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眼前一晕,泪水流了下来,若不是锦书扶着她,险些坐倒在地上。 苏大夫开了药,因谢瞻身上伤势较重,他命人抬来一只大浴桶,沈棠宁帮忙脱去谢瞻身上的衣服,遇到伤口黏连处,小心用剪刀剪去,从冰窖中取来冰块保温,放入冷水中,每隔一刻钟的时间放一次水,浸泡了足ῳ*有半个时辰之久。 之后便是上药,喂药、包扎伤口,沈棠宁皆亲力亲为,苏大夫见她脸色苍白,走路一瘸一拐,接连询问之下,才知原来沈棠宁的脚也受到了烫伤。 但沈棠宁说什么也不肯躺到床上休息,只叫人搬来一张大床谁在谢瞻的身旁。 大火灭后,沈棠宁一面照顾谢瞻,一面强打起精神来善后料理,府内连着正房,拢共烧毁了四间屋子,谢瞻后背被跌下的房梁重击,昏迷了三天三夜,沈棠宁便衣不解带地守了他三天三夜。 到第三日下午,谢瞻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入目的是沈棠宁那张憔悴喜悦的面庞。 谢瞻一怔。 手慢慢伸出来,太久没有活动,手腕有些麻木。待掌心触到她那张柔嫩的脸蛋,以及其上温润的泪水。 确认她仍然活着以后,谢瞻闭上了眼睛。 他不肯和她说话。 或者说,他有些心灰意懒,凡登门来探病的宾客都被谢绝。 沈棠宁依旧每日照顾他,喂他吃药吃饭,涂抹药膏,那伤口溃脓,疼痛起来叫人翻身不得,满身大汗,难以入眠。 谢瞻受过最重的伤不过在床上躺了五六日了事,何曾被这样禁锢过,他脾气暴躁,难免发火,有时也冲着沈棠宁说许多难听的话。 沈棠宁一语不发,每每只默默承受着。 有一日她实在太困,靠在床沿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被梦魇住,仿佛又回到了那晚的一片火海。 谢瞻在火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四处呼喊着他的名字,周围却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她终于绝望地大哭起来,眼角的流下的泪被人轻柔地楷去。 她惶然惊坐而起,扑入眼前男人的怀抱中,泪水从香腮上不住滚落。 谢瞻低头看着在他怀中像孩子一样哭泣的沈棠宁,心中五味陈杂。 他明明应该生气,应该继续不理睬她,他要报复她,让她尝一尝真心被人践踏的滋味,他也很想狠下心来再不见她…… 可他办不到,怎么办呢。 她的眼泪,只会令他心如刀绞。 谢瞻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凝结的冰霜,终在她一滴滴悲伤的眼泪中悄然土崩瓦解。 他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别哭了。” “为什么要救我,你知不知道那晚有多危险,你会死的!”沈棠宁哽咽道。 谢瞻沉默了片刻。 “我这不是没事,还好好儿在这里吗,再说,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他故作轻松道。 人皆怕死,谢瞻自然也怕。 但在得知沈棠宁尚未被救出来的那一刻,他脑中压根就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双腿便率先冲了进去。 “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 沈棠宁哭着说:“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对不起阿瞻,是我错了,我这几日一直在想,我其实根本就不想让你娶常令瑶……”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你娶常令瑶……” 谢瞻捧起沈棠宁泪眼朦胧的脸,一字一句。 “沈棠宁,我要你再说一遍!” “我不想你娶别的女人!” 谢瞻蓦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紧紧地,死死地搂着她。 他的伤口疼,她的胸口被挤压得疼,但感受到怀中那软玉温香的身子是真真切切地被他拥在怀里,那在火海中彷徨无措,仿佛要永远失去她对方的错觉才仿佛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对不起宁宁,我也有错,我不该凶你,我只是……” 话至此处,他声音低了下去,喃喃道:“我只是很难过,我……”顿了一下,抵着她的额,“我也想你能在乎我……”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常氏,从小到大,我都将她视为妹妹一样。那日我去衙门,她的丫鬟来告诉我说她病重,我知道这是她惯用的手段,长忠说不动她,所以想亲自去勒令她离开平凉,在她房外停留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连屋都没进去便离开了,从无逾越之举。你曾给我机会,问我有没有想对你说的话,我却没有告诉你她来了平凉,是我的错,我以为你不会在乎……” 或许在谢瞻的内心深处,他始终认为沈棠宁不爱他,所以常令瑶的存在与否,无关重要。 沈棠宁看着他瘦削的脸庞,他脆弱受伤的眼神令她既心疼又自责。 “我当然在乎你!你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除了我的亲人,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在乎的男人!” “那宗瑁和执失伯都呢?”