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娘娘这么一说,倒确实够巧的。昨晚太后刚被囚,今早悫妃便疯了。” 承琴细思半晌,发问道: “莫非悫妃装疯是想保命?” 常清念淡淡一笑,没再接话。 “想来德妃那边也快知晓此事,若德妃等会儿派人来问,娘娘打算如何回?”锦音问道。 邓氏谋逆一案,究竟要不要牵扯宫妃,皇上临走前也没给个准话儿。如何安置悫妃,倒还真教人犯难。 “太后既要去行宫养病,不如便将她这表侄女一同捎上。” 片刻后,常清念又提起道: “还有安婕妤,让她也过去做个伴儿罢。” “是。”锦音暗暗称妙,蹲身应声。 - 数日匆匆过去,御前终于传话来永乐宫,说是请常清念午后过去伴驾。 梳妆更衣后,常清念乘轿抵达皇极宫前,心中不由得喜忧参半。 喜的是总算能再见到周玹,忧的是她恐怕又要在周玹眼皮底子下扯谎。 将手炉和斗篷都交给承琴捧下去,常清念对着光可鉴人的琉璃珠窗照了照,见自己宝髻不曾散乱,这才独自走进御书房。 听见门口响动,周玹勾唇撂笔,抬眸望向常清念。 瞧清周玹眼底淡淡含笑,常清念莫名情怯,也没作声,只敛眸绕过长案,行至周玹身旁。 “陛下。” 常清念轻轻欠身,竟忽然听见自己心音怦然。 算算日子,他们都半个月不曾好生亲近。除却没入宫那阵,常清念还不曾和周玹分开这样久。 周玹却没急着同常清念说什么,只取来案头一道圣旨,递到她眼前。 常清念连忙双手接过,不由困惑道: “这是?” 周玹仰靠进龙椅里,轻声说道:“给你的。” 思及往常都是接口谕居多,常清念心里一紧,不知是什么事,还要周玹特地下诏给她? 觑着周玹不似动怒,常清念展开玉轴,垂眼扫过去。 待看到“晋为贤妃”四个字,常清念呼吸微窒,连忙又仔细回去看了两遍,这才敢相信自己不是瞧花了眼。 想起周玹还在面前,常清念猛然回神,合起圣旨捧在手中,作势便要跪下谢恩道: “妾身谢陛下……” 周玹却倾身近前,扶住常清念手腕:“不必谢恩。” 见常清念脸色倏然一白,不知是又想到哪里去,周玹连忙笑着补充道: “这才是你应有的初封。” 常清念听罢心中更是惊讶,却又不禁冒出个疑惑: 既然周玹当初本打算直接册她为贤妃,那后来又是什么叫他改变心意? 常清念隐约觉着这里头是有缘故的,可见周玹仿佛不欲多言,便只好将追问的话咽了回去。 “那夜朕赶回宫中之时,正撞见卿卿在雪地里失神。” 周玹牵着常清念来身边坐下,柔声问道: “卿卿是害怕血迹吗?还是瞧见了什么?” 猜着周玹要问及此事,常清念早已准备好说辞,便垂眸呢喃道: “妾身生母正是于雪夜中辞世。当时皇极宫外的情形,无端教妾身想起娘亲离开时的模样,这才一时陷入魔怔,还望陛下见谅。” 听闻此言,周玹原本温柔含笑的眼眸倏地凝沉下来,又想起常清念那夜无助模样,顿时一切都有了答案。 将常清念搂入怀中,周玹忙抚着她纤瘦脊背,轻声安慰道: “卿卿幼年丧母,这些年独自一人,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都过去了,”周玹心疼叹道,“往后有朕护着你,定不会再教你孤身面对风雪。” ——都过去了吗?恐怕过不去。 常清念眼眶泛红,不由合眼轻叹。如若七年前她勇敢一些,扑上去拉住周玹衣袖。周玹会驻足停留,从此免她孤苦吗? 好半晌,常清念闷声问道: “普天之下好女子何止万千,陛下为何独独对妾身青眼有加?” 这话倒教周玹微微哑口,情之一字说来容易,辨寻根由出来倒实在不易。 见常清念心绪低迷,周玹深知不可敷衍,只好认真思索一番,斟酌答道: “如若非要问起情之所始……恐怕早从青皇观起,朕便觉着卿卿与旁人不同。” “虽说朕也不知那夜为何会唐突卿卿,但或许是天意如此。” 思及往事,周玹不由笑道:“后来见卿卿并不怨朕,朕也着实松了口气。” 好一个“天意”。 常清念心底苦笑,强撑起笑容,柔声附和道: “可能这便是天赐的机缘罢。” 周玹噙笑颔首,轻吻了下女子额间花钿: “卿卿倒提醒朕了,等到年初去青皇观打醮,朕可得好生谢过诸位神仙。” 说罢,周玹从案上取来本一指来厚的书册,放去常清念怀中道: “这个你今日便带回宫中去看,有何不解之处,随时可以问朕。” 常清念托住那本籍册,只不见其上书名,翻过去却见背面也是空白,不由好奇问道: “陛下,这是什么书?” 话刚出口,常清念顿觉一股热浪爬上耳根。后知后觉这册子神神秘秘的,该不会里头是什么春画罢? “朕做太子时读的——” 见周玹欲言又止,常清念心中更慌乱几分,莫非真教自己猜中? 