。” 她看似是在回答沈耀的话,可目光却一直落在陈秋蓉身上。 后者听到这话,神色正常,甚至附和了几句,“冒充朝廷大臣可是重罪,这样的人抓起来,徒刑都得一年往上。” 之前他们被蒙在鼓里,但如今知道褚骁是沈攸的前夫婿,且今日在赏花宴上,怎么看都觉得褚骁对沈攸余情未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秋蓉也懂得见风使舵,背地里如何是一回事,但当着沈攸的面,她定然是要向着她的。 但她以往也是这种做派,沈攸大多不会附和。 然而今日... 沈攸唇边勾起抹笑,顺着她的话赞同道,“夫人言之有理。” 陈秋蓉诧异看向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沈耀已经点了点头,“此案有镇国公亲自审办,攸攸也不必担心。” 话落,他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试探着问道,“国公爷可有说,何时回来?” 两人曾有过一段,褚骁又还对沈攸有意,那若是能再合,便是再好不过了。 一想到这儿,沈耀心中不免乐开了花。 想他沈家,虽是有侯爵之位,但到了他这一辈已经没了官职,到底是要矮人一头,无法为以后沈霖珲的科举入仕之路保驾护航,更无法让侯府名望鼎立传扬。 但若是褚骁能成他的女婿,那这些烦恼就都没有了。 往后,他在宫里、在这临安城中,便能据高临下。 “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让厨房备些汤点?” 话音一落,沈攸眸色骤寒,“父亲,镇国公不会再来。” 沈耀面色突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攸站起身,定定看着他,“今日在刑查司,我与镇国公已经说好,他回国公府养伤。” “你...”沈耀一口气提上来,却又拿不出话来反驳她,“你”了许久之后,只吞吞吐吐出来一句,“这岂是待客之道?” 沈攸心中冷笑。 沈耀打的什么主意当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吗? 她没再多说什么,漠然地行了礼后,转身出了正厅回闻桂院。 —— 眼下已经八月初,入了夜凉风簌簌,带来丝丝凉意。 廊道之下,姑娘的裙摆被风吹出优美的弧度。 沈攸垂眸,兀自思索着。 适才看陈秋蓉的表情,她应是不知晓沈霖珲和王猛的事,那沈霖珲回到临安城一事,她大概率也是被蒙在鼓里。 既如此,那沈霖珲便少了个帮他藏身的人,刑查司查找起来,也会更快一些。 然而让沈攸没想到的是,不用刑查司找,沈霖珲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翌日,申时过半。 沈霖珲一身褴褛衣,踉跄着脚步,直接倒在侯府大门口。 守在府门处的小厮一见居然是久未归家的小公子,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喊了刘管家出来。 陈秋蓉闻声出来,看到沈霖珲竟成了这副模样,险些软了腿脚,“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带公子回松涛院!” “让府医到松涛院来!” 她的儿啊,是哪个挨千刀的害得她儿竟落得这副模样。 松涛院里,下人们忙成一团。 陈秋蓉坐在床榻边,捻着巾帕叹着气,问刘管家,“主君还没回来吗?” 刘管家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想来应该快了。” 府医在床头为沈霖珲号脉,片刻后道,“夫人放心,公子只是太久没有进食,有些体力不支罢了,待...” “呼啊——” 床榻上,沈霖珲突然猛吸一口气,直接弹坐起来。 陈秋蓉被他吓了一跳,却又极快缓过神来,连忙近前,“珲儿,珲儿,你别吓阿娘啊...” 沈霖珲转过头看着她,片刻后放声大哭,“阿娘,我好饿,快给我吃的。” “我要饿死了。” “好好好...” 陈秋蓉来不及问他为何变成现在这样,转身厉声吩咐下人,“赶紧!让厨房准备公子喜欢吃的菜色,快点端过来。” 一刻钟之后,下人们便将一份份菜肴端入松涛院正屋。 而沈霖珲已经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 除了因为饥饿而不太想说话之外,面上已经完全瞧不出来适才的狼狈模样。 “慢点吃,珲儿,”陈秋蓉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狼吞虎咽。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自小又疼爱得紧,仅是看他这样犹如饿死鬼投胎一般狼吞虎咽,陈秋蓉这心里头就已经很不是滋味儿。 “嗝...”直至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沈霖珲才心满意足,转头看向陈秋蓉,开始他的表演。 “阿娘,您不知道孩儿这几日有多辛苦,”他硬是在袖中狠掐了自己一把,又想起前些日子躲在山林之中确实惨,竟是就这么红了眼眶看向陈秋蓉。 陈秋蓉心疼得不行,“珲儿,没事的,现在回家了。” “你且跟阿娘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今夏回来了吗?” 沈霖珲站起身往里走了几步,毫无公子仪态可言地直接趴在躺椅上,“阿娘...” “弟弟回来了?” 沈霖珲酝酿了情绪,正要哭诉呢,就被外头传来的一道清冷女声打断。 沈攸和沈耀一前一后,从门口进来,身后还跟着沈香凝。 沈霖珲看到沈耀,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心里头有些紧张。 但一想到自己出行一直戴着斗笠,无论是那日在琉璃阁还是之后与王猛会面,都没人看到他的脸,心中不免升了几分把握。 他一把扑倒在沈耀腿边,委屈地倾倒苦水。 “父亲,孩儿原是想给你和阿娘一个惊喜的...”
第41章 梆梆梆磕头 松涛院是沈霖晖自小住的院子, 取名“松涛院”是沈耀寄希望于他如同松柏一般,挺立傲然,不畏浪涛。 然而此刻, 沈霖晖却毫无仪态形象可言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演戏。 他自是不敢和沈耀说自己滥赌欠债,也不敢说曾翻墙进自家府里盗窃, 更不敢说赏花宴上的王猛与他是一丘之貉。 编了个谎言, 说虽然之前寄了家书回来,但其实他一早就打算要从誉州回京, 只是半路上不慎遇到劫匪, 钱财都没了, 他饿了许久,靠着乞讨和好心人救济,这才坚持到归家的这一日。 陈秋蓉坐在圈椅上, 一边听一边用帕子抹眼泪,心疼得不行。 沈耀默了默, 虽然觉得他寄了家书说不回来结果人却出现在临安城, 这事有些奇怪,但也没往心底里。 左右人是平安回来了, 这几日便在家里好好歇息休养。 “吩咐厨房,这几日取些好点的药材,做成药膳,给公子补补身子。” 陈秋蓉抹着泪附和道,“平安回来就好, 平安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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