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午时七刻,曲静霞照旧寻过来,找她玩叶子牌时……徐温云欣然点头。 她也实在需要消遣消遣,转移一下注意力,否则若是一直想着借种求子那桩事,徐温云担心自己迟早得疯。 好在孕场失意,牌场得意。 徐温云今日牌运超好,手气绝佳。 半个时辰下来,接连取胜,打得阿燕与曲静霞二人怨声载道,叫苦不迭,不多会儿,脸上就挂满了‘白胡子’。 “你们主仆两个,莫不是早就串通好,联起手来坑害我一个吧?” “冤啊! 曲娘子可瞧见外头秋日里飘的雪,哦,全都落在奴婢脸上,化作了这些细碎白纸,奴婢委实比窦娥还冤。” “诶诶诶,你可以怀疑我的美貌。 但绝对不能质疑我的牌品。 别技不如人,就觉得有什么暗箱操作哈,我可是凭本事让你们输的。” “再来再来……” 又是两刻钟下来,徐温云大获全胜,或是因为兴奋太过,又或者车架太过颠簸…… 徐温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传来,由胃里翻涌上阵恶心,忙将身子侧到一边,掐着巾帕就抬高到唇边,拍着胸脯干呕了几声。 阿燕立即上前,轻轻抚顺着主子的薄背, “夫人没事儿吧?莫不是车架太过颠簸晕着了,奴婢这就让车夫驶慢些…” 曲静霞的注意力全都在牌局上,她十指张开,将细长的牌叶有规律地划圆清洗着,头也不抬接过阿燕的话头来。 “……这倒稀奇了,这一路下来,我还是头次见周娘子晕车,且方才午膳之事,你也是闻见那酸笋面的味道,掩鼻呕了一声。 若非知道你是个寡妇,我混当你是去哪里勾搭了野男人,珠胎暗结,怀孕了呢!” 只这一句,徐温云的身形顿住,心头狂跳,瞳孔微扩,回首与阿燕默契对望一眼,主仆二人的眸光都锃然发亮。 “曲娘子勿要见怪,我家娘子身体有些不适,需好好静养,这叶子牌还是改天再打吧。” 其实若想要检测是否怀胎,最好的法子,就是寻个医馆让大夫搭脉,可现在行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儿去寻什么大夫。 以往那晓事嬷嬷倒说过个土方。 只需取一绺秀发下来,将其穿入缝衣针中,然后将针扎进根木筷内,将其立在右手脉搏上,如若头发静止不动,那便是无孕。 可若发丝微微打旋,便是有孕。 徐温云这些天来,因此事心神不宁,日日都要按照此土方测试一次,头发都不知要拽落多少根,唯今天还未测过。 她照旧操作一番…… 只见以往静止不动的发丝,忽微微打圆,旋转了起来! 阿燕见状,不禁喜不自胜,低声雀跃道, “夫人,你怀上了,怀上了! 你可以同郎主交差,再不必担心被发落打杀了!”
第三十二章 “夫人, 你怀上了,怀上了! 你可以同郎主交差了,再不必担心被发落打杀了!” 徐温云压根不敢动弹, 只屏气凝神,依旧将眸光定然落在那丝发尖上。 许是因为只是孕相初显,那发丝旋转地并不明显,只微微震颤,但肉眼可见,确实与前几日的毫无反应不同” 此情此景下, 徐温云反而冷静了下来, 为了稳妥起见,她又立马再扯下两根发丝, 故技重施了两次。 结果三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阿燕激动到几乎要哭出声来, “一次或还不准, 可接连三次结果都一样,这还能有假?夫人, 你这是真真怀上了!快快躺下好好歇着,奴婢这就再垫些软褥子, 也好让您躺得更舒适些。” 徐温云在阿燕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轻柔躺了回去,这次不敢再把双腿合拢并高了, 只规规矩矩仰面躺平,甚至丝毫都不敢动弹。 怀胎是大事, 只用此等土方法来检验, 显然不够谨慎, 且若当真只是误诊,不仅是空欢喜一场, 后果并不是她能承担得了的。 她伸出手掌,轻放在平坦至极的小腹上,神色肃慎,对阿燕道, “待到了下榻的村落,你便陪我去出去走一趟,咱们再寻个医馆,找大夫好好搭搭脉,若有人问起,你只道我连日奔波,身体不适,其他的话不必多说。” 阿燕正色点点头, “夫人放心,奴婢省得的。” 今日路途顺利,酉时八刻,就已抵达了当夜下榻的林隐村。 此处就在天津卫境内,离津门约莫就只有两三日路程,这林隐村不是偏僻的小村庄,放眼望去,屋舍连成了片。 众人都在忙。 镖师们往返不停地搬运镖品,好放在指定地点,以便于晚上统一看管,雇主们赶了一天路,大多也都累着了,忙着办理入住,沐浴休息。 徐温云瞅准时机,带阿燕溜了出来,二人特意向当地百姓打探一番,寻到了当地最具盛名的医馆。 为掩人耳目,甚至都不敢光明正大走入,而是偷偷摸摸,在药房伙计的指引下,由巷子的后门进入了医馆之内。 徐温云眼见那大夫年岁已高,双鬓斑白,衣装素减,眸光却是精神烁亮的,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她坐在诊桌后的官帽椅上,抬起如羊脂玉般莹润的右手手腕,轻置在身前长方形的软垫上。 