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善人极为识趣,借口不胜酒力先行离去。屠鸾便不得不与秦护独处。 秦护应该喝了不少酒,他倾身过来的时候,屠鸾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 秦护曲起食指勾住她莹润的下巴,他长着一双丹凤眼,瞳仁是琥珀色的,把屠鸾整个人都纳了进去,挤成小小一条绿影子。“来!重新给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苏青,还是屠娇娇?” “秦护,你弄疼我了。”屠鸾轻轻挣脱他的手,用他的名字回答了他二选一的提问。 “我还以为你要继续装一会儿的。”秦护的目光含着些许玩味。 “你我认识多少年了?我装给谁看?”到目前,屠鸾应对得还算是比较从容。 秦护从磁盘里捡出一个酒杯,倒满酒,伸臂揽住屠鸾修长的脖颈,拉向自己,将刚倒的一杯酒凑到她嘴边,“娇娇,看到我高兴吗?” 屠鸾大半身子都陷进他怀里,她强忍难受,没有挣扎,僵着脸笑道,“他乡遇故知,怎会不高兴?” 说完,凑过去含住杯檐,饮尽了那杯酒,然后趁势不动声色地挣脱秦护的钳制。 窗边的案几上摆着一个碧青色的玉香炉,孔洞里升起乳白色的烟雾,带一股子甜腻的腥味儿,不算好闻,据说这是从西域引入的合欢香,具有催情的效用。 屠鸾方才就着秦护的手饮酒的时候,有一些酒顺着她白花花的颈流到了颈窝。无声得引诱着秦护的目光,秦护感到浑身燥热,控制不住自己,起身走到屠鸾身后,两手按在屠鸾的肩上,头俯下去啜吸屠鸾颈窝里的酒。 屠鸾木着脸,强忍着胃部翻腾的不适感。 “六年不见,你出落得越发迷人了。”约是合欢香的作用,秦护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钻进瓷青色的衣领,正预备往下探去。 屠鸾倏然用手掌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紧握住一盏冷掉的茶,冷冷道,“你若再放肆,这杯茶就会泼到你的脸上去。” 秦护动作一滞,哂笑,“你敢吗?” 屠鸾捏茶杯的右手,骨节泛白,另一只手牢牢摁住伸进她衣领作乱的手。 “八岁时你伙同李渔他们拿蛇戏弄我,吓得我发了三天三夜的烧,我爹娘问起,我没有把你抖落出来。这样的事不仅一件。你伤害我,我不仅暗自受了,还在长辈和夫子前袒护你,自问我从来没有对你不起过。当年羞辱你的是屠敬,不是我屠鸾,京州大乱的时候他扔下我带着小妾去逃难,我早就跟他没瓜葛了。你因他迁怒我,我实在是委屈。” 秦护嗤笑一声,把手拿出来。“屠鸾啊屠鸾,你小时候就聪明,阔别六年,更聪明了。” 屠鸾不理会他话语里的嘲讽,“想必你已经知道我那便宜叔父想用我同你进行利益交换,作妾不是不可以,但我要你以迎妻的规格,八抬大轿迎我入门。” 秦护的笑变得有些冷,“八抬大轿,你配么?” 屠鸾抬了抬眼皮,“这就看你有多想娶我了?秦护,你别逼我,我如果不想嫁你,一粒骨灰都不会给你留下。” 这下秦护直接敛了笑,“那你就死给我看看,说不定我还高看你一眼。” 屠鸾微微歪着脑袋,执起吸饱铜臭气的团扇,一下一下得扇。从门口泄进来的日光斜过她的绣鞋,鞋面缀满了各色的细小珠子,缤纷的光影黏黏糊糊交织在一起,有的落到了地面,有的反射到了她的裙角上。 “既然这么看不起我,何必非得把我娶回家碍眼?你在我那便宜叔父面前说说好话,待我嫁个高门大户,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你的助力?” 秦护捏住她的下巴,“这么好的贤内助,我可舍不得让给别人。你准备准备,明晚我就派人来迎你!” 康县的风俗是白日娶妻,夜晚娶妾,屠鸾早算好了。 “八抬大轿吗?” “想得倒美。”秦护笑着看她。“就一顶软轿,两个轿夫,从后门把你抬进去。”
第60章 子时,一顶深红色的软轿被两名穿大红马褂的轿夫抬上青石桥,诡异的轿影、人影投在水面上,红影在水中晃晃悠悠地摇来荡去。屠鸾被颠簸得有些难受,手指紧抠着软轿内壁,大红盖头早被她扔去了一边。听到潺潺流水声,她悄悄掀开轿帘的一个角。 到秦护的府上只经过这一条河道,若此时错过了,就彻底失去了机会。 她用力吸一口气,呻-吟起来,“两位小哥,可否停一停?我胸闷得紧,快喘不上气了。” 其中一个轿夫犹豫了下回,“姑娘再忍忍,很快就到秦大人府上了。耽搁久了,恐怕误了吉时。” 从未见人在子时娶妾的,耽搁的哪门子吉时? 屠鸾定了定神,“我就想下来呼吸下新鲜空气,快喘不上气了。” 轿子眼看着就要抬下青石桥了,屠鸾“哎呀哎呀”地叫唤得更厉害,两名轿夫不敢怠慢,怕出人命,赶紧把轿子放下来。 一名轿夫欲要上前询问,屠鸾冲出轿子,扑到桥墩上大口呼吸,趁机留意河水的流速。 湍急的水流让她生了临阵退缩之意,但想到秦护不屑的眼神,她咬紧后牙,趁两个轿夫来不及反应时,迅速爬上桥墩,闭眼往水里跳。 “姑娘!” 两名轿夫被她突然的行为吓傻了眼,等反应过来扑过去看时,已经看不见人了。 为了让两名轿夫相信自己确有轻生之意,屠鸾落水后,连忙游到桥梁下藏好,等轿夫离开去秦府禀报时,她才往岸边游去。 只思索了片刻,屠鸾就下定决心向郊外逃。 