却不料,周玹接下去说道: “里面是一些为君治国之道。” 给她看治国之道做什么? 常清念仍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中不可自拔,乍一听周玹所言,下意识地曲解道: “您……您是在提醒妾身,尽快给您生个小皇子吗?” 周玹闻言也是一怔,随后忍俊不禁,笑骂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常清念埋首欲躲,周玹将她捉起来,正色吩咐道: “回去认真看,十日后朕要考校。” 听闻“考校”二字,常清念顿时瞪圆杏眸,不可置信地望着周玹,脸上露出副凄楚可怜的神情。 早已弄清这是女子要告饶的前兆,周玹不禁好笑地问道: “朕又不打你手板子,你怕什么?” “当真?”常清念忐忑发问,显然不信。 “你只需尽力而为,朕自然不会苛责。” 周玹眯起眼,凝着常清念打量一番,吓唬道: “但如若被朕看出来,你是在偷懒——” 威胁没说出口,看来是要成真。 常清念凑去周玹怀里躲着,比起可能挨罚,更令她不安的,其实是另外一桩事。 “妾身是嫔妃,您让妾身看这个做什么?”常清念咬唇问道。 周玹抬手揽住常清念,半晌没说话,眼神注视着前方,似乎飘向很远。 “父皇很喜欢邓氏。” 周玹终于开口回应,却是这样一句丝毫不着边际的话。 常清念微微蹙眉,听出周玹此言,应当是在说从前的邓太后。 “可即便父皇生前予她皇后之位,给她子嗣傍身,她还是落得今日下场。” 周玹收回目光,垂眼瞧向常清念。 常清念被盯得慌乱,不假思索地接道: “陛下英明神武,太后自然不是您的敌手。” 周玹闻言轻轻勾唇,却又摇首道:“今日哪怕不是朕,换作任何一个宗亲、世家或是重臣做她的对手,她都很难争赢这天下。” “所以朕总在想,”周玹叹道,“朕赠你的荣宠也好,地位也罢,固然能保你一时性命,却不能护你一世平安喜乐。” 似是猜到常清念在想什么,周玹提前说道: “且不说我们眼下还没有孩子。即便孩子生下来,日后也未必就能成器。” 常清念心底愕然,不由抬眸望向周玹,只觉这话倒与邓太后所言截然不同。 邓太后告诫她的,是要生个争气的皇子。 见常清念抬眼,周玹顺势扶住她面庞,直视那双迷茫惶然的杏眸,一字一句为她解惑道: “你最大的靠山,只应当是你自己。”
第51章 冬雪 指尖轻轻摩挲过书脊,常清念不由心乱如麻。 自邓太后怂恿她窃取皇权起,常清念便从心底感到恐慌与抗拒。 只因她从中窥见,另一条向常家索债的路—— 如若她自己是女君,手握生杀大权,便无需拿自己的命运做赌注,也能扳倒当朝重臣。 可是如此,她又如何能对得起周玹? 常清念痛苦攒眉,哑声问道: “陛下不怕妾身学会了这些,日后若趁您不在,妾身会惦念起临朝称制?” 周玹闻言,先是讶然地瞧了常清念一眼,随后竟朗声笑道: “随你。” 常清念心跳微微加快,还没来得及体会这句“随你”背后的纵容,便听周玹又补充道: “但是绝对不准养面首。” 周玹语气骤然变得严肃,深邃眼眸紧紧锁住常清念,威胁道: “朕以后定然要留旨,你若敢养面首,便罚你去给朕守陵。” 不久前刚见识过帝王铁腕,常清念此刻全然不敢相信,周玹会容许后妃干政。 想起周玹是如何纵大邓家的野心,常清念立马将书推回去,抱住男人手臂,委屈道: “陛下别试探妾身了,妾身发誓不敢染指您的皇权。莫不是您就爱把小兽养肥了再杀?这边刚宰完邓家,回头便又要寻上妾身。” 听罢常清念所言,周玹顿时无奈轻笑,不解自己在常清念眼里,怎么就成了这般居心不良之人? “念念,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我们还要走过几十个春秋……” 周玹暗叹一声,只好同她说些心里话: “万一朕日后变心了呢?” 他们之间原就是如此不公,一旦周玹变心,常清念除却自吞苦楚外,便别无他法。 虽然周玹并不觉得这会成真,可将来之事谁能又说得准?不教会常清念如何自保,周玹又怎能安心。 见常清念仿佛要掉眼泪,周玹狠下心,正色斥道: “别告诉朕你要认命,有点出息。” 常清念当然不会认命,但她实在不想听什么与周玹为敌的话,倔强地咕哝道: “您把妾身教得太厉害,岂不是在给自己埋下祸根?” 养虎为患的道理,周玹怎会不懂? 周玹缓和神情,抚着常清念脸颊,轻声期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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