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那张脸,常清念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虽不快,口中却轻笑一声: “当真是我见犹怜啊。” 随后常清念也不睬那女冠,只是挑起眼尾,似笑非笑地瞥向周玹,好似试探他心意。 对上常清念含嗔带怨的杏眸,周玹顾不上自己暗恼,连忙无奈叹道: “胡说什么?” 说着,周玹抬手将常清念拉回身前,顿时将心中偏爱显露无遗。 三言两语间,周玹已然思虑清楚,于是沉声吩咐道: “崔福,将这胡言乱语的女冠拖下去,即刻逐出青皇观,永不许入京。” “是,奴才遵旨。” 瞧清皇上要维护贤妃,崔福连忙应声,将拂尘别去腰间,正欲拖那女冠下去,却听周玹又冷冷补充道: “舌头也拔了罢。” 常清念本还暗暗别扭,闻言不由惊诧,猛地从周玹怀里抬起头来,犹疑道: “陛下,大好日子不宜见血罢?” 周玹却没接话,只淡淡睨了眼崔福。崔福会意,连忙上前捂住女冠的嘴,连拖带拽地将她拉了出去。 “唔唔……” 惊惶的呜咽声被隔绝在门外,常清念心中凛然,连带着醋意也被吓得消散大半。她轻抚着周玹胸膛,柔声问道: “陛下,那女冠同您说什么了?” 周玹眸色微暗,将女子指尖包裹在掌心。而后却并未软语安慰,反而盯着常清念,凝瞩不转地瞧了半晌。深邃眸中情绪难辨,倒教常清念心里阵阵发毛。 “陛下?” 常清念试探着唤了一声,却见周玹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尽量缓和地问道: “念念,你同周澈是旧识?” 听周玹莫名提及礼王,常清念立刻猜出,定是那女冠告的御状。 若她矢口否认,反倒欲盖弥彰,愈发显得她心虚似的。 电光石火间,常清念已然拿定主意。只见她忽然从周玹怀中起身,贴着他腿边跪倒,好不可怜地道: “陛下明鉴,三年前礼王来观中敬香,无意间撞见妾身。自那之后,他便对妾身纠缠不休。妾身不堪其扰,只好处处躲着他。可他那时是王爷,妾身也拿他没什么法子。” 常清念挤出两滴眼泪,猫儿似的蹭在周玹膝上,又情真意切地说道: “幸亏后来得遇陛下,这才教妾身摆脱他纠缠。” 左右周澈已是半死不活,常清念索性把罪责全往他身上推,全然不提自己有刻意利用的心思。 周玹微微垂睑,将女子面上神情尽收眼底。 “既是如此,那他送你的东西呢?” 见周玹连这都知,常清念咬牙暗恨,悄悄拉住周玹衣摆,嗫嚅道: “妾身瞧着那些东西太过贵重,便都托人寻个铺子当了,换些银子平日使着,后来又拿去给芜娘开医馆……” 换银子? 这倒确实是常清念能做出来的事。 周玹忽然失笑,将常清念抱回怀里,教她正对着自己。 “念念。” 周玹将手搭在常清念后颈,轻轻揉了揉,认真道: “朕并非是想追究什么,也不会因从前之事怪罪于你,你大可以同朕说实话——” “你喜欢过周澈吗?” 周玹眸光沉沉,平静问道。 提起那个酒色淫乐之徒,常清念心里便直犯恶心,断然摇首道: “妾身才不喜欢他。” “妾身只喜欢陛下。” 常清念越说声音越小,但好在不曾磕绊,听上去倒也有几分可信。 “妾身从前不敢说,是怕陛下听了生气。” 分膝跪坐在周玹身前,常清念环住他脖颈,小心翼翼地撒娇道: “妾身只是想留在陛下身边,陛下便饶妾身一回罢。” 周玹扶着常清念腰肢,在其上流连半晌,慢悠悠地叹道: “每当朕觉得自己了解念念,念念便总能给朕翻出几个新鲜花样儿。” 常清念被抚弄得腰眼发软,赖在周玹怀里,闻言不由讪笑两声。 “念念可还有旁的事瞒着朕?” 大掌缓缓向上滑,按过常清念寸寸脊骨,触感好似玲珑隽秀的玉石。 “趁着今日,便一并招认了罢,朕不罚你。”周玹轻声诱哄道。 招认是断无可能,常清念拿软唇去贴周玹,不住挨挨碰碰,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 “陛下冤枉妾,妾哪里还有事情瞒您?” 周玹却坐怀不乱,凝眸瞧着常清念,扬眉问道: “若是还有,又当如何?” 见周玹忒不好糊弄,常清念焦灼地抿抿唇,俯身凑到他耳边,用气声咕哝了个惩罚法子。 听罢常清念絮语,周玹微愕转眸,随即闷笑出声,伸指在她额间轻敲一记: “成天都在想些什么?这到底算是罚你还是赏你?” “陛下——” 常清念云娇雨怯,凑上去以吻封缄,不许周玹再取笑她。 周玹得了便宜,却仍不放过常清念,摇首轻啧道: “从前好好儿的姑娘家,教朕悉心养过大半载,怎地倒成了个狐狸妖?” “说妾身是狐狸成精?您倒也好意思。” 常清念赔了夫人又折兵,顿时羞恼欲逃,意有所指道: “陛下每到一处,便有一群莺莺燕燕,争红了眼要往您身上扑。” “这还不是要怨卿卿?” 