秦护司抓捕,康县是他的地盘,她不能留在县城中心。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屠鸾看到越来越多的火光亮起来,主城已经被火光映得如同白昼,她被包围在火光中央,往哪个方向逃都会撞见来抓捕她的人。 “那里有人。” 她的红嫁衣实在是太过显眼,很快就被人发现。 “今年的运势是真的不怎么好!”屠鸾想起重阳夜里抽到的那支下下签,自嘲得笑笑。 潺潺的水流声盖过了吵杂的人声,屠鸾又想起当日是屠府中那条水道救了她,或许她是水命,和水有缘,期望这次也能再救她一回吧! “屠鸾!我真是小看了你!”秦护身后跟着一队举着火把的卫兵,身上穿着大红喜服,颜色比她这个新嫁娘身上这件还要鲜红。 为了羞辱她,不仅选在子时迎她入门,连嫁衣都是别人穿过的。 屠鸾退到河边,对着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秦护微微笑道,“秦护!想娶我啊?你配吗?” 不等秦护说话,屠鸾一转身跳进河里,瞬间被卷进了湍急的水流中。 屠鸾方才的笑容在秦护脑海中萦绕不去,秦护双拳握紧,阴恻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屠鸾落水时溅上岸的那摊水渍上。 “继续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下游的水势太急,就自己这点力气无法与水流相抗,屠鸾放弃凫水,任水流把自己卷到不知名的方向。迷迷糊糊中,她感到身下软绵绵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一束天光晃疼了她的眼。 “姑娘,你没事吧?” 她听到有人在一旁询问,眼皮上像是盖满了吸饱水的稻草,湿乎乎,沉甸甸,她睁不开眼睛,用最后的力气向那人求救。 “救救我!” *** 狄羌主城的一处三层高的酒肆,极宽的石级上铺着炫目的雨花石,门上是一挂水晶珠帘,有人进门,珠帘上的水晶珠撞在一起,便会响起一阵错落的脆响。 春信对着满桌子的菜,丝毫没有食欲,夹着筷子挑挑拣拣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吃什么。 严倦半躺在铺着竹席的软塌上饮酒,瞥见自家小书童一脸嫌弃的样子,笑道,“怎么?咱们小书童的胃被大熠的吃食养叼了?狄羌的饭菜已经不受待见了?” 阿勒文跟着笑道,“还别说,大熠的吃食是不一般,咱们春信长高了不少。” 胡掖多啃干净一条羊腿,手在嘴上一抹,瞥了眼春信,“汉人的饭有什么好吃的?怪不得这小子被养得跟个娘们一样。” 被人形容成娘们,春信不高兴坏了,想怼上两句,看到胡掖多腰上的胡刀立刻打了退堂鼓,又怂又气,委屈得红了眼。 胡掖多一见他要哭不哭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还敢哭” 扬手就要往春信脸上招呼,阿勒文刚想阻拦,严倦却先说话了,声音辨不出喜怒。 “胡掖多!我就这么一个小书童,八岁就跟在身边的,打坏了,你赔得起吗?” 阿勒文回头见到严倦的眼神,心口震了震,连忙打圆场,“当着大公子的面,说话还不注意些,你就是粗野惯了,还不罚酒赔罪?” 胡掖多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吓白了脸,端起一碗酒赔笑道,“胡掖多是个粗人,说话做事都不过脑子,大公子就饶了胡掖多吧!” 严倦轻笑,“你骂的不是我,想要打的也不是我,跟我赔得哪门子罪?” 胡掖多是个粗人,但不蠢,立刻听出了严倦的意思,但狄羌人的酒都是敬勇士的,怎么能敬一个出身卑贱像个娘们一样动不动就哭的孬种! 正在他犹豫之际,阿勒文端起酒碗,对着春信笑道,“吓着了是不是?别怕,胡掖多就是个没读过书的粗人,不像春信是跟着大公子读过书的,跟他见识,阿勒文都替你不值。” 春信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懵懵懂懂地端起竹筒装的米酒跟阿勒文的酒碗碰了一下。 逼着胡掖多敬完酒后,阿勒文借口公事把胡掖多拉走了,房间就只剩下严倦和春信。 严倦看着脸颊红扑扑的春信,笑骂道,“只长岁数不长心眼的傻子!白跟我这么多年。” “怎么连公子都要骂春信。”春信气鼓鼓得瞪着严倦。 这时候,门口的水晶珠帘又响了,声音比其他时候的更轻快灵动。 “大哥!你怎么不等等我?” 严倦神情一窒,从窗口溜进来的阳光照在荔枝红的地砖上,一道荔枝红的光束反射进他骤然间深邃的眼睛里。 春信顶着一张写满“你怎么还不来哄哄我”的包子脸,半晌都没等到他家大公子的忏悔,只得自己先一步暗示道,“公子,春信最近老是被人骂,他们都嫌弃春信。” 严倦回过神,看着从大熠回来以后黑了一个度的春信,笑了,“春信不是喜欢听水晶珠帘的声音吗?去看看,是谁进来了。
第61章 盛疏跑到一面方桌前站住脚,图左倒好一碗茶端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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