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胭瞥一眼,随后笑道,“怎么?世子情债难还,便用钱抵消?” “倒也不是,路途还长,吃住都要用钱,无钱寸步难行,多备一些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容琰眉目温和,脸上罩着与生俱来的涵养。 魏胭不接,“世子的救命之恩恐怕魏胭今生今世都无法偿还了,怎么还能贪这一袋银钱,世子的好意魏胭心领了。” 不等容琰接话,屠鸾从他手里抓过钱袋,强塞进魏胭手里,笑道,“世子做了好事,自有他的福报,你身上,把荷包捞空了加起来也不足二两银,逞什么强?” 魏胭气得在她手上抽了一下,笑骂,“你就非得揭我短!” 屠鸾对容琰说要与魏胭说句体己话,就把魏胭拉到一边。魏胭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接了银子后,抬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低声笑,“什么话非得避着世子?” 屠鸾打下她的手,凑拢过去,两人头挨头,屠鸾嘟哝道,“将来你家生意如果做到京州来,有什么不便,欢迎你来寻我!” 魏胭一下就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戏谑道,“背靠北胜王府,你怎么还这么缺乏安全感?这就给自己找退路了。” 屠鸾叹一口气,“若是需要靠着谁,还能叫安全感吗?” 魏胭心底里十分认同,捏捏她的手掌,“我家里生意都在江南,远水救不了近火,不过我有个朋友,她家在京州有一家丝绸店,听说店面还不小,回家后我就给她写信。” 屠鸾心里算计的还不是那一点点银钱,她算得更远,如果能在京州开一家店,日后就算容琰变了心,她也有止损的底气。这想法她不敢让容琰知道,也不能向魏胭点破,回到京州,只要有机会和魏胭这个朋友接触,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想至此,屠鸾心中激荡,脸上不表,紧紧回握魏胭的手,“多谢你了。” 船夫把乌篷船摇到了渡口,魏胭松开屠鸾的手,“我该走了。” 屠鸾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叠于腹部,微微躬身,颔首道,“保重!” 魏胭也学她的样子,躬了躬身,趁容琰还没过来,附到屠鸾耳边悄声道,“让我在京州开一家店其实也不难,你在京州混好一点,哪天我准备好了,就去找你。” 屠鸾甚为欣慰,笑起来,眼眉弯弯,“那我等你。” 这时候容琰已经走到屠鸾身侧,“魏姑娘保重,一路平安。” 江风刮来一阵冷冽的寒气,魏胭跳上乌篷船撩开布帘,躬身钻进船舱。在艄公的江南小调中,船越行越远,逐渐变成江面上的一个黑点。江水扑打着岸头,远处一个脚夫嘿呀一声扛起一包沙袋,容琰携了屠鸾往回走。 屠鸾先开口,“听说徐知县在牢里畏罪自杀了?这边的事都办完了?” 官场中那些见光死的事,屠鸾多少懂一些,拔出萝卜带出泥,若铁了心查,宛南那些个贪官谁都跑不了。容琰此行的目的是要粮,现在目的达到了,其他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新帝刚刚继任大统,这时候大动干戈,是极不明智的做法。 “办完了!”,容琰不打算多说,默了半晌,突然停下脚步。 屠鸾已经走到了前面去,发现他没继续走,跟着停下,回转身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容琰摊开手掌,掌心朝上,屠鸾收手拉住,十指相扣。 韩东很识趣,隔着两人多远,左望望,右望望,就是不看这边。 容琰此刻的神情不似先前那样松弛,眉间夹着肃穆,眸色深沉,“随我回京州?” 屠鸾没有马上应承,眉头紧蹙,似有心事。 容琰微微垂眸,瞥见她鼻尖上的一团嫣红,“你不愿意?” 屠鸾挣脱他的手,转而抱着他的手腕,莞尔一笑,“好!随你回京州。”
第88章 午后,盛疏盘腿在蒲团上打坐,狄羌的太阳一过正午,就热辣得不行,盛疏嫌阳光晃眼睛,爬起来把卷起的竹帘放下来,才刚放到一半,一道黑影就从外晃了进来。盛疏没理,等她把竹帘放下一大半,回转身,严倦已经端坐在方椅上,很自来熟地给自己倒好一杯茶。 他仿佛捡回了京州时的骚包喜好,额头上戴网纱抹额,身上穿的是一件靛青织金半袖缎袍,上面绣着一丛一丛的竹叶图案。头发用赭石色方山冠高高束起,整张脸暴露在外面,流畅的脸部线条一览无余。盛疏一直觉得,男子束冠是对面相的极大考验,有的人没了额发遮挡,从侧面看就仿佛是起起伏伏的山陵一般。 他好端端坐着喝茶,盛疏都会觉得他周身散发着孟浪气息。她本不想看他,可他这身打扮真是英俊到了极点,让她挪不开眼。 盛疏径直走回蒲团上刚刚盘好腿,突然抬起眼莫名其妙地白了严倦一眼,然后立起身,走到严倦旁边的方椅上坐下。 严倦知道她是嫌坐蒲团上平白矮了他一头,非得和自己平起平坐心头才舒坦。他在屋子里四下逡巡,都没有见到他命人送来的酸浆果,他足足送了五日,盛疏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五日里,他不来寻,她也不去找。