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遗落在脚踏上的绣花鞋,宫女顾不得害怕,连忙回身拾来鞋子,匆忙追上前去。 然而,岑妃仍旧没理她。小宫女心中疑惑,却又不敢擅自阻拦,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岑妃身后。 眼看岑妃快要赤足踏出殿外,小宫女捧着烛台拦在她身前,壮起胆子问道: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借着微弱烛光,小宫女偷偷打量岑妃的神情。只见她睁着双黑洞洞的眼,却映不出半分光亮,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正当此时,殿外忽然吹来一阵夜风,将跳动的烛火扑灭,岑妃那张诡异面容顿时隐于黑暗。 “啊!” 小宫女浑身寒毛直竖,吓得连连后退,险些被门槛绊倒在地。 眼见岑妃步步接近,小宫女强忍心中恐惧,猛地将殿门关起,而后头也不回地跑向庑房,疯狂拍门道: “梅蕊姐姐,梅蕊姐姐!” 梅蕊已在房中歇下,闻声顿时被惊醒。 匆匆将外衣披在身上,梅蕊脚步慌乱地开门出来,待瞧清来人,登时不悦低斥道: “又怎么了?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梅蕊姐姐,不好了,娘娘她……娘娘她……” 小宫女早已吓得语无伦次,颤抖地抬起手,回身指着寝殿的方向。 见小宫女连话都说不利索,梅蕊蹙起眉头,顿时快步朝寝殿走去,打算亲自去看看究竟。 听到紧闭的殿门后传来细微声响,梅蕊不知出了何事,便不曾犹豫地走上台阶。 正当梅蕊要推门时,门上突然扑过来一个黑影,吓得梅蕊差点栽倒在地。 岑妃抬手拍打着殿门,口中发出阵阵含糊不清的呓语,仿佛是在说着什么,却又让人听不清楚。 “娘娘方才突然成了这样,梅蕊姐姐,奴婢不敢进去……” 焦急与恐惧交替占据心头,小宫女死死捂着嘴,简直快要哭出声来。 梅蕊蹭了蹭掌心冷汗,意识到这恐怕是那毒的缘故,便费力咽了口唾沫,缓缓将门打开。 “娘娘?” 梅蕊试探着轻唤,而岑妃仍旧毫无反应。 强忍着不去看岑妃那副瘆人模样,梅蕊上前牵住岑妃衣袖,一点点将她引回床榻边。 小宫女躲在梅蕊身后,骇得大气都不敢出。 见岑妃慢慢挪到脚踏旁,小宫女以为今夜没事了,便忍不住抖着嗓子问道: “梅蕊姐姐,娘娘瞧上去跟丢了魂似的,该不会是中邪了罢?”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话音刚落,岑妃忽然扭过头,一双空洞的眼直直盯向小宫女,仿佛要冲过来杀人一般。 小宫女见状,不由惨叫出声,顿时瘫软在地。
第58章 血脉 一夜惊魂过后,好不容易熬到天光大亮。 岑妃躺在榻上悠悠转醒,方一坐起身来,便觉双目酸胀,头痛欲裂,忍不住低嘶出声。 “娘娘,您醒了?” 梅蕊试探问道,整夜提心吊胆地坐守在榻前,早已将她累得筋疲力尽。 此刻见岑妃有动静,梅蕊连忙走到床尾,踢了踢蜷缩在那儿的小宫女: “快去给娘娘端些热水来。” 小宫女眼下青黑,听得梅蕊吩咐,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失张失志地跑出去端水。 岑妃脑中昏沉,此番醒来竟觉得浑身酸痛,忍不住皱眉问道: “本宫这是怎么了?” 梅蕊屏声息气,正小心伺候着岑妃换衣裳,闻言不由诧异问道: “娘娘,您不记得昨夜之事?” “昨夜发生什么了?” 见梅蕊吞吞吐吐,岑妃心中疑惑更甚,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你倒是快说啊!” 小宫女端着热水从外头走进来,正好听见岑妃的质问,吓得双手直抖,险些将银盆打翻在地。 梅蕊连忙拉小宫女一同跪下,将昨夜情形一五一十地禀与岑妃。 “这不可能!” 岑妃之前就被虚岸装神弄鬼的话唬住,此刻听见如此离奇之事,不由猛地站起身,指着梅蕊的鼻子喝道: “你胡说!本宫昨儿在榻上睡得好好的,根本就不曾起身。” “娘娘明鉴,昨夜乃是奴婢等人亲眼所见,奴婢万万不敢欺瞒您。” 梅蕊言辞恳切,身边的小宫女也瑟缩着附和,跟着一起磕头。 见宫女们的神情不似作伪,难道她们所言都是真的? 岑妃踉跄着后退几步,无力跌坐在榻边,惶悚不安地张口喘息。 可她居然什么都不记得……在她印象里,自己应当是一夜眠至天明才对。 撑着突突直跳的额角,岑妃彻底慌神儿,急声吩咐道: “快去!快去把蒋昭容叫来。” - 不多时,蒋昭容便带着亲信太医闻讯赶到。 内殿里,岑妃此时已穿戴整齐,倚靠在炕桌边浅啜热茶。 只是细看之下便可发觉,岑妃端着茶盏的指尖仍在轻微打颤。 路上已听梅蕊禀过岑妃情状,蒋昭容却觉得未免夸大其辞。 此刻亲眼瞧见岑妃六神无主的模样,蒋昭容察觉事出不小,匆匆欠身行礼,便忙命身后的太医上前。 “王太医,你快替岑妃娘娘瞧瞧。” “微臣遵命。” 