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说着哭哭啼啼起来,一面不住可怜沈棠宁这些年的遭遇,一面诉说这些年她带着一双儿女有多艰辛不易,企图唤起这位世子爷的几分怜悯之心。 她很聪明,知道如何为自己脱罪,且她看着这位镇国公世子似乎也并没有沈弘谦口中说的多傲慢无礼,他好像还挺紧张的沈棠宁的,听了她的话眼神里透露出的厌恶和愤怒,是以她话里话外把矛头都对准了郭氏。 这么多年来,郭氏一直把沈棠宁作为她攀附高门结交权贵的工具,而沈棠宁为了平宁侯府和温氏,不得不妥协成为一个漂亮的傀儡任由郭氏操纵。 温氏与沈棠宁母女两人互相为了对方隐忍牺牲,一个大门不出在西府独居避世,一个身不由己被迫嫁给了他。 如果不是今日这场阴差阳错的意外,谢瞻或许永远都不知道沈棠宁竟在这样的水深火热的家里生活了九年。 郭氏那样胡搅蛮缠的粗鄙妇人,怎么会养出沈棠宁这般温柔孝顺的女孩儿。 谢瞻愤怒之余,不得不承认,当初是他一叶障目,对沈棠宁存有偏见与误会,误以为她品行恶劣不堪,与郭氏一样为了嫁进豪门不择手段。 沈棠宁喝过药后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多久,睁开眼,发现谢瞻还坐在床边,她撑着床沿忙要起身,谢瞻按住她,让她躺了回去。 “世子,周氏和沈旭怎么样了?”她忙问。 “还在刑房里,你想见他们?” 沈棠宁刚要应是,谢瞻就断然拒绝道:“不行,不准见!” 沈棠宁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谢瞻说道:“你是担心那个孩子,想求我放过他?” 沈棠宁用力点头。 虽然她是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谢瞻却并不想答应,沈棠宁就是因为心太软才会被郭氏和沈弘谦合起伙来拿捏欺负。 他冷冷道:“那个孩子再可怜,他今日的一切也不是你造成的,活该他自己投错了胎,你不必可怜他和周氏。” 其实沈棠宁倒不是同情周氏,周氏是个成年人,她想给沈弘谦做小那是她的事情,但她的确是对那个叫沈旭的孩子动了恻隐之心,因为稚童无辜,孩子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父母。 可是谢瞻不答应,她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好了,你放心,我早让人把周氏和沈旭送回家了,还给了一笔银子。” “另外派人去了沈家暗中照看你娘,今日天色不早了,过几日我便找机会让她从沈家名正言顺地搬出来,至于周氏和沈弘谦的私情,那从今往后就是沈家自己的事了,与你,与我都无管。” 既然无关,谢瞻也懒得去管。 郭氏不是沾沾自喜亲侄女成了高门贵妇吗,周氏给沈弘谦同样生了一儿一女,除了没名没分不比她差什么。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相信周氏进沈家门的时候,郭氏的脸色一定会好看极了。 王氏晚夕才与谢嘉妤一道回府,谢瞻下了严令不准下人们将今日沈棠宁晕倒和周氏上门的事情吐露半个字。 沈棠宁还想问问谢瞻王氏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了,又担心自己说错话惹恼了谢瞻。 求人办事便要低人一等,遂不敢再问。 说实话,若是她自己能帮着娘搬出侯府,沈棠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求谢瞻的。 然而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是绝不再眼睁睁看着温氏在平宁侯府继续住下去了,哪怕是厚着脸皮,她也要靠着谢瞻帮她。 何况就今日之事来看,谢瞻似乎也并非她先前所想的,那等不通情达理的恶人。 晚上沈棠宁就做了不少噩梦,梦里不是郭氏毒打温氏,便是沈弘谦抱着温氏不撒手,梦醒之后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发现自己只是在做梦,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 当夜,平宁侯府,西府。 温氏正在做针线,针尖蓦地刺进指腹里,扎出一粒血珠。 温氏柳眉微蹙,将手指含入嘴中吮了吮。 天色不早了,陈妈妈催促温氏收了针线活吃饭,温氏今日一整天都心绪不宁,不知为何心总砰砰直跳,随意吃了几口饭,她从怀里摸出女儿前些时日寄给她的信,让陈妈妈念给她听。 温氏思念女儿,陈妈妈每日都要把沈棠宁写给她的信给她念上一遍,念完后温氏心情就好了许多,陈妈妈便去门首喊婆子们下钥,伺候温氏歇下了。 温氏半夜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院子外发出一些动静。 过了片刻,房门从外被打开,有极轻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温氏睡得有些昏沉了,以为是陈妈妈,没有在意。 直到那人上了她的床,她被一股浓重的酒气惊醒过来,刚要大声呼喊,那人从背后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旁喘着粗气说:“大嫂,是我,我是弘谦!” “你别出声,你若是出声,外面的人都知道今晚我睡在你屋里了,大嫂,你应该也不想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吧?” 沈弘谦说着哭了出来,挤出几滴泪,将喝得通红脸贴在温氏的脖颈间哀求。 “惜娘,你真好狠的心,这么多年来都不肯出门再见我一面,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和我说,我都改!我已经有好几年都没碰过郭氏了,因为我心里只有你啊,你难道就不明白我的心吗?” “大哥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今夜我替他疼你,惜娘,别再为他一个死人守活寡了!” 沈弘谦说着,像疯了一样压在温氏的身上去扒她的衣服,温氏挣扎了几下,泪流满面。 她被捂住嘴巴,眼睛瞎了,根本抵抗不了身体强壮的沈弘谦。 沈弘谦见她不反抗,仿佛认命一般,大喜,愈发温柔怜爱地亲吻她。 冷不防有个丫鬟从门外举着灯悄悄冲了进来,手中拿着根棍子“咚”的一声就敲在了沈弘谦的头上。 沈弘谦“哎呦”惨叫一声,爬起来怒气冲冲地要去制那丫鬟。 那丫鬟不想竟还是个练家子,又是一脚狠狠踢在他的下面。 等陈妈妈等人点上灯匆忙过来的时候,沈弘谦已是痛得灰溜溜爬墙跑了出去。 正是无巧不成书,沈弘谦从西府爬墙出来时恰巧被郭氏的侄子丁顺看到,丁顺当日与郭氏的姐姐丁夫人借住在平宁侯府,晚上出来解手,看见姨夫竟从寡嫂的墙角翻出来,大吃一惊,连忙回了客房。 第二日一早,丁顺就伙同丁夫人一起去告状。 昨日沈弘谦和友人一起出去吃酒,半ῳ*夜方归,沈弘谦长随还特意过来告诉郭氏说侯爷喝得酩酊大醉,已经伺候他在书房歇下了。 这段时日沈弘谦应酬得应接不暇,郭氏遂未多想,还让丫鬟去给送了醒酒汤,听了外甥的话登时勃然大怒。 但她忍了下来,先把沈弘谦的长随胡三儿给找了过来,严刑逼供,胡三受不了郭氏的毒打,承认昨夜沈弘谦确实去了西府与温氏私会。 郭氏随即带上外甥丁顺、姐姐丁夫人并数十个婆子提着棍棒就气势汹汹地去了西府。 西府,一群人手持绳棍蜂拥而入,关上大门,郭氏在院子里就破口大骂温氏不守妇道,半夜与男人私会,一边喊还一面哭着声称自己不要活了,事情传出去平宁侯府的脸都要丢光了,叫人闯进屋里去把温氏捆起来扭送进祠堂认罪。 就沈家乱成了一锅粥之际,与此同时,镇国公府。 沈棠宁刚从王氏处请安回来,正在清点自己这些时日积攒的银两,叫韶音送出去给她哥哥,看着买套宅子,动作越快越好。 锦书突然从外小跑过来,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沈棠宁腾得站了起来,扶着后腰快走出去。 不多时,锦书搀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丫鬟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那小丫鬟一进屋就跪在沈棠宁身前,哭着说道:“不好了姑奶奶,侯夫人污蔑大夫人与外男私通,要把大夫人扭送祠堂,已经在西府闹开了!” 这小丫鬟唤作芳墨,是陈妈妈的外甥女,陈妈妈一看郭氏这架势不对,赶紧让芳墨钻狗洞跑了出去,一路飞奔到镇国公府找沈棠宁报信求救。 沈棠宁闻言气得浑身发抖,猛一拍桌子。 “胡说八道,我娘怎么可能私通外男!”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沈棠宁一阵后怕,平宁侯府到镇国公府少说来回要半个时辰,沈棠宁担心温氏,等不及谢瞻回来,挺着大肚子就走了出去,让安成立即备马。 她要亲自去平宁侯府救温氏。 安成隐约猜到是沈家出了什么事,但看沈棠宁这架势,哪里敢放她走,只好拦着沈棠宁苦劝,让她回去,他好替沈棠宁去沈家周旋。 沈棠宁哪里肯听,急了从他手中一把夺过马鞭,指着安成娇叱道:“让开!你让是不让!” 自从沈棠宁嫁进谢家,安成还从未见过她这样大声跟谁说话,只见她怒到了极点,脸蛋绯红,一双漂亮的杏眼怒瞪着他,安成叫苦不迭,此时却没有心情欣赏美人哭肿的脸蛋。 不让沈棠宁去,万一当场就要把世子夫人给气晕过去。 让她过去,万一在沈家再出了什么事情,他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世子回来了!” 安成顿时如蒙大赦,松了口气。 平日里若有早朝,谢瞻卯时离家,若无早朝,谢瞻会卯正时分再离开。 自从他搬来寻春小榭和沈棠宁一起住后,每日谢瞻早起半个时辰练武,等回来的时候,沈棠宁要早起去给王氏请安,差不多也醒了,两人会一起用早膳。 今日无早朝,眼下谢瞻才刚离开不到一个时辰,还没到下衙的时间。 谢瞻不及马停便一个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径直朝着站在二门处的沈棠宁走来。 沈棠宁心里有疑惑和忐忑,却独独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对他说道:“我要回沈家。” “你要回沈家也不必哭成这样。” 接着沈棠宁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谢瞻竟将她当众打横抱起,大步出了门,塞进了停在大门首下的马车里! “立即驾车去沈家,两刻钟之内我要见到平宁侯府的大门!” 谢瞻对车夫喝道。
第33章 两人一同进了马车,马车辚辚作响,很快跑起来,车厢内剧烈摇晃。 沈棠宁吃力地扶着车壁,孕肚太大,车厢晃得又厉害,晃得她很是难受。 突然谢瞻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托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都提到了自己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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