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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沈家少夫人和沈姑娘吧，这边请。” 两人刚一下马车，就有一个满面笑容的嬷嬷上前来给她们引路。 别庄建在山脚，周围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有别的房屋，庄前有一条很浅的小溪蜿蜒而过。 别庄内的房屋，也与城中不同，而是特意仿照乡村低矮的房屋而建，从外头瞧着很是朴素。 但是跨过两重门，进到里头，就能发现这里别有洞天，一步一景令人眼花缭乱。 赏花的地方在靠山的一处小院，院子并无围墙，而是用篱笆围起，篱笆上缠绕着藤蔓，间或有各色小花点缀其间，瞧着颇有意趣。 沈沅跟嫂子到时，郡主正跟身边人说话，两人走近正要行礼，就被拉住了手。 “今日咱们不讲究这些，来了就当自己家一样。” 康乐郡主今日穿着打扮并未如何华丽贵重，但是眉宇间仍旧隐隐露出上位者的气质。 毫无疑问，康乐郡主就是那个被岁月优待的人，年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沈沅怎么瞧都瞧不出郡主居然有个谢回那般大的儿子。 “往年就曾听闻何家姑娘才动京城，今日一见才知才动京城说得还不准确，明明是才貌双绝才对。” 何瑛微微福了福身，“郡主谬赞了。” “我可从不谬赞人。”说完又转向沈沅，一脸亲切道： “今日我可特意让人准备了好些点心，待会儿都要尝尝可吃的惯。” 沈沅也回忆着往日学的规矩，回道：“臣女谢过郡主。” 沈沅和何瑛往日与郡主并无接触，今日一见只觉郡主平易近人，十分可亲，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周围的其他女眷们，心里都活络开了。 原本听说郡主今日宴请，居然还邀了四品官家的姑娘，就有人觉得惊讶。 今日更是见到郡主对二人热络又亲近，心里更加诧异。 有人猜想难不成是因着沈家沈大人与郡主的独子小谢大人是同僚？ 不过甭管心中作何想法，起码面上都一样对沈沅二人亲亲热热，郡主的态度都摆在这儿了，其他人跟着做就行了，慎重些总是没错的。 之后人陆陆续续都到了，来的人中既有年岁较大的老夫人，也有如何瑛这般的年轻小媳妇，同样也有像沈沅这般大的未婚小姑娘。 沈沅看了一圈，脸倒是都有些熟悉，约莫此前去别的宴会时见过，但除此之外就不知道更多了。 如今她跟着嫂子学管家之事，但是还没有学到人情往来那些，京城里头各家关系盘根错节，从哪个楼上随手丢两块石头，许是都能砸中两个有姻亲关系的人。 往日沈沅最不耐烦这些，所以今日到底来了哪些人家，她也不太知道。 但也有个“熟人”她认出来了，上回蹴鞠赛才见过的，敬国公家的姑娘。 何瑛倒是都认出来了，粗粗一瞧就认出好几位公侯家的夫人和姑娘。 当然，如她们这般家世算不得顶尖的也有，只是她总觉得郡主待她们有些不同。 “阿熙你今日邀咱们来可是来赏花的，坐了许久怎么连片叶子也没见着，莫不是舍不得给我看了吧。” 说话的是周仲安的母亲，她跟郡主是多年的情分了，谢回与周仲安还未出生时，两人就是好友了，因此说话也随意。 “偏你心急，这就让人把花抱出来让你瞧个够。” 众人正说着话，从外头进来一个宫装少女。 “姑母，我没来迟吧。” 既叫郡主姑母，这姑娘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众人站起来又要行礼，但也立马被叫起了，“今日是姑母说了算，我是来凑热闹的，大家不必如此。” 从封号就能看出，昭阳公主极受宠爱，当今皇子不少，公主也一样，不过中宫嫡出的也就一位，就是昭阳公主。 康乐郡主与皇后亲厚些，毕竟是皇上发妻，也很早就与康乐郡主相识，感情自是其他嫔妃比不得的。 因此皇后的女儿朝阳公主也与康乐郡主亲热些。 “你来得倒巧了，正好我这要叫人把花抱来呢。” “是呢，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咱们这么些人在这坐了许久都不曾看到什么花，公主一来花也来了。” “看来这是姑母疼我，特意等着我呢。” 不多时，就有许多下人抱着花盆进来，前头的都是常见的牡丹花品种，后头渐渐的就不常见了，光看着颜色就知名贵。 姚黄，魏紫自不必说，还有那般一支并蒂双头的，且两朵颜色不同，着实惊奇。 还有一朵花中，中间绿，周围紫的，一花两色，奇美非常。 霎时各色牡丹挤满了这个小院，这里头随便一盆拿到外头都是价值千金，如今便这么摆在人眼前，倒让人觉着眼睛都不够使了呢。 第32章 《怜香记》 名为赏花宴，但是来参加宴会肯定不止赏花一样事。 从年头到年尾，除了各大节日，人们要聚在一处耍乐，日常随便哪天拿出来，都能有个办宴会的由头。 开春了有踏青宴，桃花开了有桃花宴，牡丹开了有牡丹宴，夏日有荷花宴，秋日有红枫宴，冬日有梅花宴，有赏雪宴。 甚至有的人家，自家猫狗生了小猫小狗，也要借此邀亲朋好友相聚。 人嘛，总得给自己寻些乐子。 就如今天，郡主邀大家前来赏花，但又不仅仅是赏花。 “我今日请了戏班子来演怜香记，这还是这部传奇头回演出呢，也不知如何，邀众位一块儿看看。” “可是孤舟钓叟那部怜香记？” 如今这部《怜香记》怕是半个京城的人都看过了，听闻城内各大戏班子也在排演这部传奇。 