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三年。喝了两年半的养身药。 看过的大夫倒不多,就一个。” 那妇人瞧她的眼神多带了丝怜悯。 毕竟新妇入门才半年,就被逼着喝药,这种情况实属不多见。她叹了口气,只又道了句, “我成亲五年了,喝药都只喝了三年半……是你怀不上,还是你官人生不了?” “他生不了。” 听了这话,夫人显露出些义愤, “是他生不了,却竟让你喝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不是折磨人么?” 徐温云忽就又想起那段日日干呕的日子,鼻尖甚至好似又嗅到了那碗苦涩黑色汤汁的味道,只惨淡着脸凄然笑笑,喃喃道, “是啊,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你那官人既是个不中用的,婆家又如此薄待你,不如就同他撩开手和离!我瞧姑娘你生得貌美如花,年岁又不大,就算再嫁也理应不难。 这世上中用的男人多的是,何苦要吊死在他家那一棵树上?” 如若当真像这妇人说得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可是徐温云还是很感激她。 这三年心底挤压了许多苦楚,她只能兀自放在心里憋闷着,实在不知该与谁人倾诉,可因缘际会,与眼前的陌生人寥寥几句,在那些打抱不平的言语中,她的心结好似就解开了不少。 所以她也是人。 心中的怨念偶尔也有压不住的时候,交浅而言深又如何,也总比内里彻底崩塌溃败得好。 徐温云又与这妇人寒暄几句,对她的建议尽数全部点头应下,最后送上由衷的祝愿, “……亦祝夫人早些喜得贵子,今后儿孙满堂,福寿双全。” 待送走了那妇人,徐温云先是蹲身在那汪泉眼旁,单手捧了清冽的泉水送入嘴中,只觉得果然沁甜。 便让阿燕取来随身携带的水囊,装了满满一袋水。 那两个镖师原是在路口等着她们主仆二人,眼见耽搁得有些久,天色又渐晚,正要预备着去寻,就见她们已经往回走了。 泉水在水囊中晃荡着,随着步伐发出清脆荡漾的脆响声。 徐温云心中有些忧虑,用只有主仆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阿燕,那日在岳州城中,你确定已将事情办妥,那药房伙计未将那两颗助孕丹调包么?” “自然。 那两颗药来得珍贵,虽外表颜色有些微不同,可同样都有助孕效果,我还特在上头都做了记号,那日仔细查看过,决计错不了。” “那我这腹中怎得还没有动静? 那药是当初分别前郎主特意留给我的,说是太医院院正的独家配方,按理说很快就会有疗效才是……” “夫人莫要着急。 算算日子,您与陆客卿不过也就相与了六七日,哪儿就有那么快,且现下咱们不是也取了这神泉水么,如此双管齐下,想必很快就能受孕成功了。” 可晓事嬷嬷曾教导过说,寻常成年男子七日内大多可以两次,一次约莫一炷香时间。 可按照陆煜在榻上的频率,已足够抵得上寻常男子小半个月了。 “……我如何能不急。 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你今日没听马镖头说么,如若顺利的话,到津门也就只剩下十二日的时间了。” 阿燕自然知道她焦虑,只能从旁安抚道,“这样的事儿急也急不来,且紧张焦躁不利于受孕,夫人还不如放平心态,指不定哪天这腹中就有动静了呢。” 徐温云深呼一口气, “也只能这样了。” 正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就回到了当夜下榻的村庄。 徐温云打点好两个镖师,并未立即回与陆煜同院的住所。 而是又去寻曲静霞玩儿了会儿叶子牌,眼见差不多到了安歇的时候,这才不疾不徐踱步回去。 她踩着夜色开了院门,一眼就望见那个院中,正坐在小簇火堆旁的男人。 火苗跳跃,在男人脸上投射出忽明忽灭的光影,可暖煦的火焰,并不足以融化他身周的寒冷。 他神色肃冷,一双眸子清清厉厉望了过来。 徐温云佯装看不出他的不悦,只微微讶异道, “煜郎这是在等我,一直还未沐浴更衣么?我分明遣阿燕回来同你交代过,或会晚点回来,你怎得现在还……” “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这男人生起气来,气场实在太过强大,甚至他那地上的影子,在火苗颤动中,都像极了恣意狂邪的恶鬼 徐温云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紧张吞了口唾沫, “……我答应过煜郎,今后若要出门,必要同你一起。 可我方才不是要去别处,而是去寻曲夫人打叶子牌,在场者都是女眷,我便想着若煜郎在旁,必会不自在,且今日我瞧着,你好似并不太喜欢这些,所以就……” 那影子肆意晃荡,好似要猛然朝她扑袭而来。 “那你就不知道不去么?” ? 不去? 凭何不去? 不去做什么,在这方小小的院落中,围着你这男人转圈圈么? 徐温云心中一阵腹诽。 可现在是晚上,她顾念着借种求子的大计未成,不能如白天般同他逆着来,只得各种寻由头。 “……可我若不去,岂不是在院中扰了煜郎读书?前几日夜里,我瞧你每天晚上都要将自己关在书房中许久,想着你必是在用功…” 无论说得多恳切,陆煜都觉得她并非出自真心,他总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却又实在说不上来。 