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渊并没有注意到屠鸾的目光,他正看着严倦所在的那一处,目光深沉。 屠鸾也留意到了,严倦一出现,在场男男女女穿得再招摇夺目,也得被比下三分。贵女们为矜持所缚,不敢明目张胆得看,就时不时得装作看远处偷瞟一眼。 自从上回见识了屠鸾的烈性,徐锡远就打算换迂回战术抱得美人归。他冲着屠鸾拱手施礼,异常得有礼貌,“从前是我不好,让阿鸾对我产生了一些误会。今后我一定好好表现,定会让阿鸾刮目相看。” 马儿忽然变得有些躁动,屠鸾半压身子,轻轻摩挲着马儿的鬃毛,见马儿重新平静下来,才侧过头去,微微笑道,“徐公子是五月里出生的吧?” 徐锡远欣喜道,“阿鸾怎么知道?” 屠鸾直起腰,“阿鸾前天上街遇见一个神算子,就想暗中合一下我与徐公子的八字,你猜怎么着?神算子说我与徐公子八字不合,强行在一起必遭天谴。” 徐锡远急急道,“我不在乎!” 屠鸾低估了他的厚脸皮,“可是我在乎,徐公子不怕我克夫,我还怕屠徐公子克妻呢!”说完握紧马缰,轻抖马腹,马儿嘶鸣一声,向前奔去。 屠鸾选择的这条路猎物实在稀少,一路行来,箭囊里的箭簇完整无缺,一支都没用出去。屠鸾也不泄气,骑着马晃晃悠悠得欣赏山间景色,忽然前面的草笼中传来轻响,灰影一晃,屠鸾飞快辨出那一处应该是藏了一只灰兔。顿时喜上眉梢,立刻抽箭搭弓,不等她将箭簇射-出,耳畔传来“嗖”得一声,灰兔一动不动得躺在草笼中,腹部一大片殷红的血迹。 屠鸾瞪大眼睛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猎物,倏然回头,绯衣女子高抬下巴,一脸挑衅,不闪不避得同她对视。屠鸾从牙缝里费力挤出两个字,“盛疏!” 盛疏放下弯弓,像模像样得装无辜,“哎呀!怎么是你?你想要那只兔子吗?拿去就是,我不会告诉别人是我射中的。” 论沉着冷静,盛疏永远比不过屠鸾。屠鸾压下怒火,极自然得笑起来,“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像个跟屁虫一样,我走哪儿你跟哪儿,你就这么喜欢跟着我吗?” “谁他妈跟着你了?”性命事小,面子最大,盛疏急得直接爆了粗口,“我还说怎么上山散个心也要遇见你,当真是晦气。” 说完,就要调转马头,屠鸾叫住她,“喝酒了?脸怎么这么红?” 盛疏的脸上呈现出一层不正常的嫣红,人看着也不是很有精神。 盛疏不承她好意,撂下一句“要你管这么多”,狠狠抽了一下马腹,马儿吃痛奔跑出去,为了加速,盛疏连着抽了三鞭,仿佛背后真有瘟神在追一样。 此刻树林的南侧,严倦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倒霉,一来就遇上了一头野猪。野猪皮粗厚,轻易难射穿,严倦自是不肯一个人去碰这根硬钉子,不需思量,立刻调转马头,走为上策。野猪目露凶光,不知发哪门子疯,锲而不舍得追着严倦的马撵。野猪的腿力了得,跑起来快如闪电,把严倦的坐骑吓得发狂,不辨方向得在林中横冲直撞。严倦俯身抱住马脖子,双腿紧夹马腹,以防自己被疯马甩下去,他一回头,见野猪腹部好像插着一只被砍去箭羽的断箭,马上明白过来,这是有人想害他。 任马儿这样疯跑不是办法,但他一落地,就会被野猪撵上,一分神间马儿竟然往一处断崖跑去,严倦想阻止已经晚了,路中间横了一块大石,马儿前蹄一屈,严倦被狠狠甩了出去。 一名蓝衣少年从一棵大树背后走出来,严倦掉下了断崖,野猪也不知所踪,他不安得望向一脸阴鸷的闻渊,“闻公子,是不是做得太过了?这次参加狩猎的人中有四位皇子,若是被他们遇上那头发狂的野猪,后果不堪设想!” 