毫无疑问，哪个戏班子先排出来，排得好，必能在京城掀起浪潮。 看戏者，不分雅俗，不讲阶级，上至老者下到孩童，都能看懂戏。不识字的人无法看懂传奇，但能看懂“演出”。 这也是戏曲存在的意义之一。 《怜香记》这部传奇能够流传甚广，那么排演出的怜香记，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位圆脸夫人抚掌道：“我先前还使人打听了，说是最早也得下月才能演呢，不成想能演的原是被郡主请了来。今儿咱们可都有福了。” 当然，在场的人也有对此表示疑惑的，“那什么传奇真有这么好看？” “好不好看的，看了就知道了。” 在这院子里也不必搭戏台子，在一块儿空地上，演员扮上了就能开演，比之以往在戏园子里看，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沅以前很少正经看戏，上回看可能还是在金陵时她祖母过寿，家里请了戏班子来演，为了应景儿，演的也多是几世同堂，阖家团圆的故事。 比起有缺憾的故事，世人多爱团圆，因此不论是话本还是传奇故事，不论中间怎样的波折，最后必定会有一个圆满结束。 当然，每个读者对圆满的定义也有所不同。 不过《怜香记》这个故事的“圆满”，沈沅觉得比之前书中那些男人考场高中，封官拜相，妻妾和美的故事要好的多了。 虽然这本传奇值得称道的绝对不止结局这一处，沈沅也不知别的人喜欢这部《怜香记》是什么样的原因，但是她确实因着书中的结局而眼前一亮。 “要我说这出戏好就好在结局，云仙与锦娘在一处不知多快活，要真跟那丑行商过上一辈子，我可得呕死。” 看来有人与她看法一样哦，沈沅坐在后头眯了眯眼睛。 “这不就是天妒红颜，两个貌美又多才的姑娘，偏偏配了丑陋又无才的男子。” 说话间，写出戏恰好演到女主角云仙成亲那日，刚被掀了盖头就被眼前自己的丈夫的面貌吓了一跳。 这丑角的扮相也是有讲究的，罗锅身材，还有满脸的黑痦子，凸出的嘴，与穿着大红喜服，貌美如花的女主角云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叫观众看了，也在心中为云仙感到可惜。 成婚之后的每一天，云仙都在想方设法躲避丈夫的亲热，丈夫也因此气怒，冷落了云仙，并很快又娶了一个比云仙更貌美的女子锦娘，想让云仙嫉妒，到时候他便能坐拥双美。 可是云仙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嫉妒，反而在心中庆幸。 锦娘与云仙不同，锦娘是被父母卖与胡家做妾，即便心中不满，也不敢反抗。 渐渐的，云仙从开始的只作壁上观转为了对锦娘的同情。 同情这个美丽灵动的女子只能嫁给一个愚蠢丑陋的男人。 待戏演到锦娘因拒绝胡才全的亲热而遭到愤怒的男人的责打，云仙挺身而出为锦娘打抱不平时，在场的不少看戏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当她们二人因为顶撞丈夫而被关进佛堂责罚时，看戏的人也同时为两人的命运捏了一把汗。 但很快，场面一变，外出行商的胡才全意外遭遇山匪。 消息传回家中，因主人去世，家中奴仆散乱，又有许多原先与胡才全做买卖的人上门。 胡才全此去，是收了这些人的定金的，现在人遇害，货物自然交不出。 两个尚未来得及思考自己未来命运的女子，就这样被迫担起了责任。 云仙多才心细，锦娘精明机敏，两人一人主内，一人主外，不仅成功度过了危机，还让胡家原本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可观众还未来得及宽心，云仙与锦娘便又遇上了新的危机。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胡才全的一位叔伯听闻此事，以云仙与锦娘是外人，且并未生育胡家子女为由，不仅要侵占胡家的钱财，还要将云仙与锦娘赶走。 最后两人一边周旋，一边想办法收养了胡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让这位叔伯的打算落空。 胡才全既有继承人了，这财产自然轮不到一个不亲近的叔伯。 故事演到此处，才算是接近尾声。云仙与锦娘共同抚养孩子，掌起偌大的家业。 《怜香记》剧情环环相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看戏的人不敢放松分毫。 当然，戏班子的人也演得十分好，康乐郡主也给了戏班子丰厚的赏赐。 “原来《怜香记》讲的是这事儿，我之前听人说起很是好奇，还想将书找来看看，但我夫君不允，说写得并不好，不值得看。” 看完这出戏，她心中隐隐出现了什么东西，想要抓住，那点线索却又不知所踪。 沈沅看向说话的年轻妇人，她看起来与嫂子何瑛差不多的年纪，此刻眉头紧锁，像是还在思考刚刚看完的戏。 旁边一位夫人听了便嗤笑道：“这样的戏，大多男人自然是不喜的，许是怕自己也成了那胡才全，家中妻妾都成了云仙和锦娘。” 说完，也不顾忌还有未婚姑娘在这儿，接着道：“我说家中还有未婚姑娘的可得小心，什么样的男人嫁不得可得看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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