谢瞻忍不住心里泛酸,“宗瑁已经死了,我也不想计较了,你待执失伯都那样好,他又算是什么?” 沈棠宁说:“和谈之后,我曾问过察兰汗妃,我觉得伯都将军很像我失散多年的哥哥沈连州,我会情不自禁地想去亲近他,这种亲近只是孺慕之情,别无他意。” 说到此处,她心里忽然冒出个荒谬的想法,迟疑着,不太自信地说:“你,你难道是在吃醋?” 谢瞻总说她是谢家妇,不让她与萧砚有牵扯,眼下回想起来,好像的确每回她与萧砚见过面,他总会莫名其妙地发些脾气。 那时她以为他是喜怒无常,难道从那个时候,他就…… 谢瞻一时冲动,脱口道:“是,我就是吃醋!我就是见不得你对别的男人好,你是我的妻子,”扳过她的脸,负气又强硬地叫道:“我不管,你只许对我好,只许心疼我!” 他这一番话,好像个幼稚的小童在宣誓自己的主权一样,可不知为何,沈棠宁的心却难以自抑地生出几许甜蜜。 这话说罢,谢瞻似乎也有赧然,闭了口。 尤其是看着沈棠宁瞪得圆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那眼尾还泛着漂亮的胭脂红色。 不过话说出去了便收不回来,谢瞻也不再纠结,握住她的一只手,掌心扣住她的手背,轻轻拢在自己的心口处。 他郑重地起誓道:“皇天后土,今日在此见证。我谢瞻既娶沈棠宁为妻,从今往后,便一心一意待她,绝不纳妾别娶,倘若有违此誓,便教我客死异乡,永世不得……” “你又胡说什么!” 沈棠宁急忙抵住他的唇,“这种毒誓岂是能乱发的!即便你有一日负了我,我们分开便罢了,我不要你死……” 她抚摸着他因多日未刮胡子,已经摸起来有些粗糙扎人的面庞,而后,将脸轻轻靠在了他温热的胸膛上。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阿瞻,你若真心待我,我必当真心报你,九死不悔。” 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
第70章 如果一个男人肯为了你连性命都舍弃,那么何须再去寻根究底他到底爱不爱你。 那些虚幻的海誓山盟,倘若他不愿遵守,发一千一万个毒誓也不管用。 倘若他真心爱你,不是去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谢瞻疑心这把火是有心人放的,自然第一个怀疑到常令瑶身上。 此时常令瑶已经离开了平凉多日,谢瞻派人去追,沈棠宁却拦住他道:“这火当真是意外。” 她命保儿将那始作俑者带上前来。 原来那晚沈棠宁院中的一个守夜的妈妈子半夜起来出恭,黑灯瞎火,随手将那手中提的小银灯搁在了一旁抱厦的槛窗上照明。 却不防那槛窗没关严实,风一吹小银灯掉落到屋里,碰巧砸倒在窗纱上,灯油泼了满地,房内当时只有一个小丫鬟睡熟了——这丫鬟是这位妈妈的小侄女,大火很快蔓延起来。 等那她从厕中出来已是一刻钟之后,大火早烧到了隔壁的厢房上,夜深人静,风势不利,不消片刻就将大院烧成了一片火海。 这位妈妈姓张,事发后她十分后怕,既遭受良心的谴责,又担心管事怪罪下来,不如自己先自首,因此找到长忠供认不讳。 长忠查证后发现张妈妈所述俱属实,何况她家中美满,儿子娶妻女儿出嫁,委的没什么理由受旁人挑唆去害人。 再说,她真要害人也不会先挑着自己的抱厦放火,毕竟她的小侄女当时就在房里,万一把自己的侄女给烧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谢瞻想着也有道理,遂将去追常令瑶的扈从遣回。 这张妈妈本来不是镇国公府的家生仆妇,而是谢瞻来到平凉后管事在当地采买的。 念她无心之过,且认错态度良好,谢瞻便未重罚,只她到底险些铸成大错,罪不可逃,便与她银两两讫,放出了府去,后张妈妈在当地有司县衙中被收监了半年才放出,此案算是了结。 且说谢瞻这伤一养便是十来日,他本就不是个安分养伤的主儿,每日都嚷着要下床,若不是沈棠宁每天陪他说话解闷儿,早就不耐烦躺在床上了。 幸他年轻强壮,身体底子好,被房梁砸那一下也不重,只是骨头稍微错位,除了翻身的时候还是会刺疼,养了这段时间红肿也差不多消退痊愈了。 就是身上的烫伤看着依旧触目惊心得很,伤口结痂后,沈棠宁每日给他涂抹去疤痕的药膏。 谢瞻不耐烦涂,沈棠宁哄他八月十五一起出去看灯会,若那日他没有大碍,以后就不管他了。 到了八月十五这一日,满城沸腾热闹。 沈棠宁换上新裁的裙子,水红色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对襟褙子,深绿色绣碧绿烟柳长裙,一双金敷彩织霞纹小绣鞋,略施粉黛,轻点朱唇,镜中女子已是光彩照人,看得谢瞻目不转睛。 谢瞻则是穿了一身白底绣金团花束袖圆领长袍,他的衣服黑紫二色居多,换上这白色的长袍,气质中便多了几分儒雅俊秀的意味。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街市上,女子生得柔婉动人,男人高大俊美,两人举止亲密,无不是引得路人侧目,盛赞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当地风俗中秋节喜好游湖看月,柳湖湖畔,一轮月华如练似水。 天色尚早,湖畔的柳树上便张灯结彩,绕湖一圈的摊位上则摆满了小商贩与摩肩擦踵的游人,暖风袭来阵阵脂粉香与饸饹面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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