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燕接过他手中的冰酪,只无奈道了句, “陆客卿快安慰安慰我家夫人吧,她方才……被唬住了……” 这般语焉不详,倒然陆煜更加不明, “被什么唬住了?说清楚些。” 徐温云在他怀中感受着别处没有踏实与安全感,又亲昵蹭了两下,埋首在他胸膛中发出委屈闷声。 “被只大老虎唬住了。 那绣坊好生奇怪,秀娘们绣了副栩栩如生的猛虎下山图,挂满了整整一面墙,就挂在雅间的入口处。” “我见它体态威武,尖牙利爪,气势汹汹,两只眼睛直直盯着我,简直就是要吃人,吓得我甚没出息地,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缓了好久才喘过气来呢。 你看,这衣襟裙摆上都沾了尘土……” 原是被副绣品唬着了。 陆煜有些无奈,却还是将她搂在怀中,抬手轻抚着她的薄背,并未嘲笑,而是温声安慰道。 “咳,那老虎委实不该。 怎么能吓着这么楚楚动人天生丽质花颜月貌娇艳惊人的貌美小娘子呢?待我哪天带上弓,将它一箭射下,扒了虎皮给你做裘氅穿。” 徐温云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儿,由他怀中扬起脸来,眯着眼睛,佯装狐疑问道, “……小嘴抹了蜜? 你以前可没有这么会说话的。” 陆煜垂头,轻啄她唇瓣一口, “许是亲你亲得多了,被传染了。” 传染? 不是感染,而是传染? 这男人不仅会一语双关,且也是有些信口胡诌在身上的。
第二十七章 陆煜垂头, 轻啄她唇瓣一口, “许是亲你亲得多了,被传染了。” 传染? 不是感染, 而是传染? 这男人不仅会一语双关,且也是有些信口胡诌在身上的。 “那你可得小心了。 我这张嘴可不仅仅会传染能说会道,还会传染口蜜腹剑胡搅蛮缠偷奸耍滑睚眦必报……这诸多等等的恶劣品性。” 见她掰着手指头细数,煞有其事说叨着,陆煜唇角微勾,不禁又啄了她唇瓣一口, “那我也亲。” 就凭这亲的两下嘴, 徐温云那颗七零八落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 只是方才在绣坊中的场景, 依旧让她心有余悸,她不禁想起方才郑明存生出的杀心, 很是为陆煜感到担忧。 虽说为了能让她解毒借种,郑明存暂且掩了杀他的心思, 可到了津门后呢,若郑明存想要将人赶尽杀绝, 那可如何是好?容国公府豢养出的暗卫杀手,可不是吃素的,齐齐围攻, 只怕陆煜纵使有通天之能,只怕也无计可施。 徐温云不禁生出些自责来。 原以为一个贪色, 一个借种, 二人尚且算得上是各取所需, 可若当真因为自己而让陆煜命丧黄泉,她属实良心难安。 “煜郎这又是射箭, 又是杀虎……武艺当真如此了得么? 若是遇上多个顶尖高手包抄围剿呢,又或者是趁你不备发动奇袭呢……那你可能应对得了?” “众人围剿,暗器奇袭,下毒谋杀……这些招数我打小见得实在不能更多,委实可以说得上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早已能够应对自如。” 徐温云闻言咋舌, “打小就经历这些?你,你这是生在什么虎狼窝中,能囫囵个长这么大可真不容易。” 陆煜只风轻云淡道, “可不是嘛。 不然你当我这身武艺是怎么得来的,都是为了保全这条性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日夜不停操练出来的。” 眼见他并未提及自己身世,徐温云便也没有多问,毕竟今后又不是当真要成亲,就也没有必要对他的过往感到过分好奇。 她现在只觉得庆幸。 得亏她借种求子的对象是陆煜,而并非旁人。 毕竟以郑明存的毒辣手段,那孩子的生父无论是谁,只怕他都要斩尽杀绝的。 而依着陆煜现在的此番的说法,至少自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这使得她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踮起脚尖,亦朝他薄唇上轻吻一下,笑眼弯弯着,伸手抚了抚他的剑眉。 “怎么办?我好像觉得自己愈发喜欢你了,这又能剑破长空杀劫匪,又能拉弓举剑射雄鹰的,谁家郎君能有这样的本事呐。” 听得这句夸赞,陆煜终是欢欣扬了扬眉,不过却并未满足于此, “就这?莫非除了这身武艺,我身上就再无其他长处了?芸娘不妨再仔细想想。” 徐温云面色绯红,娇嗔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如了他的愿,“……还能榻上提枪定乾坤。” 说罢又觉得格外羞腆,粉拳捶他一下,“老说这事儿,知不知羞?” 陆煜倒就是喜欢看她这般小女子的娇态,又在某些方面得到了她的肯定,心中倒是愈发自得。 这才哪儿到哪儿,周芸就对他愈发喜欢了?那待到京城,她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尝到身为王公贵族内眷的权势滋味后,岂非更要爱他入骨? 