那大夫虽是老者,可眼见她是女子,未避免肌肤相触,还是取出了块薄如蝉翼的透明巾帕,盖在了她的皓腕上。 指尖轻搭在其脉搏上,聚精会神垂头号脉,大夫是个经验丰富的,且此脉脉相明显,倒也未费什么功夫,就有了诊断。 在徐温云紧张探究的灼灼目光下,大夫晃着脑袋,平静道了句, “如盘走珠,尺脉利滑。 此乃喜脉无疑。” 徐温云听得这句,心头怦怦狂跳,她僵着身子,按捺住心头涌出的各种复杂情绪,暗吞口唾沫,小心谨慎问道, “……小女并非信不过您老的医术,只是此事重大,难免多问一句……这喜脉理应不会是错诊吧?” 那大夫不仅医术好,医德也不错,并未因为徐温云多问一句,就面露愠色,只耐着性子解释道, “老夫在这医馆坐诊开方,诊断出的有孕滑脉不说一万,也有数千,所以必不会出错。 由着小娘子的脉相来看,有孕应当不足一月,脉相倒是强劲的很,略略一探便知。” 此言说罢,大夫捋着胡子朝她望去,只见这小娘子嘴角含笑,眸光中却涌出泪光,似喜又似悲,竟晃神呆楞住了。 大夫行医多年,经手过的患者不计其数,其中绝大多数诊出孕相的娘子,都是欢天喜地,激动万分的。 而以眼前这位娘子的反应,以及她走巷道后门就诊的鬼祟行迹来看……这腹中胎儿,绝非正经来路的婚生子。 所以大夫免不得多问了句, “小娘子是要保胎,还是要落胎? 若要落胎,一副通经活血的红花灌下去,既对娘子身子无碍,亦能永绝后患……” 此时却见这位娘子顿然抬头,眸光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保胎。 大夫,我要保住这个孩子。” 这位娘子的决定有些出乎大夫的意料,所以大夫老眼中闪过丝始料未及,却也笑着颔首,按照徐温云的要求,开了几颗在路上方便服用的丸药。 徐温云主仆二人,复又在药房伙计的引导下,由后门中悄声行出了医馆。 直到此时此刻。 徐温云才涌上了几分即将为人母的实感,她将指尖落在小腹上,内心感受十分复杂。 那大夫必定是瞧出了什么蹊跷,所以才会问她是否需要落胎。 毕竟她确实与寻常受孕女子不同。 旁的女子怀孕,大多都是同自家夫君鹣鲽情深,两厢情好得来的。 而她腹中的孩儿,却是被夫君以弟妹性命相威胁,推她出去借种求子怀上的。若真论起来,它来得真真是名不正言不顺理不立道不明。 可孩儿啊,既你能有缘托生到为娘的腹中,那今后前路不管如何凶险跌宕,也必要护得你一世周全。 “夫人,既已诊出喜脉,那咱们还等什么?现下就可立即脱离镖队,辙道去与郎主汇合!” 徐温云停直起身子,抬手抚了抚鬓边,指尖触到发髻上的那枚钗,她淡然笑笑, “傻阿燕,哪怕是逢场作戏,那也要将这出戏做全套了,断没有草草收尾狼狈落幕的道理。” 。 这头。 随着中秋越来越近,朝堂中需要打点之事也越来越多。联络宦官,勾拢朝臣,调遣兵将,押运粮草……万事巨杂,都需陆煜一一费心。 在陆煜每夜下榻的屋舍,有十数个影卫飞檐走壁,以近乎人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来回传送着消息。 “经过月余时间探查,终于寻出确切证据,证明陛下确是遭人谋害,所以才会骤然发病。” “贵妃娘娘已将那致使人昏迷不醒的毒药,偷梁换柱成了良药,派了心腹日日守在龙榻前,相信皇上不日便可转醒。” “三日前有直士御史奏疏,斥责太子十二罪状,道其结党营私,乱政滋弊,贪戾妄为,草菅人命……实乃我朝疮疥之疾。 结果那人当日就被押入昭狱,受断骨锤脑,割肉凌迟之刑,没捱过半日就死在狱中,朝中臣子气愤之余,人人自危。” 陆煜越听,眉头就蹙得越深。 太子不过掌政半年,朝堂就被折腾得乌烟瘴气,若此毒瘤不除,今后必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他又埋首,望向手中已死御史上书的奏章。 只见那字里行间义愤填膺,字字泣血,对朝堂现状痛心疾首,看得出来,自落笔的瞬间,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是个难得的忠义之士,可惜,生不逢时。 如此有志孤臣,既愿以命做博。 那便借用他的血,化作无锋利剑,狠狠扎向太子党的心脏。 “去,将此份奏书誊写拓印下来,以京城为中心,投送至祁朝的每一个角落。” 处理完这桩要事,陆煜又看了几封八百里加急的密文……将一切尽数打点妥当,才后知后觉溢上些疲惫,干脆将后背靠在了椅背上,抬手轻捏着鼻根。 这种闲暇时候,他脑中就不由浮现那个小寡妇的身影。此离到津门就只有三天的时间了,届时他自会对她表露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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