闻渊冷哼一声,“就算是遇上了又怎么样?在山上遇上野猪又不是稀奇事,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而已。无须忧心,此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别人知道。” 崖壁上长着数不清的青藤,严倦一落下断崖,迅疾得扯住一根稳住坠势,脚底抵住崖壁,脚下一蹬,手上一松,如此反复数次,人已经下行了几十米,然后踩上一棵斜出崖壁的孤松,凌空一翻,便落在了离树两米远的山洞口。 洞里走出来一名黑衣男子,单膝跪在严倦脚畔,“阿勒文参加大公子。” 严倦俯身扶他起来,“汉人的土地上就用汉人的名字。” 阿勒苏顺势起身,“吴平记住了。”
第十八章 三个月前,盛疏接到三官堂堂首的命令,命她前往甘宁县找一样物证。盛疏快马加鞭片刻不敢耽误,一来一去,三个月就过去了。回来的路上淋了一场秋雨,回到家就发起了高烧。 那晚严倦的话她其实并没有往心上去,从来就是她追严倦躲,躲不过了严倦才会勉强应付一下她,他的拒绝早已表现在行动上,说不说出口都没什么分别。 与严倦三个月没见,第二天就是秋狩会,想着严倦一定会出现,盛疏不顾烧还没退,换了骑服就风风火火追到了九黎山。她到时,参与狩猎的人早已各自去寻猎物了,她没见着严倦,只能四处溜达,指望运气好能碰上他。 没碰上严倦,倒是碰上了从小就跟她不对付的屠鸾,这么多年,两人一见面就掐,互相给彼此找不痛快。只要屠鸾不痛快,痛快的就是她盛疏,她就是想看屠鸾吃瘪的样子,所以屠鸾看中一只兔子的时候,她想的就是不能让她如意。 盛疏并没有打猎的兴致,拉着马四处转悠,脑海里反复响起屠鸾说的话,她气得一鞭子抽在旁边的树身上。“你才跟屁虫,你全家都跟屁虫。” “怎么?你心上人又不理你了?”背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盛疏回头,马盛坤穿了一件藏黑色的胡服,他人生得瘦弱,穿黑色更为显瘦,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根乌漆嘛黑的柴棍棍。两只绿豆眼加起来,都不及他鼻翼旁那块红斑占的面积大。 跟眼前这根柴棍棍比起来,屠鸾那小妮子就变得没这么招人烦了。 盛疏爱搭不理的,“不知这地盘已经被马公子占了,我这就还给马公子。” “盛疏,你不想知道你心上人这会儿在哪儿吗?” 盛疏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你见过严倦?” 马盛坤笑得不怀好意,“当然见过!从那么高的山崖掉下去,不可能还有命在,你这辈子想要嫁他,就趁现在追下冥殿,说不定还来得及赶上他过奈何桥。” 盛疏眸色骤然变冷,解上挂在腰上的长鞭,手用力一抖,长鞭便如一条灵动的银蛇,在马盛坤脖子上缠了两转。马盛坤眼角抽动,又惊又怕,“盛疏,你敢!” 盛疏反手收紧长鞭,勒得马盛坤出气多入气少。她脸色惨白,衬得双颊红晕更为醒目。“你说他掉下山崖了!那处山崖在哪里?” 在听闻严倦坠崖的那一刹那,盛疏感觉头晕得更厉害,眼前的马盛坤,在她眼前由一个变为两个,她发着低热的身体不允许她浪费时间,所以不问发生什么事,只直截了当问严倦的下落。 马盛坤费力抬手,指向树林东侧。 盛疏咬破下唇,混有铁锈味的血气让她清醒了一些。 “以后离我远点儿!我怕哪天自己控制不好力道,一不小心就送你去见了阎王。”因为低烧,盛疏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赤红的眼看起来十分骇人,声线也好似沾染了早秋的凉意。 盛疏收了马鞭,转身大步离去。 