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柿外面裹着厚厚重重的御风裘服。当着卢梧枝的面,她踩住马镫往马背上跳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卢梧枝抱着手臂看了一会儿,便慢吞吞走了过去,自己先跃上了马背,随后向地上的小娘子伸出双手,想要将她抱上去。 看出了这小郎君的意图,本来机灵着来给小娘子送小凳的铺子杂役马上就转回了身。 但眼尖的小娘子却一下就叫住了他,让他把那小凳快点放到黑马边。 似乎是有了这小凳做底气,小娘子立刻就将卢梧枝赶了下来。 接着,她一副费费劲劲模样地骑上了马,居高临下对着他哼道:“我都还没有跟陆小郎君同骑过,才不会跟你一起骑。” 因为这句话,没过多久,卢梧枝就故意地将马牵向了一段凹凸不平的石板路。 随后,他拽住缰绳,扯着马就飞快地跑了起来,然后便看着高高马背上那个对骑马还很不娴熟的小娘子被颠得东歪西倒,边大声地惊喊着“卢梧枝!”,边无助地用十指紧紧抠住马鞍,就差抱住马脖子趴下了。 “不快一点往马球场赶的话,我们不一定能在天黑前回到家。” 停下来后,面对着气鼓鼓到快要张牙舞爪的小娘子,卢梧枝神色无辜:“要不然,还是让我跟你一起骑?我虽然牵得不太好,但驾马驾得还不错,不会让你摔下来。” 见她有些动摇,他又慢慢地补了一句:“我不会告诉陆云门。今天出来以后发生的所有事,只会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似乎被这句话说动,阿柿缓缓松开她踩着的马镫,向后坐了坐,把前面的那一半鞍让给了卢梧枝。 这跟使了坏心思的少年想得不太一样。 他原本是想让她坐在前面的。 但这会儿,这也已经足够了。 他对着小娘子扬了扬笑,将缰绳往手腕上一缠,刚跃上马就立即驾马疾奔。 小娘子的两只手果然立马就使劲地揪住他腰侧的蹀躞带子! “卢梧枝!” 她气得大喊了一声,边把头抵在他的背后挡风,边大声地对他强调:“我可没有跟你一起骑过马!” 少年听罢,更加夹紧马肚,使马追风逐电、莽冲向前! 但小娘子很快就适应了。 她不仅没有再露出丝毫的害怕,甚至还想要他骑得更快一些。 她昂着头,兴奋地扯动地晃着他的蹀躞带,如同也在驾马:“再快点!卢梧枝!再快点!” 得到了小娘子摇旗呐喊般的催促,卢梧枝无所顾忌地抽动马鞭,沿着一条极曲折的弯路疾驰而上,引得路旁几个正骑着马往马球场去的小郎君也起了要同他比拚一番的心思。 被人追赶,卢梧枝无心跟别人争,但阿柿却起劲地不停回头:“快快快!他们要追上来了!” 背后小娘子的声音激得少年纵马一骑绝尘,将追着他的小郎君们全远远甩在了后面。 片刻后,等追逐着那匹黑马进了马球场,那群小郎君便自然而然地纷纷策马围了上来,问卢梧枝要不要一起来赛一场马球。 “要!” 不等卢梧枝回答,阿柿已经迫不及待似的推了他。 “我想看。我要看。” 小娘子此时的情绪仿佛高涨极了。卢梧枝下马后伸出手接她,原以为会被她拒绝,她却想都没想一般、握住他的手就跳了下去。 小娘子“咚”地落地的那一个刹那,卢梧枝的心也像被她踏中了一般,重重地发出了一声“咚”响。 他盯着她:“你想看我打马球?” “对啊。” 小娘子明亮着她的黑眼睛,对着他一直笑:“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呢。” 卢梧枝收紧了握着她的手:“那,你要一直看着我。” 小娘子扬起脸:“你要打得好才行。” 卢梧枝冲她笑了下,朝着正在一旁边绕圈跑马、边等他答覆的小郎君们应了一声,随即接过了朝他抛来的红绳球杖。 从八宝球扬高的那一刻起,小娘子的眼睛就真的一直没有从卢梧枝的身上离开过。 紧张。得意。激动。开心。 一切她应当展现出的情绪都随着卢梧枝的表现而袒露无遗。 少年手臂上的伤还没有养好,用力扯动时仍会隐隐作痛,但在对上阿柿那对睁大着的、充满了期待的眼睛时,他仍是没有卸去一分力。 至少在此时,她的眼睛里没有陆云门,只有他! 这个认知让卢梧枝兴奋不已! 酣畅淋漓将对手打得惨败,赛终的锣声刚响,球杖上同样系着红绳的伙伴们顿时簇拥而上,将他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同他提起重阳时松柏书院的马球赛,问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想要邀他一队。 卢梧枝没有出声。 他向外张望着,直到看到马群外朝这里走来的阿柿时才有了笑意。 看出了卢梧枝的心思,着红的领队郎君笑着让大伙先散开,随后,他也牵着马,跟在卢梧枝身边,走到了正等着自己的自家娘子面前,低头让她帮自己擦汗。 阿柿是跟着那位领队郎君的娘子一起走过来的。 此时,她也有样学样,用帕子帮卢梧枝拭了拭汗。 那一个瞬间,卢梧枝的胸肺间灌满了从未有过的成就感,两颗虎牙毫无遮掩地笑着露在外面。 那领队郎君见状,便朝着阿柿开口,连着夸了卢梧枝许多句。