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谁家有幸能聘得这样的姑娘作媳妇,那可真是祖上积了德。”江夏郡王妃还是不甘心。 毕竟这样的儿媳妇,谁不想要? 说起来,她江夏郡王府也算是长安数一数二的高门,怎么就不能打这县主的主意了? “我猜啊,长主是想把县主送入大明宫。” 魏国公夫人揣测着,毕竟这样的女孩子,除了被聘为天家妇,还有哪家能配得上? “你还真别说,这方方面面都是比照皇后的标准来的。怕是长主真起了这心思,那这济阳江氏门阀之最的地位将更无可撼动了。” “谁说不是呢。”魏国公夫人说罢便揽着好友江夏王妃往院中人群处走去。 江式微方才被众人围着,委实觉得累,再也应付不下去了,是以便对东昌公主说着去西边的院子歇歇。 东昌公主瞧她满身疲惫的样子,也想着今儿江式微确实是辛苦了,这么多家娘子一一应付去,铁人怕也是撑不住的。 但她却不打算放江式微去西边院子,她早已经给江式微准备了小憩的地方。 便说道:“东面翠微院里青梅开得正好,院里还扎了秋千,那儿树多,又能避热,最是闲适,你去那儿歇歇罢。” 江式微不疑其他,向东昌公主告了礼后,便往东边翠微院走去。 翠微院这算是僻静之处,甚少有人往来,难得的凉爽,庭院中假山石林立,暖黄色的阳光穿透绿叶洒落于石砖上,形成点点光斑。 石洞门恰恰好框住了一帘春色,洁白胜雪的玉兰花绽放于枝头,花蕊中挂着晶莹的露珠,微风轻轻拂动树枝,簌簌作响。 院中还有着几棵青梅树,树下扎了秋千,秋千处正正好有树叶遮阴,算是避去了大半刺目的阳光。 这院子的光影算是东昌公主府内最好看的了。 江式微拉住秋千上的绳子,稍微收了裙摆便坐了上去。 她委实没想过今日会来这么多人,而且各个身份不同凡响,不是郡王妃便是国公夫人,她想想便觉得倦极。 脚也有一下没一下的蹬地,直到秋千开始摇晃起来。 后来,她见此地偏僻,周围并无人来,索性直接把鞋脱了撂在了地上。 自顾自的开始荡起了秋千,秋千带起的风甚是凉爽,眼前之景让人心情愉悦。 她真想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而另一头,长廊里两名锦衣青年一前一后地走,前面的男子身着月白色的山水刺绣长袍,用了一根白玉簪来束发,玉带钩在腰间分外明显。 手上戴着的羊脂玉扳指彰显了来者的身份,君子无故,玉不去身。【8】他倒活脱脱地就像是从古书中走出来的君子。 后面的那个虽也相貌俊美,但终究不似前者那般沉稳,反倒是多了几分少年的意气。 二人正是齐珩与谢晏。 只见谢晏甩了甩袖袍,问齐珩:“明之你说你,来公主府就来公主府,不大大方方地来,怎么还搞白龙鱼服这一套?你难道是想见县主?”谢晏眨了眨眼,他调侃道,但说到最后一句时眼底有一莫名神色划过。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9】我又不好拂了姑母的面子,只能如此,委屈委屈你吧。”齐珩整顿了一下衣冠。 又转身展开双臂,想让谢晏看看,他问: “我现在衣冠可有不妥?” 谢晏细瞧了瞧,肯定道:“并无什么不妥。” 说罢谢晏又靠近了齐珩,在他身旁调笑道:“明之你是去瞧大长公主的么?我怎么觉得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10】” 齐珩用手肘怼了谢晏一下,把二人的距离分开,又理了理袖子,道:“君子爱重衣冠,有什么不对?” 谢晏听了这句话,面上露出怀疑之色,说道:“你骗谁呢?” 齐珩没再搭理他,又继续闲庭信步地往前走,直到在大长公主面前停步。 但大长公主见他如此装扮也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像是早有预料般。 没来得及行礼便被齐珩扶住,齐珩浅笑道:“今日朕是微服前来,姑母不必多礼,只当珩是普通客人罢。” 东昌公主微笑道:“陛下可不是普通的客人。” 又瞧了瞧齐珩身侧之人,道:“伯瑾今儿也来了?” 东昌公主心如明镜,她可没请谢晏,就是怕谢晏跟在齐珩身边会误事。 东昌公主眼神犹如柔软的棉花中扎了一根刺死死盯住了谢晏,谢晏不自觉得咽了咽。 “大长公主安好,晏陪同陛下前来,叨扰公主了。” 是齐珩非要拽着他来,要不然他才不来呢。大长公主看他的样子,仿佛是在看一个不速之客。 想到此,谢晏看向齐珩的眼神更加怨怼。 “伯瑾来了也好,人多,热闹。”东昌公主嘴上敷衍着,心里盘算着怎么将谢伯瑾引走。 “说起来今日花团锦簇之景也算是罕见,不少贵女题诗作词,陛下可要前去看看?”东昌公主带了几分试探。 齐珩一听“贵女”“题诗”二词唯恐避之不及。 东昌公主这是在试探他么?他还真就配合她这一回。 题诗他没兴趣,贵女他更没兴趣。 “不必,姑母只需给珩与伯瑾二人一处院子歇息便可。” 他这次来本就是想给东昌公主一个面子,他可不想兴师动众。 “好,东面有个翠微院那儿景色甚好,避光乘凉,还有青梅树和白玉兰,明之可在那里青梅煮酒,顺便赏花,也是别有风趣。” 