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倦推开玉笛,走到围栏旁,眺望着静默在夜色中的狄羌王城,“面对着聪明的女人,像在照镜子,照久了,就会感觉镜子里的人越来令人胆寒。” 倾月走到他身边,同他并肩而立,“你也会怕?” “怕倒是不至于,只是嫌累。”严倦双手按在围栏上,衣袍在凛冽的夜风中猎猎作响。 倾月撇过脸,凝望着他的侧脸,“穆子缨,你也会让别人感到害怕的。” 严倦心头一震,微凉的风吹冷了他周身的气息。
第70章 盛疏晚间又吃撑了,快到子时也没睡着,躺着难受,就来到院子里的秋千架上坐着。秋千架摇来荡去,把她的睡意也给逗来了。她不想动,抱着秋千绳打瞌睡。 院里有一棵深秋盛开的花树,夜里风大,浅粉色的花瓣吹得满园都是。严倦从回廊的一头慢慢行来,飘飞的发丝在空中绞来绞去,几片花瓣被绞进了发丝里。严倦在看到盛疏的那一瞬间,像是才从梦里醒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他明明是准备回王宫的。身上的酒气还没有散尽,他提醒自己日后不可再贪杯,喝多酒太容易犯糊涂。 明知道不该来,但严倦却没有马上离开。静静站在回廊里,看着抱着秋千绳睡得正香的盛疏。她好像不怕冷,只穿了一件深衣,竟能睡得这般安逸恬静。 这些日子盛疏刻意回避着他,他看在眼里,本不想去在意。在意识到自己三番五次因为盛疏和图左亲密的行为而情绪不稳时,他深入思考过,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忽视,所以心里不平衡。 毕竟,从前盛疏的眼里心上都只有自己。 白鹤楼上倾月的那番话,让他又开始深想盛疏为什么要避着自己。是因为知晓他们之间没有继续发展的可能,还是因为在看穿他的伪装后,对他生出了惧意?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酒的缘故,理智对他的头脑失去了掌控力,明知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他还是不受控制地走到了盛疏面前。 睡着的盛疏和往常大不相同,软软糯糯的脸上浅浅一层嫣红,睫毛上沾了霜意,如同不小心被雨水浇湿的蛾翅。严倦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冰冰凉。盛疏睫毛颤了颤,没有马上醒来。严倦手滑向她裸-露的颈,还温热着,他的手却很凉,这回把盛疏蛰醒了。 盛疏困意正浓,懒洋洋抬起眼皮,马上又合上,含糊得喊了声“狐狸”。 严倦心里的滋味挺复杂,硬要形容,就是受够了大人忽视的孩童,在很久很久后的某一天,听见大人用亲昵的语气唤着他的乳名,那一刻,一切的委屈、不甘都烟消云散,孩童从来不贪心,他想要的一直都只是一片目光。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触碰她的脸,“有多久没听你这样叫过我了。” 盛疏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嫌弃他的手心太凉,不耐烦得别开脸,“手都没捂热乎,也好意思来摸我脸。” 严倦没忍住笑了,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明明醉意已经散得差不多,看见盛疏,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喝高了,定定盯着她看,“盛疏,你还喜欢我吗?” 他一坐下来,盛疏就感到一阵凉意,无端打了个哆嗦。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只要你还是这张脸,没变丑也没变胖,我就还是喜欢你的。” 盛疏迷迷瞪瞪的,回身弯下腰拍拍他的脸,笑道,“谁会不爱美人儿呢?是吧?困死了,大人我要回房睡觉了。” 说着,又是一个哈欠,盛疏转身就要往房间走。忽然间,严倦伸手捏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盛疏完全没有防范,一下子就被他拽到怀里,这下瞌睡彻底醒了,意识到自己正坐他腿上,脸红得滴血,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情急之下边挣他的手边破口大骂,“臭狐狸,喝多了把我当你的红粉知己了是不是?信不信我弄死你。” 严倦却感觉这语气亲切急了,丝毫不在意她在自己小臂上又抓又挠,怕她挣脱,搂得更加用力。“盛疏,你害怕我么?” “我怕个屁!我现在就弄死你。”盛疏挣了半天硬是没挣脱出去,扭头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下去,严倦吃痛,松了手,盛疏仿佛是被蝎子蛰了臀,一下蹦起来,跳得老远。 严倦捂着脖子上的牙印,盛疏这一口咬得极深,血印子都出来了。“你属狗的吗?” “我属狼的,再惹我,趁早送你见阎王。”盛疏撩了狠话,气咻咻往房间去了,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偷鸡不成蚀把米。”严倦捂着脖子独自坐在秋千架上,哭笑不得。