王太医垂手走近,先是向宫女询问过昨夜发生之事,这才隔着丝帕搭上岑妃腕间,仔细摸她脉象。 然而,王太医眉头越拧越紧,好半晌都默不作声。 岑妃心中本就惊疑不定,如今见王太医面色渐露沉凝,愈发如坐针毡。 怕岑妃紧张之下失言乱语,蒋昭容抢先张口,焦急催问道: “王太医,你可瞧出娘娘究竟是何病症?” 王太医额上冷汗涔涔,忽然跪倒在地,磕头道: “回昭容主子,岑妃娘娘这症状,像是……像是离魂症。” “你的意思是,本宫昨夜魂魄离体了?” 岑妃顾名思义,藏在袖下的手指颤抖得更加厉害。 “微臣不敢妄下断言,但岑妃娘娘的症状,确与医书上所记载的离魂症十分相似。” 此病实在罕有,王太医从前不过是略有耳闻,从未亲眼得见,只好惶恐答道: “身患离魂之症者,心中常感虚幻,皆因神魂离散所致。初时每至夜里,则惊悸多魇,仿佛分一为二,身外有身。旁人见之惊异,而己无所感。长此以往,许是会混淆昼夜,再无从分辨虚实。” 怪诞之语迎面袭来,明明沐浴在春日艳阳之下,岑妃却浑身冷汗如浆,声音颤抖地问道: “那不就是疯了吗?” 王太医深埋着头,迟迟没敢接话,只是沉默已然表明答案。 蒋昭容安抚岑妃稍安勿躁,又急声追问道: “眼下可有法子医治?” 王太医并无多少把握,可见岑妃和蒋昭容都盯着自己,便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沉吟道: “微臣诊得娘娘肝虚邪袭、心肾不交,这便为娘娘开几副‘独活汤’和‘归魂饮’。每日煎服下去,应当会有好转。” “那便好。” 蒋昭容听出希望,神情略有缓和,吩咐道: “梅蕊,快取纸笔来,请王太医去偏殿拟方子。” 说罢,蒋昭容又特意叮嘱王太医,千万不可将此事外传。 王太医在宫中当差,自然明白要闭紧嘴巴的道理,闻言连连保证道: “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守口如瓶。” 岑妃脊背早已绷得像弓弦,待宫女引着王太医下去,她立马扑来抓住蒋昭容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 “是不是那怨鬼!那怨鬼要逼本宫做她的替身……可今儿不才三月初四?她已经等不及到四月,便要向本宫索命了吗?” 见岑妃痛苦碎念,蒋昭容亦满心忧急,手腕被掐得生疼却也没躲。 顾不上深思岑妃念叨四月做什么,蒋昭容只低声宽慰道: “娘娘莫慌,妾身已命人在朝霞宫安排妥当。不出几日,便可让宓贵仪替死,为娘娘化解此劫。” - 御书房外,见贤妃轿辇停稳,崔福立马笑眯眯地迎上前。 “贤妃娘娘大喜啊!” 崔福躬身扶常清念下轿,点头哈腰地恭维道: “皇上方才御笔钦点,兰公子为今岁科举状元。这回不止娘娘的父亲,您娘家表兄也是大魁天下,真可谓谢庭兰玉,前途无量!娘娘家中亲人皆有出息,看来还是娘娘最有福气。” 常清念本已劝服自己不抱希望,乍一听闻自己确还有血脉至亲,不禁心绪恍惚,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兰公子当真是本宫表兄?” 常清念偏眸看向崔福,呐呐问道。 “可不是么。” 崔福侧身引常清念进殿,绘声绘色地说道: “适才皇上问起兰夫人生辰、名讳等等,兰公子皆应答如流,提起前尘往事来,也是分毫不差。而且兰公子此番进京赶考,竟还随身带着兰氏家谱。待将那家谱翻来一看,嗬!可更了不得。只见这兰公子的父亲,与娘娘生母乃同胞兄妹,真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啊。” 常清念仔细听着,惊觉如若兰时鹤双亲仍在,她在这世间竟还有舅父舅母。 去岁平定邓氏谋逆后,周玹曾带她见过贺大将军。当日见他们舅甥推杯换盏,畅谈甚欢,常清念心中虽触动,却也总觉得是隔雾看花,没法全然瞧真切。 直到此刻,常清念忽觉胸前扑腾翻搅,正有什么悄然复苏过来,牵拉着凡胎肉骨之下,那条无法斩断的相连血脉。 常清念沉下呼吸,抬步迈入门槛。 御书房中,周玹端坐在龙椅上,正与面前肃立之人交谈。 发觉常清念进来,周玹止住话头,淡然眼眸里顿时浮现出浅浅温柔。 “妾身拜见陛下。” 常清念福身请安,目光却不禁瞥向那缓缓转身之人。 只见男子一袭进士巾袍,身形颀长,眉目清俊,面上却并无春风得意之色,反倒在看见常清念后,眼底微微湿润。 周玹起身绕过御案,亲手扶起常清念。又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她手背,仿佛是无声安慰。 周玹向来体贴女子心意,见状轻声说道: “念念与兰卿想来有旧事要叙,朕去暖阁等你。” 见常清念下意识地开口谢恩,周玹立马抬指竖在她唇前,而后反手轻推,将她送到兰时鹤身边。 自己则迈步离开,将御书房留给兄妹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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