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燕抛下这句,就不顾徐温云的阻拦,将竹伞撑开扭头冲入了雨幕之中。 这庙虽有些残破,可却甚大,能容下整个镖队人马,待外头打点妥当后,陆陆续续又有许多镖师涌进,四周变得拥挤起来。 徐温云后退着给大家让地方,行动范围越缩越小,最终被挤到了廊檐下。 秋风一吹,身上的凉意也越来越明显,她只能缩着肩膀入鹌鹑般,双臂互搂在一起揉搓取暖。 忽听得传来抖擞氅衣的声音,而后传来一股温暖,将她由上而下笼罩住,徐温云原以为是阿燕回来了,立即扭身回眸,却是陆煜。 “陆客卿……” 她身上的衣裳几乎湿透,紧贴在肌肤上,愈发凸显了曼妙的身姿,额间发尖淌着水,顺着清艳的面庞滑落,眼睫沾着湿气,眉眼漉漉,有种洗尽铅华的素柔之美。 陆煜多想就这么将她搂入怀中,可身周都是人,又想起她提起要人前避嫌,生生将这股念头压制住了。 “……那头烧了篝火,周娘子可去暖暖身子。” 徐温云原以为陆煜还生着气,不会理会自己,未曾想到他竟会主动关怀,为她披上氅衣。 那是件溜光水滑的黑色鹤氅,沾染上了他身上独有的龙涎香气味,混杂着松木的清香,徐温云闻在鼻中,瞬间觉得安心不已。 此举无疑是种关怀示好。 果然。 果然这男人心中有她,所以才这般舍不得见她受冻,来为她披上氅衣。 徐温云原本是该得意的,毕竟她压根未费吹灰之力,就又引得了他的怜惜,可望见他此时的样子,却很难滋生出那些阴暗扭曲的念头。 他混身上下也近乎被雨水浇透了,深色与浅色交织,在他天青色的衣料上洇下水渍,衬得男人如水墨画中的仙人。 剑眉星目沾了雨珠,显露出些难得的狼狈。 “陆客卿随我一道去吧。” 分明是这世间的两个最亲密之人,却以种格外生分且客气的僵硬姿态,一前一后行至篝火旁。 暴雨带来的慌忙,已经早就被揭过去了,此时宽阔的寺庙中,已烧了约莫四五团篝火,大伙儿都趁着这难得不用赶路的休憩时间,或谈天说地,或闭目养神着。 要不说二人站在一起,就是登对养眼呢?并肩出现在人群中的刹那,几乎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步伐一致。 呼吸相协。 就连气质都也是远超常人清贵,乍眼瞧着就是对恩爱夫妻! 好几个围坐在篝火旁的镖师,唯恐冲撞了二人,立马给他们挪位置,起身就去了别处。 裘栋原是将腿伸直,在对着篝火烘鞋底,眼见徐温云过来,生怕熏着佳人,立即将腿收回,殷勤问道, “周娘子未曾淋着吧?” 徐温云朝他笑道, “些微淋着一些,但不碍事。” 裘栋一眼就认出了她身上那件鹤氅,乃是陆煜之物,心中又开始有些不得劲儿。 其实从心底里讲,裘栋知道自己已然没戏,也依旧不妨碍他见不得陆煜好啊,此人神出鬼没不像个坦荡的,他这样的人,今后能对周娘子多好? 抱着‘可以不是我,但也绝不能是你’的嫉妒心态,裘栋压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陆客卿,你乃贴身护卫周娘子的保镖,可怎得昨日周娘子去寻那助孕泉眼,带的却不是你,而是洪成那两个小子?莫非是你当值不尽兴,惹得周娘子不开心了?” 许是见惯了裘栋这副德行,陆煜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压根连一个眼神都未给,浑然当作没听见。 徐温云闻言怔愣一下。 她实在没想到这件刻意隐瞒之事,就这么大剌剌被裘栋点了出来,迅速抬眸看了眼陆煜脸色……他好似早就知道了? 知道也无妨。 他若问起,她自有转圜的说法。 徐温云浅笑应对着, “裘镖师切莫说笑,这世上再没有比陆客卿更尽心之人,只是我昨日见他与马镖头正在协商事宜,便没有打扰。 左右听说那口泉眼不远,转悠几步也就回来了,想必不会出现什么歹人。” “那娘子今后若遇上这种情况,不妨带上我裘栋,这一路,我可比洪成那两个熟多了!” 裘栋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感受到马镖头一个眼刀过来,他只能悻悻闭了嘴。 马镖头生怕这憨憨惹得二人之间生了龃龉,立马将话头扯到稍显温馨的话题上。 “我打眼瞧着周娘子就是个福气好的,今后必定子孙昌隆,不知周娘子今后预备生几个娃娃呐?” 此话若问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或许还会惹人羞腆,可若问个寡妇,倒不太显冒犯。 徐温云倒很大方,原想说“一子一女,凑个好字”,可还未张嘴,就瘀堵在舌尖。 脑中闪过万千作想,最后只不由得无奈苦笑一句, “此事倒也由不得我。” 马镖头从此番话语中,听出了浓烈的苦涩,以及种身不由己的遗憾意味。他不由得着了急,调转头就问盘坐在旁,闭目养神的陆煜。 “元白,那你呢? 你今后想生几个孩子啊?” 陆煜豁然睁开眼,眸光炯炯有神,话语坚定如铁, “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自是越多越好。”
