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攸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却没来得及抓住。 但从牧庚这话来看,褚骁找她应是有正事。 她立即从床上下来,道,“更衣,我要出去。” “是。” 一刻钟后,一辆马车从承德侯府所在的安德坊离开,隐在夜色之中。 白日里做生意的摊子已经全部收起,路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打更的老者路过。 车轮滚滚,待行至城西的一处僻静院子前,才停了下来。 夜深微凉,沈攸身披灰褐色披风,从马车上下来。 院门打开,一眼便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她轻声问道,“要处理什么人?” 褚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即使她还戴着披风帽子,可他还是一眼看到她脸颊上的伤痕。 她肌肤白皙,那掌痕即使已经过了一日,也依旧触目惊心。 他眼底的寒戾瞬间聚起,可在察觉到她视线朝自己看过来时,又飞快敛下眸子掩了去。 下意识想要来拉她的手,却又害怕她抗拒,手刚抬起便又放下,低声问道,“冷不冷?” 沈攸摇头,“不冷。” 她抬手将披风上的帽子取下,因为来得急,姑娘一头长发只是简单挽起,未佩珠翠步摇,却不显寡淡,反而更加灼丽柔媚。 若是没有那碍眼的伤痕,就更好了。 褚骁视线黏在她身上,定定看了几眼后,才推着轮椅转身。 沈攸跟着他,入了一间屋子。 屋里烛火不甚明亮,角落里堆着未用的木柴,应是这座小院落的柴房。 而此刻柴房中间,沈霖珲被双手双脚紧缚,黑布条蒙眼,丢在木柴旁边。 沈攸微微诧异,随即反应过来,转过头看向褚骁。 她张了张唇,“你把他绑过来...?”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被他挥退出去,只剩他们两人,和已经晕过去不省人事的沈霖珲。 褚骁从一旁的木柴堆里挑了根看起来比较粗的木棍,放到她手中,那双漆黑的眸子抬起,就这么看着她,语气认真又严肃,“给你出气。” “打吧,他连喊都喊不出来。” 沈攸扫了眼沈霖珲。 哦。 他嘴巴被堵起来了。 即使待会儿被痛打一顿疼醒,也无法喊叫出声。 男人的掌心温热,握着她的手腕。 沈攸下意识紧了紧手指,木棍握在手中,很有实质感。 却久久未有动作。 褚骁问,“怎么了?是这根木棍不趁手吗?” 沈攸看着他,倏地勾唇缓缓笑起,“没什么。” “知道怎么打人吗?” 她这模样,瞧着像是不知该如何下手。 沈攸却是没有回答,直接举起木棍,一下猛砸在沈霖珲身上。 “唔...” 这一下使了十成的力道,沈霖珲骤然疼醒。 可他眼前一片漆黑,嘴被堵住,双手双脚被绑,躺在地上像虫子一样咕涌,却躲避不开一下又一下的暴击。 “唔唔唔...” 沈攸手中的木棍举起又落下,举起又落下。 每一下都用足气力。 柴房的门并未关上,木棍落下的钝响和沈霖珲的闷哼声,守在院子里的牧庚和紫藤绿萝听得格外清楚。 夏末秋初,空寂的夜晚之中,这声音听着格外解气。 沈霖珲虽然嘴被堵住,但面目狰狞,不难看出他一开始是想要破口大骂。 然而随着身上的疼痛加剧,他的呜咽声渐弱,到最后,隐约能听出是在求饶。 沈攸猛砸了十几下,手上的力气渐小。 她本就是娇生惯养出来时的侯府嫡长女,从小到大,这双手就没干过什么重活。 就算是嫁给褚骁的那两年,即使褚骁成日里寒着一张脸,看着与她过分疏离,却也从未让她做什么重活累活。 她握着木棍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停了下来。 好累。 原来打人这么累的。 可虽然累,却格外解气。 积压在她心头将近两日的这口郁气,终是消散了些。 沈攸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沈霖珲。 他被打得有些惨,有几下她没控制好方向,直接一棍子敲在他脸上,牙齿被打掉一颗,脸上淤青,口中吐血。 现下躺在地上,连咕涌都没了力气,只剩吭哧吭哧地大喘气。 沈攸解了气,手也很累,正想要丢掉木棍,可还未有动作,身后突然贴过来一具温热的胸膛。 她猛地一惊,下意识转身想要出声,然而唇瓣已经被一只大手捂住。 耳边一热,男人的声音低到近乎气音,“别出声。” “下回打人,应该这么打。” 话落,男人大手直接握住她拿着木棍的手。 握紧,举起,砸落。 沈攸甚至听到木棍划破空气时的声音。 下一瞬,直接猛砸在沈霖珲膝盖腿弯处。 “啪”的一声。 木棍应声断成两截,崩落到木柴堆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沈霖珲痛苦到极致的闷哼声。 可也仅仅只有一声,他便直接痛晕过去。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沈攸手心甚至有些麻,心跳得飞快,人还是被他抱在怀中。 单薄脊背全然熨帖着他坚硬的胸膛,即使隔着衣物,那热烫的温度也依旧格外明显。 “褚骁...” 她喃喃出声,“为什么不让我出声?” 许是刚才打沈霖珲耗费了太多力气,沈攸脑子有些懵,甚至没第一时间挣开他的怀抱。 褚骁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贪恋着这怀中的香软。 那些在他心中隐藏许久的灰败、失落,和每一次被她拒绝的黯然,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片刻慰藉。 他像是在大海中漂泊了许久的落水者一样,紧紧抓住这唯一能救他出困境的浮木。 却又怕抱得太紧,浮木会从自己怀中溜走。 他嗓音沉沉,极力掩饰着自己心底翻涌着的情绪,“你是女子,又生活在侯府,若是出声,太容易被他听出来。” 可他不一样。 沈霖珲甚至没见过他,更遑论听过他的声音。 所以在沈霖珲醒着的时候,他故意不让沈攸出声。 沈攸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手脚像是卸了力一般,不自觉往后一靠。 整个人彻底落入他怀中。 然而褚骁眼下腿伤还未完全好,被她这么一靠,猛地往后。 两人齐齐撞向身后的木桌。 褚骁将人拢在怀中,未让她磕到分毫。 可这动静惊动了外头,牧庚和紫藤绿萝跑进来时,就看到屋里两人紧密相依偎的场景。 牧庚率先反应过来,两只手各自捂住紫藤和绿萝的眼睛,低声赶人,“快走快走。” 满室暧昧又温柔的氛围被彻底打散。 沈攸连忙挣开褚骁的怀抱,转过身看他,“撞到哪里了?要不要紧?” 褚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抬眸看她,目光犹如往常一样黏糊黯然,道,“腿不太争气。” 沈攸扶着他在轮椅上坐下,在心中默算了下日子,“你已经恢复得很快了,别心急。” 算算从玉华山回来到现在,也才两个月多一些。 他现在能离了拐杖走几步,已经算是康复进度喜人的了。 两人一同出了柴房。 褚骁看向杵在廊檐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牧庚,沉声道,“待过了丑时,把人丢到侯府正门口。” 牧庚立即会意,“是。” 褚骁领着沈攸入了旁边另一间屋子,“有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褚骁却是没答,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厢房。 银烛数点,将屋里照得通明。 “先坐一会儿。” 沈攸不明所以,只能先听话坐在桌边。 看他推着轮椅入了里间,没多久,又推着轮椅出来。 来到她身边。 他离得很近,两人几乎膝盖抵着膝盖。 沈攸身子本能微微往后,却拉不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要做什么?” 下一瞬,男人粗粝的指腹沾取了药膏,直接抚在她脸颊上。 温热,而后是药膏的微凉。 沈攸眼睫猛地一颤,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的触碰,却被他另一只大手牢牢按住肩膀,“别乱动,我给你上药。”
第44章 给我个机会 明月当空, 月色透过雕花窗格,与屋内明亮的烛火相互辉映。 夜风轻拂,拂过院子里的树梢枝叶, 沙沙作响。 有绿叶打着旋儿落下来,被风一吹, 又不知飘向何处。 这一间屋子并不大, 屋里的陈设也十分简单。 男人的大掌按在沈攸肩头,看似未使多少力气, 却足以叫她动弹不得。 她就这么被围困住, 全身上下只有那双明亮的杏眸可以动。 滴溜溜地将室内的环境打量了个遍, 看窗几、看地面,就是不敢看面前的人。 褚骁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不断传递过来,肩膀那一处, 连肌肤都是热烫的。 那沾了药膏抚过来的指腹明明长了薄茧,带着粗粝的触感, 却抚得格外小心细致。 沈攸有些坚持不下去, 忍不住动了动腿,“好了吗?” 这一动, 两人的膝盖抵得更近。 她本能猛地又缩了回来,动静太大,脚后跟踢到桌腿。 沈攸轻“嘶”了声,褚骁已经弯下腰,想要检查她的腿。 “不用看, 不疼, ”她连忙按住他。 褚骁这才直起身, 慢条斯理地用巾帕将指腹上残余的药膏擦干净。 “沈霖珲的腿,以后十有八九好不了, ”他双手握住沈攸圈椅的把手,虽是不像适才擦药时那般贴近,却令她逃离不开,“沈耀为了脸面或许不敢大张旗鼓地报官,但也不会善罢甘休,若真是查出点什么...” 他下的手,他心里有数。 沈霖珲下半辈子应是站不起来了。 “你会让他们查出点什么吗?” 沈攸抬眸,很认真地看着他。 旁的不说,褚骁的能力她是知晓的。 他今夜敢把沈霖珲绑过来,敢打折他一条腿,便多的是办法让沈耀查不到自己身上来。 听到她的话,褚骁幽深的目光落入她眼底,黏糊糊的,又带着某种希冀,“沈攸,你在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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