第71章 在哪儿做官都逃不脱人情世故,为了让图左的正事开展顺利,严倦亲自做东,除了邀请军政上的官员外,还请来了官制外的一些江湖人士。这么明显笼络人心的大动作,狄羌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就都明白了,子缨长公子必然已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看不惯图左不当紧,长公子的面子却是无人敢不卖。 严倦坐主位,图左坐下首,盛疏挨着图左坐。在场的一些人卖严倦的面子,热络得过来敬酒,这些人精早打听到盛疏是从大熠来的,和自家长公子是旧识,哪能把盛疏漏掉,敬完图左接着就是盛疏。盛疏面前放着一盘烤乳猪,色泽金黄,香味四溢,把盛疏馋得不行。 片肉的匕首就搁盘子旁边,盛疏只要一拿匕首,就有人过来敬酒,盛疏厌烦这些面子活,但不想给图左惹麻烦,仍勉为其难地喝了。酒喝了不少,肉硬是一口没吃成,正郁闷着,听见一把爽朗的笑声,“师兄请客喝酒吃肉,不叫上师弟,师弟今晚可要伤心得睡不着觉了。” 众人纷纷回头去看,有人先喊出了来人的名讳,“楚玥公子。” 严倦抬眼看向渐行渐近的白衣少年,笑起来,“我当是谁不请自来,原来是混世魔王来了。” 少年穿的衣裳制式像是来自中原,眉目俊朗,英姿勃发,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阳刚气。他四下打量,捡着最末的空位坐下来,旁边坐的是品级不高的官吏,连忙起身把位置让出来。“楚玥公子这里坐。” 楚玥半点不拘束,跟着起身把他摁回座位上,“本公子都不拘礼,你拘哪门子礼,你坐!” 被他摁回位置上的小吏窘迫地坐立难安,严倦笑着帮他解围,指了指图左的位置,“在飞龙将军背后添一副桌椅,既是来混吃混喝的,就得背着点儿人,否则待会吃不尽兴,上师傅那儿告我一状,本公子可吃不消。” 楚玥哈哈笑道,“也就跟着师兄混才能吃饱饭,烤乳猪,管够!”说着,就走到新添的位置坐下来。 楚玥桌案上的乳猪肉,比在场的人分到的都多,楚玥看着斯斯文文,动作却粗暴得很,不用匕首切小片,直接抓起一块儿大的就啃。 严倦打趣他,“这是多久没吃上肉了,这次见你,瘦了不少。” 楚玥囫囵着把肉吞下去,笑嘻嘻地回答,“瘦得我老满意了,这下看谁还敢叫本公子小胖子?” 楚玥十四岁以前都是个胖子,白白嫩嫩的招人疼,过了十四岁,个子猛窜上来,脱去了圆润,脸也长开了,端得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谁看都得夸上一句“精神俊俏”。两年前严倦离开狄羌之前,楚玥偷喝了师傅窖藏了十年的酒不说,还把师父养毒物的鼎给摔碎了,里面有一只雪蟾,师傅花费了五年才捉到,就这样被楚玥给放跑了,气得师傅满狄羌地追杀他,连严倦求情都不管用。 小伙子也知道自己犯的错不小,继续待在狄羌恐有性命之危,干脆离开狄羌四处闯荡。 严倦想起他两年前干得傻事,笑道,“见过师傅了?” 楚玥垂下头继续吃肉,包着满嘴肉囫囵回,“没!” 严倦知他有求于自己,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说出口,他自然也得顾着自家师弟的面子,不再继续往下聊,让人给楚玥上了一坛酒。 在狄羌,只有王室子弟才能被称为公子。狄羌唯一一个不是王室出身,却能当上“公子”名头的,只有雪谷老人的二弟子、严倦唯一的小师弟,楚玥公子。 因着严倦的身份和这一层师兄弟的关系,楚玥即便没有皇室血液,在狄羌的地位也并非是无足轻重,没几人敢怠慢他。没多久,敬酒的人就一个个上来了,帮盛疏这头分走了战力,盛疏在心里对他感恩戴德,趁终于没人再注意自己,埋头开吃。 盛疏这头酒足饭饱,就感觉到有人在扯她头发,回头看去,楚玥喝得醉眼朦胧,扯着她绑在发尾的一串水晶珠子,见盛疏在看自己,咧嘴笑道,“这玩意儿可不轻,头发像这样扯着不痛吗?” 说着,又故意扯了两下。 盛疏本就被这东西弄得不舒服,好不容易习惯了,又被楚玥欠嗖嗖的爪子扯得生疼,眉毛挤成一团,不管楚玥是什么身份,张嘴就是一句“关你屁事”,顺道把头发扯了回来。由于动作太大,水晶珠子相互挤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恰逢舞姬一舞刚毕,乐声骤停,水晶珠子的声音就十分明显,把所有目光都吸引过去。 楚玥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一些人仿佛已经猜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均面带微笑,有人直接当场调侃,“年少风流,你打我闹,老头子瞧着羡慕得很呐!” 楚玥也笑呵呵调侃回去,“阿史大人何必谦虚,您老当益壮,再娶一二十个年轻小妾也不在话下。” 众人又纷纷笑起来,阿史大人的老脸臊得通红。 氛围空前的轻松热闹,在场大多都是军营中的粗人,一高兴起来就容易忘记谁是主谁是客,只顾着互相打趣调笑。严倦从阿史大人调笑楚玥开始,就一言不发,手里把玩着空酒杯,不知在想什么。 雪谷老人在狄羌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想要拜进他门下的人如过江之鲫,他却只收了两个徒弟。碍于严倦的身份,在场习武的自然不敢找长公子比试,楚玥就不一样了。有酒壮胆,加上楚玥性格亲人,不似长公子那般高不可攀,所以有几个喝高了的武夫硬要找楚玥比试。 盛疏酒足饭饱,觉得这样的宴会实在是无聊,坐在位置上打瞌睡,发誓以后谁的面子都不卖,这种酒宴自己再不会参加。 楚玥年轻气盛,被武夫们一激,端起一碗酒咕咚咕咚两下喝完,把酒碗向地上一摔,跃身而起,转眼立于场地中央。 拔剑出鞘,爽朗笑道,“你们谁先来?一个一个的上,还是一起上?” 哈林将军见手下人这么莽撞,呵斥属下,“放肆!你们一个两个全是些不知轻重的大老粗,万一伤着楚玥公子,拿什么跟长公子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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