她若当真爱他重他。 那为何浑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不让她与镖队中的雇主多接触。 她不听。 不让她独自出门。 她置若罔闻。 不让她打叶子牌。 她偷偷摸摸打到半夜。 …… 除了二人初初相识的头七天,是她在主动外,自有过肌肤之亲后,反倒变成了他处处在就着她。 属实是有些倒反天罡了。 “所以呐,煜郎发奋图强,又不能陪我,人家兀自呆着又很无聊,在院中还不能发出什么动静来,还不如出去同其他女眷们说说话,打打牌呢,煜郎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男人英武的面庞,在熠熠跃跃光火下,显得有几分狞然,他眼周骤紧,眸光中透出锐利来的探究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后还想要这般行事?在外头打叶子牌,打到天黑才归?” 徐温云并未直接回答,还想着能将此事浑水摸鱼糊弄过去,由鼻腔中娇哼出声,“人家也想多陪陪煜郎,可那不过是偶尔的消遣嘛……” 结果却并未得到预料中的回应。 徐温云眼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剑眉深重,不为所动……她璇出的笑意僵在嘴边,心中愈发没有准。 陆煜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但凡只要柔声细语说几句话,捏着嗓子撒个娇,他就万事都能担待了。 可今天瞧着,却不像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得了的。 徐温云抿了抿唇,决定还是先按以前的路数走一遍。 她软步上前,屈膝蹲在他身前,而后伸出双臂搂抱着他遒劲的腰身,将头枕在那双长腿之上。 “夜风萧瑟,吹久了只怕头疼。明日还要赶路呢,将火堆熄了咱早些进屋吧……待会儿沐浴时,我给煜郎好好搓搓背按按摩,消解消解今日的乏累,如何?” 哪知陆煜却将她落在腰间的双臂掰开,腾然站起站起身来。 他垂下眸子,冷着一张脸,声音比冬日里的冰霜,还要更凉上几分。 “今夜没兴致。 各自安歇吧。”
第二十九章 “今夜没兴致。 各自安歇吧。” 不是? 怎么这人不按常理出牌? 没兴致?他岂会这么容易没兴致, 他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提枪上阵,恨不得日日将她按在榻上厮磨么? 陆煜此举显然不在徐温云意料之中,原伏在他膝上的娇躯, 整个落空狼狈跌在地上,瘫在散落了满园枯叶之上。 她眼睁睁望着男人绝然离去,然后扭身关门,插栓落锁,整个过程压根没有半分拖泥带水,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徐温云在呆楞惘然中, 着实有些五味杂陈。 身体与头脑也在天人交战, 拳脚互搏着。 经由好几日晚上连续这么折腾,虽说她的身体有些适应了陆煜索取的强度, 可确实也疲惫不堪,亟待养精蓄锐。 所以听到陆煜说“各自安歇”的瞬间, 身体下意识松了口气:终于能好好休憩一夜了。 但脑子却不依不饶,警铃大作。 它在疯狂叫嚣着:余下只剩十一夜, 睡一夜,少一夜, 夜夜都关乎她借种留子的大计,实在是每一夜都不可或缺,不能放过! 到底还是脑中理智, 更胜了一筹。 此等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掉链子, 否则一着不慎, 只怕满盘皆输。 她手中已无筹码, 实在是输不起。 徐温云站起身来,拍拍沾在地上的尘灰与落叶, 踱步到陆煜的房门前,莺语婉转,软声叫了好几声“煜郎”。 “煜郎…煜郎别生气,芸娘知错了……” “天气愈发寒凉,没有煜郎抱着,芸娘委实睡不着。” “芸娘给煜郎暖暖脚可好?” …… 徐温云现在已经修炼到,能将这些痴言浪语做到信手拈来,张口就说的地步。 只是这么着如夜猫勾挠般,期期艾艾叫唤了好半天,屋内之人却好似如老僧入定般,一丝动静也无。 就在徐温云心急,想着要再怎么勾缠时,只听得屋内传来句冷淡且坚硬,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 “莫要搅扰,早些安睡吧。” 只这一句,徐温云便知今夜是彻底没戏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摸清了陆煜的性子,他打定主意不想做的事,只怕这世上谁人都强迫不了。 若再纠缠不休,只怕要适得其反,惹得他反感。 徐温云悻悻闭了嘴,又在屋外焦躁踱了几步,倩影在窗纸上来回晃动,仿若夜里游荡的不甘鬼魅。 所以还是这副疲软的躯壳。 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徐温云回到了自己房间,沐浴过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了阵儿,到底没能抵得住十数日来赶路的疲倦,阖上千斤重的眼皮,沉沉进入梦乡。 两个时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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