严倦也不是故意晾着她,虽然他已经公开表明图左是他穆子缨的人,可军中还是有几个不识相的,图左是个一根筋的武夫,不擅长跟人斗心眼,只能换他亲自出马。他刚回来不久,还有许多朝上的势力需要他费心思梳拢,之前银珠夫人借他笼络朝臣给老头子吹枕头风,老头子嘴上偏着自己,心里想必早不痛快了。国内操心事一堆,外面的局势也容不得他松懈。机会稍纵即逝,趁北戎与大熠彻底撕破脸皮的当口,和大熠的合作也需要赶紧提上日程。 借厌胜术让大熠那个倒霉皇帝向北胜王府发难,想必容家世子早已反应过来是他在中间捉妖,人算是得罪死了,要他同意合作恐怕会很艰难,需要提早打算。严倦本来没功夫管与盛疏的儿女情长,但倾月故意冷嘲热讽地帮忙上眼药,给他提了个醒。他不怕楚玥趁虚而入,就怕这么多天连个交代都没有,让盛疏寒了心赌气答应了楚玥,真到那一步,他再介入,就是妥妥的横刀夺爱了。 接下来他会很忙,今天必须把窗户纸捅破不可。 “盛疏,还记得你醉酒那晚发生了什么吗?” 盛疏歪倒在椅背上,右手捏起发辫的一端,折回来,来回扫着下巴玩儿。“都醉死了,谁还会记得这么多。” 严倦紧紧盯着她红润的嘴唇看,脸上绽开一抹怜爱的笑容。盛疏被他看得不自在,端正身体,轻咳一声,提醒他收敛点儿。严倦不仅不收敛,反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脖子上。 盛疏今日穿的是一件立领的对襟褂子,把脖子遮的严严实实,一同被遮住的还有一枚暧昧的吻痕。 “我不信你不记得!”严倦重新把目光移到她脸上。 盛疏脸颊不争气地红了。 严倦看在眼里,笑道,“没直接冲来质问我,实在是不像你。” 盛疏不甘心总落了下风,强行镇定,扬起眉毛,“我就不问,是不是反把你憋死了?” 严倦大大方方承认,“可不是,憋得我午觉都没法睡,在床上翻来翻去,还是决定来问你要个说法。” 盛疏粗声粗气地呸他一口,“你要个屁的说法!” 严倦立起身,来到她面前,俯身下去,用拇指和食指托起她的下巴,“到底在别扭什么?我做得还不够明显吗?” 灼热的气息混着曲水香淡淡的香味,喷在盛疏的面颊上,盛疏摇了摇头,晃开他的手,突然笑了起来。 手腕传来一阵凉意,严倦低头望去,左手已经被扣在了方椅的扶手上。右手一麻,腕脉又被她控住,盛疏用空闲的左手推开他,边起身,边笑盈盈道,“不是只有你会用这招。” 她说的是在大熠她欲出手对付挟持他的俩壮汉,却反被他锁住腕脉动弹不得的事。 严倦瞥了一眼手腕,不紧不慢地坐在她坐过的椅子上,笑起来,“锁龙环?” “我大哥寻来给我玩儿的,在你身上先试试。”盛疏摸出另外一枚锁龙环,把他的右手扣在另一边扶手上。 “原来你喜欢这种。”严倦双手被制,不仅不慌乱,反而挑出一个魅惑的眼波,彻底放松身体,向后倚靠在椅背上,“你做什么我都愿意纵着你,你喜欢这样,说一声就好,我焚香沐浴,洗干净了亲自给你送床上去。” “还嫌便宜占得不够是吧?”饶是盛疏想要强装镇定,通红的耳根子也早就将她出卖,还被严倦不怀好意地瞅了一眼,笑得贱嗖嗖的,盛疏啐他一口,“淫-荡!” 严倦忍不住笑,“盛疏,今天我允许你对我为所欲为,过了今天,我就是你的人了。” “你……”盛疏实在应付不来他城墙倒拐一般的厚脸皮,“送我都不要,滚一边儿去。” “招了我又不肯负责,容家世子也教了你始乱终弃吗?” 盛疏听不得他这样说容琰,鼓起眼睛狠狠瞪他,“说我就说我,干嘛把他牵进来,容琰才不会教这些。” “那他教什么?”严倦收了笑意,“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窗户没开,阳光被竹帘挡去了大半,屋内光线略显黯淡。劲风拍打竹帘,竹帘交错撞到一起,发出“噗噗”的声响。泛白的阳光筛进了竹帘的缝隙里,在地上投下了数不清的光点。屋内光影斑驳,盛疏的衣服上也沾了不少光斑。 沉寂半晌,盛疏终于开口,“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句诗是作来挽回变了心的夫君的。我是喜欢你,从前很喜欢,现在也很喜欢,可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不会成为同路人。”
第89章 容琰与屠鸾回京州选的是水路,江上风冷,屠鸾一下午都窝在船舱里睡觉,一觉醒来,客船已经行到了桐洲。 厨娘正用木勺轻轻翻搅鱼粥,浓白的粥面上噗噗冒着泡。屠鸾拨开舱门,鲜浓的鱼香飘进舱室,没一会儿,屠鸾待的这间小小舱室已经满是鱼香味。 屠鸾推开小木窗,散散味道。清冽的风扑进来,令屠鸾神清气爽了不少,她伏身过去在枕畔一堆发饰里挑出一只鸾凤钗,随手插在发髻上,走了出去。 对面那间舱室是容琰睡的,门敞开一条宽缝,人不在里面。 屠鸾一路寻到甲板,江风吹得她的衣裙噗噗直响,屠鸾险些站不住,又感觉风不停在往领口灌,这才想起自己忘记把斗篷穿上。 船屋下挂了一盏风灯,被飒爽的江风吹得摇来晃去。 十六的月亮比十五更圆,投到江里,就如同染料沁进水里,被流动的江水稀释成一条一条的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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