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左仍不说话。 严倦眼神黯了黯,“飞龙将军还是不愿意?” 图左轻轻摇头,终于开口,“是属下答应了盛疏,要帮她找父亲。” 严倦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先喝光了一直放在手中把玩的葡萄酒,剩余的酒液从杯沿滑落杯底,在壁砖的映照下,闪动着玛瑙红的光泽。 严倦把酒杯放回桌面,扬起头来。 “如果是这个原因,飞龙将军无需担心,让我单独见一见盛疏可好?” 图左面色有些为难。 严倦唇畔的笑容看起来已不似最开始那般纯善,“怕我吃了她?” “当然不是”,图左连忙否认,“属下只是怕盛疏年纪小性子毛躁,怕冲撞了长公子。” “我与盛疏是故交,她于我有恩无怨,我说在大熠没少挨她骂也不是无中生有,飞龙将军的担心多余了。” 严倦身子往后靠向椅背,没发现自己语气略显干涩。 “长公子说得是!”图左握拳抵在胸口,当是行礼赔罪。 严倦再见到盛疏的时候,她不仅吃饱喝足,还打包好了一大包袱的干粮。 严倦走进门时,盛疏正在给包袱打结,她瞥了一眼严倦,目光再次转向包袱。“我那金环可是足金的,买这一包东西绰绰有余,我可没占你便宜!” 严倦心情不是很好,走过去坐在椅子上。“送出去的东西,还可以拿来抵账?” 盛疏想也不想,“你不值得那么贵的,得还一点回来。” 严倦并不继续接她这话茬,“你找到你爹了吗?” 盛疏一不小心将包袱皮打成了死结,言简意赅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以你的力量,找不到也是正常。”严倦单手撑腮,微微偏着脑袋打量着盛疏。 这话盛疏可不爱听,“你什么意思?” “忠勇将军出事时,正是大熠预备挥兵攻打南烈之际,听说证物是南烈丞相的亲笔书信?” “狐狸,你不要给我打哑谜,到底想说什么?”盛疏正色道。 “南烈拱的火,大熠也有奸细。” 盛疏心神一震,“那我爹?” “过来坐,站着不累吗?”严倦拍了拍身侧的座椅。 盛疏压根不买他的账,一巴掌拍在桌上,“严倦,你想死是不是?” 受了威胁,严倦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挺好!还是这副招人疼的性子。” 盛疏一拳打在棉花上,又气又恨,背起包袱就要往外走。 “你父亲被害的内情、隐情在南烈必定是最高机密,因为潜伏在大熠的内鬼还没暴露。想知道真相,只能打入南烈的权利中枢,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怎么打进去?” 盛疏正准备拉门的手顿住了,她转过身看着严倦,“你能做到?” 严倦不知什么时候把盛疏的生辰镯拿出来了,正放在手上把玩。“我有没有这能力容琰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容琰也告诉过我,野心家从不做慈善,想要什么都得等价交换,你想要什么?先说好啊!我现在可没钱给你。”盛疏紧了紧背上的包袱,生怕被人给要回去。 “你我的交情不至于谈钱。”严倦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对嘛,我也觉得我们之间不至于谈钱,就该谈感情。” 盛疏故意把重音落在最后一句,又继续往下说,“你在大熠的时候我对你多好?好吃好喝的都想着你,你走的时候我自己身上连买烧饼的钱都拿不出来了,怕你没钱吃饭,还把身上唯一值钱的金镯都留给了你。你要跟我谈钱,你就是没良心。”一番话盛疏说得理直气壮,还骄傲得抬高了下巴。 饶是严倦一颗心眼能掰八瓣用,心思活络得能在呼吸间绕大熠一圈,也少不得被盛疏的厚脸皮给噎了一下。 “千金易欠,情债难还,在京州我让你破费了多少?这生辰镯又值多少钱?你算个总数,我双倍还你,你我两清之后,再来给这笔买卖标价。” 盛疏面子挂不住了,“你都说了千金易欠,情债难还,我在你身上耗费了两年的感情,搭上了两年的好时光,你得赔我。” 严倦已经许久没这么开心过了,顺着盛疏的思路继续逗弄她。“情债就该由感情还,若是拿来明码标价,这感情就俗了,俗了就不值钱了。” “你大爷的”,盛疏气得把包袱扯下来往他脸上砸,“你就说吧,到底想让我怎么做你才肯帮我?” “你大哥,我需要他留在狄羌帮我做事。”严倦接下包袱,放到桌上。 盛疏想也不想,“那也得他愿意,大哥若是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他。谁敢欺负我大哥,我就跟谁拼命。” 严倦脸色骤然间阴沉下去,“我穆子缨从来不强迫任何人。” 盛疏马上顺坡下驴,“这可是你说的?狄羌的长公子,不能说话不算话,说大谎的是丧门星龟孙子。” 严倦凝视着盛疏,想起当初在山洞里哄她吃蛇胆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骂人的。又手痒得想去揉她的头发,不禁将目光落在她的发顶上。 她的头发早不复从前那般油光水滑,就用一截木棍束起,什么装饰也没有。 严倦的眸色倏然幽深,静静凝视了盛疏片刻,“盛疏,到我身边来。” 