新鲜空气再度涌入马盛坤的呼吸里,他捂住脖子大口喘气,等呼吸渐渐平稳,盛疏的身影已经在几米开外了,他握紧拳头,对着土地用力捶下去,阴毒的目光紧紧锁住盛疏渐行渐远的背影。 山洞里,天光只够照亮洞口,再往里漆黑一片。 洞口高度不够严倦站直身子,阿勒文忙用袖子将一面还算平整的大石擦干净让严倦坐,严倦也不客气,大喇喇坐了上去。“狄羌的形势如何?” 阿勒文有些犹豫,严倦抬起头,总是含着绵绵情意的桃花眼,倏然变得凌厉起来。阿勒文被蛰得一哆嗦,连忙开口,“不太好!王不再允许王后娘娘临朝听政,属下听到一些传言,说……王后娘娘被陛下软禁了起来,但消息是真是假,还有待考证。” 严倦看起来并不意外,“离开狄羌的时候,我就料到会有这一日。” 他敢放着大后方不顾,只身前往京州为质,是仗着生母在宫中的威望。但严倦心中并非是一点顾虑都没有。 当狄羌现任的王还是个落魄公子时,王后邺兰朵的母家已是当地有名的巨贾。年轻时的邺兰朵眼界非寻常人能比,早早判定公子蠡奇货可居,不顾家人反对孤注一掷得将宝全压在公子蠡身上。两年之后,先王病危,邺兰朵帮着夫君四处奔走斡旋,皇位最终落在了从未被其他皇子当作对手的公子蠡身上,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公子蠡称王,邺兰朵自然而然成为了王后。只可惜公子蠡即便当了皇帝,也终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万事都要仰仗王后做决策,久而久之,王后便从幕后走到了前台,堂而皇之得临朝听政。时间久了,大臣对一届商女插手朝政颇有微词,狄羌王却是敢怒不敢言。 但无论此任狄羌王有多软弱,臣子们拥护的只会是狄羌的王,而永远不会是狄羌的王后,他的母后虽然早看清楚这一点,却从不为此退让半步,甚至手段越来越专横,多次当着大臣的面顶撞狄羌王。要不是他那好面子的父王怕百年后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估计早就废黜王后另立新人了。 “母后是怎样触怒父王的?” 阿勒文答道,“公子可知北戎去年换了新王?” “知道”,严倦点了点头。 北戎英明神武的成昭王去年年初病逝于宫中,太子蒙舍继位。 阿勒文便继续说道,“新上任的北戎王打着南征的旗号,问狄羌要钱要兵器,王后让给,王和很多大臣都不同意,在朝会上王后骂……说王目光短……看得不够长远。” 阿勒文说得战战兢兢,两次变换说辞,严倦脸色却毫无变化,“当场就发落了?” 阿勒文忙道,“没有没有,王只说王后一介妇人,不该妄断朝政,让王后退下。过了两日,不知为什么又突然要追究王后当众顶撞君上的罪责,还说要废黜皇后,是丞相和几位大臣极力劝阻,才没有立即颁布废后的诏书,听说……听说诏书都是陛下连夜拟好的。”
第十九章 严倦妖冶的眼中仿佛装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桃花潭,“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后宫里还出现了能人。事发后的那两晚,是谁侍的寝?” 阿勒文也怀疑过,是某位后妃吹了枕边风,才让狄羌王经年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原以为是最受宠的昭明夫人,不曾想会是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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