抬手将常清念箍在怀中,周玹笑语呢喃: “卿卿将朕惑得太深,教旁人看在眼里,便以为朕随便见个道姑便要爱上。” 听得周玹蜜语缱绻,常清念死命绷直唇角,扭头轻哼道: “强词夺理。” - 蒋昭容搀着岑妃步入静室时,虚岸道长方从道场中出来,正装模作样地敛目打坐。 听见门口传来响动,虚岸扮出慈眉善目的模样,轻捋花白长髯,笑呵呵地起身相迎道: “不知二位娘娘驾临,贫道有失远迎,还望娘娘们恕罪。” “虚岸道长客气。” 岑妃有气无力地应道,抬手命宫女呈上一盘银锭,权当添香火钱。 虚岸见状,脸上笑意顿时更真切几分。 “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岑妃落座道。 “娘娘请讲。”虚岸道,“贫道定当竭尽所能,为娘娘排忧解难。” 岑妃思量片刻,并未急于张口,而是挥退随行宫女,只留蒋昭容一人在侧陪伴。 待宫女们皆去门外守着后,岑妃愁眉紧锁,低声对虚岸道: “不瞒道长说,本宫自打上月起,便常觉心神不宁,食不下咽。上回请观中道长来除过邪祟后,倒真安生了几日。可近来竟又不大好,便想让您再替本宫瞧瞧。” 说罢,岑妃轻抚心口,吁喘微微。 见蒋昭容适时递来热茶,岑妃接过浅啜,这才松开眉头。 虚岸何等老奸巨猾之人,一听这话便知其中有利可图,当即故作高深地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半晌才故作惊讶道: “岑妃娘娘,依贫道所见,您的确是身染邪祟,需得尽快作法消灾才是啊!” 听得虚岸如此说,岑妃眸中闪过惊惧,攥着锦帕的手猛然一紧,急切追问道: “究竟是何方邪祟,竟如此煞人?” 虚岸故作沉吟,心中片刻不停地琢磨着,该如何从岑妃手中多骗些赏银。 半晌,只听虚岸神秘兮兮地问道: “娘娘可曾听说过,恶鬼寻替身之事?” “恶鬼寻替身?” 岑妃目露迷茫,虽不解其意,但听着便觉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错。” 见岑妃是个容易上当的,虚岸心中顿喜,煞有介事地说道: “贫道方才瞧见,娘娘身后跟着个横死的恶鬼,伸出红舌搭在娘娘肩头。正是它扰得娘娘心中不安,而且到了夜里尤甚。” 听闻身后有恶鬼垂着长舌,岑妃惊叫一声,慌乱地抓住蒋昭容衣袖。 蒋昭容也觉背后窜凉似的,但见岑妃惊惧,只好强自镇定,握住岑妃的手,低声安抚道: “虚岸道长还在这呢,娘娘莫怕。” 见恐吓得逞,虚岸暗自窃喜,接着摇头晃脑道: “横死之人大多阳寿未尽,死后怨气难消,不可再入轮回,便只得做个孤魂野鬼游荡在天地间。此等亡魂若欲转生,便需寻一阳间之人替其受苦,方可使己身解脱。” 岑妃早已骇得指尖冰凉,费力听懂虚岸所言,不禁艰难吞咽道: “那……那这横死之人究竟从何而来?” “此事恐怕只有娘娘自己知晓。” 虚岸紧盯着岑妃面容,试探道: “死于水火、绳缢、蛊毒,或因冤屈而死不瞑目之人,皆称横死。” 岑妃本还茫然无绪,在听到“死不瞑目”时,脸色却忽地一白,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皇后死时情状。 彼时皇后暴毙,听闻便是睁着眼的,最后还是陛下亲手替她合上…… 想到此处,岑妃心中已然信了大半。而后又不禁恨上心头,明明是她与常清念合谋,皇后的怨魂凭什么不去寻常清念? 岑妃气不忿儿,顿时咬牙切齿地问道: “那她为何不去缠着旁人,只盯着本宫来害?怎地不是有亲缘之人更易被寻上?” “这……” 虚岸不知岑妃是在泄愤,只当她心生怀疑,连忙随口胡诌道: “许是娘娘宫中阴气太盛,若常得龙气庇佑,便可好上许多。” 常清念如今盛宠加身,日日有皇帝陪伴,可不就是“龙气庇佑”吗? 思及此,岑妃再无怀疑,急忙向虚岸寻援道: “既然如此,不知道长可有什么破解之法?香火钱都好说,万望道长能出手搭救。” 虚岸兜了这么大一圈儿,就是想糊弄岑妃使银子来,从他这里买个纸扎替身。 可话刚涌到嘴边,虚岸心底忽然闪过个念头,不由张嘴停顿半刻。 蒋昭容心中觉得怪异,一时却捉摸不透ῳ*Ɩ,只得道: “道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虚岸故意攒眉蹙额,连连摆手,语焉不详道: “不可不可,此法太损阴德。” 见虚岸果真有法子,岑妃急不可耐,连忙催促虚岸快讲。 虚岸好一番推诿后,才好似招架不住,叹道: “这恶鬼选中替身之人,便很难将其驱离。娘娘若欲破解,唯有偷天换日,寻个替身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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