盛疏吃不准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仍听话得走到严倦身前,趁严倦没防备抓了桌子上的包袱就往门口跑,跑出门外她回头冲严倦大笑,“我就不!” 神情极为得意。 久违的笑容极为耀眼,晃得严倦有些失神。 “大哥。” 盛疏如泉水一般干净透亮的声音令他的心神回窍,生辰镯从手上滑落,“叮”得一声。 严倦呆了半晌,弯腰拾起来,心神不宁地摩挲着内侧那一排刻字。 图左和盛疏并肩走在闹市中,图左一直没有说话,盛疏忍不住开口,“大哥,严倦……就是你们的长公子,他想让我说服你留在狄羌帮他办事,我怕你不愿意,没有答应。” 图左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盛疏的头发,“大哥这会儿脑子乱,等明天再说好吗?” 盛疏懂事得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图左觉察到她的失落,两步追上去,故作轻松道,“你怎么都没跟我提过你认识长公子?” 盛疏满不在乎道,“我有提过啊?大哥你为什么要怪我,是你自己忘了。” 图左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玩弄女人恬不知耻的花心大萝卜该不会是?” “啊!”盛疏点一下头,“就是他。” 图左反手在嘴上拍了下,干嘛要多嘴问出来。 春信跟着严倦准备回宫,路过一家卖首饰的铺子,严倦招呼都没打,直接拐了进去。 春信一头雾水,仍跟着追了进去,“公子,您要给谁买首饰啊?” 严倦没搭理他,目光在琳琅满目的首饰上流连了几转,面上都未现出一点满意的神色。店主内心忐忑不安,小心翼翼问道,“长公子想要什么样的首饰?” 严倦思索一瞬,问道,“有没有毛球材质的,可以一整串束在发上的?” 盛疏花灯会上戴的发饰在京州都不算常见,京州贵女多,为了彰显身份,都更重金器和玉饰。 店主面露难色,恭顺地答道,“那种的小店没有,不过有缀有毛球的,长公子要不要看看?” 严倦点了点头。 店主从里间抱出一个黑匣,打开,里面是由发梳步摇耳环凑成的全套水晶首饰,明显是大熠盛行的形制。 发梳作为主打发饰最为醒目——几片水晶叶片和两朵淡粉色的杏花簇拥着中间一朵珊瑚红的海棠,两个毛绒绒的白色毛球点缀,底部拖着长长的流苏,爱娇又俏皮。 严倦静静注视了良久,悠悠开口,“水晶倒也衬她。” 两日后,盛疏指着桌上的黑匣子发飙,“他什么意思?知道我没有好衣服可以配,专门买这么一套来埋汰我是吧?” 图左从这套首饰中咂摸出那么点儿特殊的含义来,赶紧安抚气咻咻的盛疏,“长公子也是好心,衣服大哥给你买,再不久就是盂兰盆节了,好好整上一套出去过节。”
第63章 康县郊外,三间草屋外面是一片空地,用篱笆圈出一个院子,院子一角种了一小片薄荷,门前拴了只大黄狗。 一名蓄着络腮胡的大汉扛着锄头走进来,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竹筒。 “苏姑娘,我回来了。” 屠鸾正好把炒好的菜端上桌,听到徐平唤她,解了围裙笑着走出门迎接。“徐大哥回来了?” 徐平一看她笑,顿时心魂无主,三魂六魄集体出走。 饶是荆钗压鬓,布衣饰体,也难掩屠鸾玉蕊琼英般的风姿。就向阳村这穷乡僻壤,哪里出得来这样的美人?屠鸾在徐平眼里就是月宫嫦娥般的存在。 屠鸾接过他手里的竹筒,拔-开竹塞,见里面的薄荷水已经泡得没颜色了,走到薄荷地里揪了几片洗干净,重新泡了一竹筒。 把薄荷水交徐平手上,屠鸾抬手将两丝挡脸的发丝撩到耳后别住,“徐大哥,快吃饭吧,待会儿菜冷了。” 徐平的目光就黏在了她的脸上,失魂落魄地“诶诶”两声。 屠鸾偏头避开了他炽热的眼神,她觉得很不舒服,率先走进居中那间屋子,瞥见床上的嫁衣,她内心又开始不安起来。 那套嫁衣正是她逃婚时穿的那套,她前天明明已经扔出去了,不想今天又在徐平的床上看见了。 屠鸾稳住心神,把盛好的饭端到徐平面前,状似讶异地问,“那套嫁衣不是已经扔了吗?” 徐平飞快得刨了两大口饭,腮帮子鼓鼓囊囊。“还用得上,扔了怪可惜的。” 屠鸾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道,“用来做什么的?谁穿?” 徐平端着饭碗,直愣愣地盯着屠鸾看,“你穿!姑娘是天仙一般的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 屠鸾心跳得厉害,狠狠掐了一把手心。 徐平眼神更加殷切,放下碗,空出的两手立刻把屠鸾的两只手拖过来握着,“但我会努力对姑娘好的,一定不会让姑娘受委屈。姑娘不喜欢我不要紧,以后相处久了,熟悉我的为人了,你就会喜欢上我的。” 屠鸾下意识想要挣脱徐平的手,徐平的手却如同钢筋铁爪,根本挣不动。 徐平臀部一挪,直接坐到她身边去,“苏姑娘,你就从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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