第三十章 陆煜豁然睁开眼, 眸光炯炯有神,话语坚定如铁, “龙生九子, 各个不同。 自是越多越好。” 寻常百姓人家,都讲究绵延子嗣后代昌隆,更遑论有江山要继承的天家皇室。 皇家子嗣原就极其珍贵。 在成长过程中,还要预防疾病早夭,遭人暗害遇刺,成年之后又要防止战亡陨落……但凡稍有不慎, 都会有英年早逝之忧, 且还要排除些庸碌无能之辈,所以皇嗣可不就是越多越好嘛! 论起来, 前朝就是亡在子嗣单薄上。若非那勤德帝三个儿子早夭,勤德帝又年老体弱, 无生育之能,只得从宗室中过继了不到十岁的孩童继承王位, 又岂会有后来封地藩王作乱,贼匪各个揭竿而起? 陆煜这番考量自有他的道理。 而落在旁人耳中, 就各有各的意味。 “好!好一个越多越好。” 马镖头年岁稍长些,就喜欢含饴弄孙之乐,他眸光在二人身上流转, 脑补了番他俩的孩子的伶俐相貌,不禁拍手称赞, “元白啊, 除了喜酒, 这孩儿的周岁宴,也必要记得给我发请帖呐!” 裘栋却皱起了眉头, 只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嘟囔道, “好什么好,当自己是配种下崽的牲口呢,还越多越好?他想得倒是美,那也得周娘子愿意给他生呐。” 徐温云呢,她听了这话左耳朵进,右耳朵也就出了,毕竟陆煜今后想要几个孩子,委实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自顾张开了十个指头烤火。 此时阿燕也回来了,这么往返一趟,身上浇得更湿,徐温云立马挪了位置,让她凑到了篝火旁,呵气帮她暖手。 过了会儿,不知是哪个镖师带头,唱起了思念家乡妻儿的民歌,男子粗旷沙哑的嗓音,萦绕在庙堂之上,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为悠扬的曲调作配,显得格外悦耳动听。 得老天爷眷顾。 这场秋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雨就小了些,阳光冲破层层乌云的遮蔽,重新洒落大地。 “若再耽搁下去,赶到汝宁就得半夜,大伙儿这就启程吧。 元白,这雨将马缰马鞍都浇透了,我们皮糙肉厚的自是习惯,只怕你淋雨受冻,担待不住。” 说这话时,徐温云正站在身旁,她岂能错过此等机会,立即上前道, “我那车架倒是甚为宽大,如若陆客卿不介意,可坐上同乘一路。” 陆煜微微颔首, “那便劳驾周娘子多担待了。” “哪里哪里。” 马镖头在旁看得一头雾水,这二人该做的不该做的,不是都已经做过了么?却怎得还这般客套? 就算要因为名声避讳着,也未免有些做戏太过了吧?他也搞不懂现在年轻人套路,清了清嗓子就跨马领队去了。 镖队重新上路。 下过雨后的道路泥泞难行,比起晴时要难走不少,可行程要紧,镖队也只能缓缓前行。 悠悠晃晃行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坐在车架外的阿燕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不是? 怎得过了这么久,就没听见里头传来半分动静,莫非他俩就那么干坐了这么久,大眼瞪小眼,半句话都没说? 车架内。 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陆煜踏上车架,聊起帷幔的瞬间,就只觉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因着这主仆二人防范得当,车窗都有可粘连的防水油纸,所以里头很干爽,一点都没有淋雨的痕迹。 雅致,柔美,香软,馨香。 四处都散发着女子独有的气味。 陆煜左手边是散落翻开的风月画本,右侧的置物架上,放着各式各样晒干了的花茶。 这车架确实很宽阔,可他坐在白色软纱绵柔的坐垫上,却觉得颇有些束手束脚,有些不能动弹。 而徐温云呢。 陆煜人虽在眼前,可她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怯,毕竟二人才闹过别扭,她实在是担心说错了话,又惹得他不悦,那岂不是今夜又要独守空房? 于是二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最终,还是徐温云率先出击。 她软着身子靠了过去,娇声怯怯低问了句,“煜郎可还是在生气么?” 陆煜身子一僵,并未将人推开,而是垂下狭长的凤眼,垂头望着怀中的佳人。 “……你昨日之所以去寻那泉眼,是想,给我生个孩子?” 就知他或许会问这个。 徐温云犹豫着点了点头,“嗯。” 陆煜默了默,剑眉微蹙, “我不是说了时候还未到么? 怎得,心急了?” “……就知煜郎心中对此另有打算,我也不敢忤逆,人家也不过就是想先探明那泉眼的方位,待今后打算要孩子了,也好命人来取上一壶,如此不是事半功倍么? 且人家那日不都已经服下避孕丹了,喝那泉水也是无用啊。” 原来如此。 陆煜闻言松了口气,这才伸臂回抱了她,又牵过柔荑,见她葱白的指尖握在手中,许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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