齐珩这一回答正合东昌公主之意,便吩咐着停云为齐珩引路,又暗暗给她使了个颜色。 停云会意,便引齐珩与谢晏向翠微院走去。途中,谢晏母亲谢大娘子身边的近身女使寻到了谢晏,说着:“公子,夫人听说您也来了,特嘱咐奴让您去前院。” 齐珩听此,憋着笑,谢娘子让谢晏去前院,这意图多明显,这是要给谢晏相看妻子呢。 谢晏一脸地不愿意,瞅了瞅齐珩,见齐珩一副看热闹丝毫没有帮他的意思,便垂头丧气地跟着女使走了。 停云暗自松了口气,可算给谢晏这个祖宗送走了。 停云眼珠转了转,算是想了个法子,便向齐珩跪着请罪道:“陛下恕罪。” 齐珩对她这一举动有些出乎意料,便蹙眉,他摆了摆手,道:“有什么事起来说。” “谢陛下,小人方想起来,长主让小人为老王妃送止渴的青梅汁,小人一时着急便给忘了,老王妃怕是等急了,小人……” 齐珩还未听她说完便已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是怕东昌公主罚她。 但是,与他何关? 他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又想到了他与娘亲在上阳宫的那几年,终是不忍心,便道:“既如此,你便去为老王妃送青梅汁罢,你告诉朕院落所在之处,朕独自前去便可。” 停云一喜,算是完成了长主交代的任务了。 果然,她算对了,今上是最怜悯下人的,不忍见她们受罚。 停云便为齐珩指明了方向,便告退离开了。齐珩不疑有他,便向翠微院而去。 此时,江式微荡秋千久了也倦了,便停了下来,揉了揉洁白的手腕,身上发了汗,微微渗透了身上的青色衣衫。 她抬头望着晴空,不得不说今日天气是真的不错,阿娘选这一天来办宴真真是极好的。 突然听到身后“吱呀”一声,江式微回头看去。 齐珩走至门前,想也没想便推门进了去。 那一刻,风动,玉兰花落,满院青梅香。 【1】谏诤:直爽地说出人的错误 【2】谠言:正直的言论 【3】云销雨霁,彩彻区明:选自王勃《滕王阁序》 【4】阿茶这个称呼可以称公主郡主县主,是美称,参考知网论文四川大学吴茂萍《唐代称谓词研究》 【5】《小窗幽记》 【6】《孟子·滕文公下》 【7】白龙鱼服:微服私访 【8】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礼记·玉藻》 【9】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资治通鉴》 【10】醉翁之意不在酒:欧阳修《醉翁亭记》 【11】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论语》 【12】构陷:诬陷,出自《后汉书·顺帝纪》
第013章 倚门回首 江式微回首时,便见门口处站着一人,隔着树枝丫,她瞧不太清,但见衣裳样式便能看出是男子。 闺阁女儿无幕离不可见外男。 而此刻她幕离、帷帽均未戴,如何见人? 她便慌忙从秋千上下来,一时着急鞋履都顾不得穿,她只拿起秋千旁石桌上的团扇掩面。 她望了望门口,想看看来者的模样,却不料阳光刺目,眯了眯眼,只看清了他手上的羊脂玉扳指和那一袭山水刺绣长袍。 他为何如此眼熟? 江式微貌似觉得在哪里见过,但却想不起来。 齐珩走了约十几步,才注意到这院子里有别人。 而且还是个女子。 齐珩看着面前以团扇掩面的女子,感到十分的歉意,他只得打揖告罪:“某无意来此,不想冒犯了女公子,还请女公子恕罪。” 行,真行。齐珩啊齐珩,你怎么一出来就犯错? 式微这才看清了面前之人。 这,这不是大相国寺的那位公子么? 难道他亦在今日的邀请之列么? “无碍,只是阁下下次应当小心些。”江式微想了想,终究还是开口了。 齐珩原本是垂着首的,但当他听到女子的声音后,顿时抬首,瞧着面前的人一袭青衫,声音软糯,手持团扇,半遮着面,在这满园青梅中显得一片朦胧,他终是一笑。 “是你。”齐珩惊讶道。 原来是你。 我们,又见面了。 他虽然从来没见过她的样子,但是她那一口的吴侬软语总是让人没法忽视。 她的声音,他只要一听他便能认出来。 是她。 大相国寺那个戴帷帽的姑娘。 也是那个想“霁长安、踏青云”的姑娘。 江式微并料到他竟这么快便能认出来,见被识破,她在团扇后浅笑,眼睫轻盈又弯弯。 “公子还记得。” “霁长安,踏青云,这样有志向的姑娘,为数不多,是以某记忆深刻。”齐珩十分认真地说,眼中的欣赏毫不避讳。 他确实很欣赏她。 这是江式微第一次听见有外男如此夸她,不免脸上一赧,轻声道:“公子过誉了。” 脚底传来砖石粗粝又冰凉的触感,她才意识到罗裙之下,她的双足并未穿鞋,甚至连绫袜都褪去了。可她若现在去穿,双足岂不是让他看见了? 她想,必须趁他不注意时赶快穿鞋离开此地。 她虽是如此想,但说出的话却是磕磕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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