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无奈摇了摇头,搞不懂小姐是为了战争害怕了这么多天,还是为崔波。 “崔先生总能自保的,小姐又在担忧什么呢?” 全大人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未曾来过信,谁也不知道外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地方上的所有事情仍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除了隔绝在外的京城,一切如常。 崔鸿雪在祠堂冰冷的石砖上跪了三天三夜,整个人如同一尊冻僵的坚硬雕塑一般,不知不觉,他又瘦了许多。 新一个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他终于动了,厚重的石砖上传出三道坚实清脆的磕头声,在那之后,他站起 了身,终于迎着冬日温暖的阳光向外走去,手里攥着的,是祖父给他留下的那纸婚书。 他用刀片将下巴上的胡须悉数处理干净,又在头顶冠上了价值连城的玉冠,换上一身端方锦袍,打眼一看,正是那位锋芒毕露的鸿雪公子,重现江湖。 拿着这纸婚书,并不是去别的地方。 全家白玉砖铺就的正堂里,他端端正正提袍跪下:“老师,学生特来给您请安。” 全夷坐在主位上,一双眼老泪纵横,崔鸿雪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两人更是知己,在学术论道这一方面,两人对对方更是有惺惺相惜的情感。 万千情感汇聚在一起,最后只剩下长长的一句感慨:“你没死,这真是太好了。” 全修杰立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他紧咬着牙关,狠狠盯着跪在中间的那个人。 崔鸿雪顶着那道鄙视的目光,跪得笔直,这种时候,脸面对他来说,早就不算什么了。 他当着全家人的面,掏出了那一纸婚书,顺道又磕了个头下去,忽视了全修杰目眦欲裂的表情。 只要他够不要脸,他就赌全夷要脸,看到这纸婚书,一定会主动放弃这门婚事,而全修杰在这其中,全程无发言资格。 像全家这样的人家,必不可能传出抢婚的丑闻。 全夷坐在上位,总算得知自己的得意门生来了之后一言不发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的意味,他的面色十分复杂。 “鸿雪,你先起来说话。” 崔鸿雪笔直跪在地上:“老师,这件事是学生做得不对,还请老师成全。” 听到这话,全夷难得地对他生了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十多年前的婚书都掏出来了,我们全家难不成还能抢了你的?” 全修杰捏紧了拳,忍不住放声道:“父亲!明明是他先放弃了的,崔鸿雪,你这事做得未免太不地道!” 全夷一眼将自己儿子瞪了回去,崔鸿雪做事再不地道他们全家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毕竟人家手里拿着十年前的婚书,又是个死而复生的人。 相比来说,他们全家之前跟已死之人抢婚事,那才叫不地道,事情若是传出去,陶家也难免会背上个无情无义的名声。 全修杰一拳砸在柱子上,闭了闭眼,他的理智尚存,否则这一拳将会砸在崔鸿雪身上。 “崔鸿雪,我当时问过你不止一遍,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崔鸿雪跪得板正,一点没有不好意思,他昂首挺胸地承认:“对不起,我反悔了。” 事已至此,全夷已不想再多说什么,一门婚事而已,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件事闹得不体面。 “修杰,好了,别再说了。” 全夷伸手将崔鸿雪拉起来:“不管怎么说,老师知道你还活着,真是太高兴了。” 崔鸿雪眼眶里难免动容,尽管自己回来,没有一点原因是因为自己的老师,他也无颜再面对老师,但老师却大度地原谅了他所有的事,握着他的手,感慨连连。 崔鸿雪道:“老师,关于您家向陶家退婚的事情,咱们还得谨慎商议。” 全夷点了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全修杰生平第一次埋怨起自己的心不够黑、手不够狠,全家人习惯了中庸的处事哲学,遇到任何事都是一副儒雅无碍的态度,任何人评价全家,都会说,这一家子都是体面人。 就算是全家的下人,在这个地方也从不会闹得面红耳赤,那不体面。 全修杰已经养成了这样的性格,但说到底,他也并不会为了陶采薇,在家里闹起来。 要想体面解决这件事,全修杰自然是抢不过现在骨子里隐约散发着一丝疯感的崔鸿雪。 这件事除了认栽,别无他法。 全家人连同一个崔鸿雪,如今正坐在一处细心商讨着,如何将这件换亲的事情解决得体面。 全修杰冷冷道:“崔鸿雪,万一薇薇不愿意嫁给你呢。” 崔鸿雪抬眸直视他:“我是崔鸿雪,她不可能不愿意嫁。” 他实在太了解崔鸿雪这个名字对陶采薇的威力了,至此,事情还差最后两环。 在与全家商讨完以后,崔鸿雪马不停蹄回到了河首府铅兴县。 陶采薇刚从街市上采购完去京城的一应用物,路过弯湖上那条青石板桥时,她愣了愣,弯湖仍是烟雾缭绕的弯湖,可惜没有那个坐在桥上剥莲蓬的男子。 安青给她提起裙摆:“小姐,雪天地上滑,你走慢些。” 