他简直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天到来了。 待慢悠悠吃完冰酪,夕阳也近乎快要落山,襄阳城楼宇亭阁,都浸染了层黄金灿灿的边,在古朴辉煌中又显出了几分落寞寂寥。 集市早就到了收尾的时候。 徐温云主仆二人,也与陆煜开始悠悠荡荡往回走,今日下榻的旅社,坐落在寸土寸的金雀云街上,对比前几次住的特色住宅,虽说特色欠缺了些,却更豪华阔气。 现正是客旅入住的高峰期,门口的小厮迎来送往,忙得不亦乐乎,除了碰上几个去扬威镖局分号当差的镖师,倒还遇上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个襄阳郡守的女儿,姜盼儿。 身上还是穿着头天遇见她的那件极其不合身的衣裳,瘦骨嶙峋,面色苍白,瞧着孱弱不已,正蜷缩着身形,蹲坐在旅馆的石阶上。 眸光却极其惕厉,警觉盯着每一个靠近她的人……可在望见他们二人的瞬间,眼神逐渐柔软,起身立即迎了上来。 到底还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在镖队中也不太爱和人打交道,青涩的面庞上略带几分腆然。 “周娘子,陆客卿,你们终于回来了。” 徐温云有些讶异, “你这是……在等我们?” 姜盼儿点点头, “嗯。现在到了襄阳,我原就该退队回家,可府中长辈正在设宴款待宾客,奴仆们又在忙着打理那老虔婆的丧事,我就趁乱跑了出来……也是想着今后或许不会再有机会见了,所以特意回来,想着与两位恩人道个别。” 徐温云由此番言语中,听出了她回家受到的薄待,不禁蹙起了眉头,身侧的阿燕更是在旁为其打抱不平,愤愤不平直言道。 “外养多年的女儿回家,就算心中再不待见,面上功夫总要做做吧?不说阖家老小迎接,可总该寻个院落好好安置,何至于居然连身衣裳都不给你换,也不给你配个奴仆,就让你这么跑了出来,若出了事可怎么办?这哪里像是郡守门楣,高门大户做出来的事……” “阿燕,休得妄议。 盼儿妹妹,她说话没个轻重,你莫要往心里去。” 这到底是旁人家事,说得太多太透,既得罪当地权贵,又怕惹得姜盼儿伤心,所以立即出言喝止。 “……许是自我生下起就不在襄阳城中长大,他们也并不把我当家人,早就习惯了,无甚要紧的。” 姜盼儿嘴上说不在意,可徐温云还是从她眼中看出了落寞。 又见姜盼儿深吸了口气,复又扯着嘴角笑笑,行到她身前,双臂抬高,在空中划了个半圆,手背触额,俯身行了个大礼。 “一直想要同周娘子道声谢,若非是周娘子借口给女眷们添餐给我送吃食,只怕我早就饿死在路上了,躺在那棺椁中的就不是那虔婆,而是我了。 可周娘子在镖队中,是那般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我每每鼓起勇气想要凑近,却又有些自惭形秽……今日若再不说,只怕今后就没有机会了。” 徐温云立即上前扶起她,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盼儿妹妹委实不必同我这般见外,其实以前那些磨难都过去了,既来之则安之,与其自卑自怯,不如塑骨重生展望未来,只要心志坚定,今后定能挣脱牢笼,另再博出番远大前景来。” 姜盼儿原本倔强的眸光中,隐有泪光闪烁,自从姨娘过世后,再无人掏心掏肺,同她说过这样的话。 “周娘子说得这些,我都记下了。” 然后姜盼儿又行到陆煜身前。 她先是抬眸望他一眼,眼底似有烁光闪动,又迅速垂头,声调绵软糯然道。 “那日镖队在蛮莽山遭袭,我被那老虔婆推下车架挡刀,险些就要被掳入林中,若非陆客卿及时赶到将那贼人一刀毙命,只怕我现在早就被关在间深山老林的屋舍中受尽凌辱,我姜盼儿在此,深谢陆客卿的救命大恩。” 说罢,亦如方才那般,姜盼儿也对陆煜行了个大礼。 陆煜远没有徐温云那样慌乱,只神淡定,像是副惯常被人顶礼膜拜的样子,他微颔了颔首,“职责在身罢了,无须多礼。” 姜盼儿起身,并未立即离开,而是从怀中掏出根木质男簪来,抿了抿唇,切然朝陆煜递过去。 “我瞧陆客卿是个注重仪表之人,平日里发髻梳拢地分毫不乱,总是用发带绑着,便想着若有支发簪束发,陆客卿平日里行事也会方便些……我这一路闲着无事,便用块上好松木磨了根男簪出来,想着以此报陆客卿的救命之恩,还望陆客卿能笑纳。” 那是根古朴大气的曲项式男簪,簪声笔直,簪尾处略略弯曲,甚至还磨面抛光过,看得出来费了许多心思。 陆煜却并未伸手接过,只道了句, “此番好意陆某心领。 只是我惯用发带,所以不必了。” 简直就是拒绝了个彻彻底底。 姜盼儿神情错愕,手臂就那么僵直摆在半空中,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真真是个不知变通的榆木脑袋! 徐温云哪里见得孤弱小娘子受挫,直直白了陆煜一眼,自作主张伸手将那只发簪接过,塞到了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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