之后,他才又提起了重阳节的马球赛。 而对于马球赛,他说的也只是胜者能赢到什么:“……金银器皿自然不少,但说来惭愧,我家中正是以此为营生,因而对此不甚在意。我这般努力练习,是为了谢老夫人亲手所制的香丸。那是谢老夫人为胜者的家中女眷所备,送给家中的娘子、母亲、姊妹都是极佳。去年我曾侥幸得了一匣,很得我娘子喜欢,因而今年,我还想再给我娘子赢一匣子。” 他边说,边笑着看向他的娘子。 那娘子也心领神会,笑着从袖中取出个精巧的香囊,里面装着的,正是方才她郎君所说的香丸。 见阿柿好奇地看过来,她便抬手拿给她嗅闻。 小娘子刚刚一闻,眼睛便亮了。 心神全系在她的身上,卢梧枝当即便出了声:“你喜欢这个?” 小娘子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抵抗住诱惑。 但最终,她还是悄悄地让卢梧枝附耳靠了过来:“你如果能给我赢到这个的话,我就给你也绣一个茱萸囊。”
第122章 122 以此为话头,马球场上的几人也算是结了缘,相互又聊了几句。 听到阿柿问哪里有好吃的点心,那位娘子便向她荐了一家百年点心肆的五色蜜糖饼。说那糖饼上不仅有压印着莲花百鸟,一张饼上还合了五色,更妙的是饼中饱有酥和饴,色香味俱全,真真是范阳独一份的手艺,就连东都也买不到。 卢梧枝也知道那点心肆。 卢府有自己养的点心师傅,供府中人四季点心不断,但极偶尔地,家里人也会从外面买些时兴的尝鲜。 卢梧枝在祖母屋中吃过两回那五色蜜糖饼,虽味道不错,但也称不上绝,因此每每路过那点心肆、见它店前总是排着长队,他都心生不解。 那娘子听了,同她姓蒋名春的夫君相视一笑:“我刚从外地嫁过来时,也曾疑惑过这个,后来还是春郎告诉我,那糖饼要刚出锅、热气未散、方方烫着舌头时才最好吃。我被他带着去尝了一次,果真如此,便再也吃不得冷的了。” 听那娘子这样说,阿柿脸上原本的七分想吃都变成了九分。因此,见时间还不晚,回程时,卢梧枝就带着阿柿拐去了那点心肆所在的街。 可今日却有些不同,虽然店里店外仍是人声鼎沸,但却无人能用钱买到糖饼了。 稍一打听,原来是这点心肆主人的老父过寿,那位老人极爱长安柏先生的诗,故而自前日起、连着九日,只要路过的百姓愿意进店写一篇柏先生的诗,便可不花分文地取走个热腾腾的糖饼,且那字写得越好,得的糖饼越大。 “这不,饼就在那挂着呢!” 顺着路人的遥指看去,只见那点心肆门旁边正立着个木架子,上面挂着大小不同的一排饼,最大的那个饼,四五岁的孩童要展开臂才能抱得过来,上面的蜜糖裹得满当当,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开。 有那些不要钱的饼吊着,此时,点心肆的外面,不少人都拿着柏先生的诗集子在临时抱佛脚,诵背诗声朗朗。 朝这边走来时,阿柿一路看着拿到了饼、正喷香吃着的食客,面上的迫不及待越来越明显。 但在听了点心肆如今的规矩后,她的神采却一下子就少了大半。她一脸很没信心地望向卢梧枝:“那个什么诗,你能写吗?” 卢梧枝随口便答:“当然能。” “可是,我想要那个最大的。” 小娘子仰着脸,直直盯住不远处挂着的那个最大的饼,渴望之情溢于言表:“要是陆小郎君在就好了。” 意识到了她心中所想的的卢梧枝,当即便出了声:“我也自小寒冬夏暑被祖母押着念过书、练过字,并不输陆云门什么。” 说完,他将黑马往树上一拴,拉着小娘子就进了点心肆,要了笔墨纸砚,笔尖刚将浓墨蘸饱,便锋芒毕露地挥到了纸上。 因他心中荡着不服不忿,本就写得极佳的草书愈发狂放,带着股力破千军的浩荡气势,一首长诗,一气呵成。 写罢,他将笔一甩,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小娘子。 卢梧枝落笔不久,就有人呼朋唤友似的围凑了过来,朝着那案上的墨字啧啧称好。 点心肆的主人正跟一名唇边髭须花白的老者赏着他以饼换到的一幅好字,闻声见状,也笑着请老者随他一起过去看看。两人走到时,正巧见到了卢梧枝的收笔。 看到了少年的那手狂草,店主也是一声赞许,扭头便叫店里的帮工跑去后厨、催着快些做出个最大的饼送来。 在众人面前吩咐完,店主人看了眼身旁的白髭老者。 见老者暗暗点头,店主人马上笑逐颜开地看向卢梧枝,请他在这幅墨宝最后落下个花押。 卢梧枝:“我还未有花押。” 他的字虽写得不错,但他的母亲下过严令,不要说字画了,就是他碰触过的碗盏,都不能靠近她们长房,因而除了他祖母身边的几人和他的教书先生,便再没有旁人看过他写的字,他又不必同人写信交际,因此根本就没有用花押落款的场合。 所以,即便教书先生和和祖母都提过要他想想,但他也还是从未上心。 “不立马写上花押,就不能拿饼了吗?” 刚刚都已经满脸开心到开始搓手等着拿饼的小娘子,一下子就耷拉下了她的圆眼睛,仿佛失望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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