在她沿着弯湖回到家中时,崔鸿雪出现在了此地。 以往和他一起摆过摊的大娘还认得他,指着他道:“你都好久没来这里摆摊了,之前的摊位费都白交了,真可惜啊。” 话音刚落,这位大娘就听到了一阵“扑通”的落水声,她瞪大了眼,看着弯湖上冒起的水花,喃喃道:“就这么想不开?” 明日便要出发赶往京城了,陶家人的打算是,让陶采薇和陶金银先一步过去,参加会试的参加会试,置办产业的置办产业,总归是各人有各人的事情要干。 陶采薇过去置办好产业后,也不用回来了,直接留在京城待嫁,符秀兰过段日子会过去与她汇合。 走之前还有许多生意上的事情要交代,陶采薇特地约祁凌雪出来见了一面。 “祁姐姐,往后我在河首府的生意,就劳烦你打理了。” 祁凌雪拧眉道:“京城现在形势不明,你现在过去怕是不好。” 祁明辉好歹是个知府,很多事情祈家知道得更多。 陶采薇道:“陶金银要赴京赶考,这趟是非去不可的,你放心,我这一路雇了十家镖局护送。” 祁凌雪压低了声音道:“南越国那边最近断了商路,我已经好久联系不上云华公主了。” 陶采薇道:“这也在情理之中,南越国被大皇子忽悠着打了败仗,如今云华公主更是成了金朝的叛党,可以说是两头不是人了。” 祁凌雪叹了口气道:“你说她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南越国有一番好事业她不争取,倒是跟大皇子伙同起来造反。” 陶采薇脸上没多少表情,淡淡道:“此招虽险,胜算却大,大皇子一旦造反成功,对她来说也是极好的事业。” 祁凌雪道:“我只是替她觉得不值,寻常人家的兄妹尚有为家产争夺不堪的,更何况皇家兄妹,更应该各奔各的道才是对的,大皇子就算赢了,也未必能为她做多少,她却硬生生把自己逼到了两面不讨好的地步,如今不仅在南越国混不下去,我金朝更是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陶采薇眼睫动了动,祁姐姐这话,总有些似曾相识,又让她想起那个久远的人名来。 恍然间,又已经过了半年了,她与全修杰的婚期一日□□近。 陶采薇道:“祁姐姐,从她为了一己私欲将刀锋对向金朝百姓时,就不必为她感到惋惜了。” 祁凌雪愣了愣,大皇子在金朝的一系列做法,未必是云华的意思,她或许只是想尽力帮自己兄长坐上皇位。 就在这时,宫门以及京城的城门大开,铺天盖地的消息四散而出。 皇帝驾崩,三皇子即位,崔鸿雪为当朝宰相,兼内阁首辅,主持内政大权。 这些消息传播得飞快,而庄时已经身着龙袍,举行了登基大典,不知他是如何处理的,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言他得位不正,乃是真龙天子。 不过所有人都有一个疑问,等等,江建安辞官回乡,崔鸿雪为当朝宰相兼内阁首辅?问题在于,崔鸿雪他活了。 这件事的劲爆程度甚至大于宫里换了个皇帝。 就在陶采薇和陶金银出行的前一天,这些消息正好传到河首府。 而 此时的崔鸿雪,拿着他那潜进弯湖里摸了一天一夜才摸到的家族玉佩,一路到了溪川。 他不能顶着这张脸去陶家,他不敢。 他只要符老爷子答应他的事情如诺兑现。 崔家玉佩加上一纸婚约,别的便什么也不需要了,要成为陶采薇的夫婿所需要过的那些关,他早就全都过了的。 孑然一身,没有聘礼,也没有媒人,他就敢去向符老爷子要求,将陶采薇嫁给他。 现在想想,在溪川最后那一夜的所有疯狂,都是为了今日做准备。 庄时现在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候,这人却天南海北的筹备他自己的婚事去了,朝堂上光听说了这位崔相的名头,连人也未曾见到过一个影子。 他们私底下不禁谈论起来:“会不会此人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咱们这位新皇为了悼念他死去的挚友,答应之前许诺给崔鸿雪的官职,现在才封了他这么一个官职。” 新皇的登基大典上,堂堂宰相兼内阁首辅竟一面也没露。 庄时无所谓那些人揣测的心思,崔相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 陶采薇临行前,听到这个消息时怔了很久。 符秀兰几番欲言又止,别人可以不信,她却十足地相信崔相就是还活着的崔鸿雪,也是崔波。 确定了崔鸿雪还活着的这件事情,对陶采薇来说意味着很多,毫无疑问的,重现京城的崔鸿雪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各方面都比全修杰要强上很多。 她心里或许也在想,是否嫁给崔鸿雪是比嫁给全修杰更好的选择。 这两位正好都与她有婚约。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符秀兰看出并否决了。 符秀兰心里坚定认为,崔鸿雪要是想娶她家闺女,怕是早就出手了,当初他们那么跟他说,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便知道他心里压根是没有自己闺女的,就算有,符秀兰现在也绝不会多话,女儿好不容易走了出来,除非崔鸿雪说清楚了要娶她,否则符秀兰不想让女儿平添烦恼。 最好是彻底将那人忘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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