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疏眼睛泛酸,只觉得周边的热闹都与自己无关,她迫切地想要逃离,往人群没那么拥挤的南街挤,远远看见一只白鹤掠过高空,发出一声悠长的清唳。盛疏只在书上见过这种飞禽,乍然见到活的,新鲜得不行,乡愁被她扔到脑后,一门心思要撵上那只白鹤。 她身形灵巧,在人群里左穿右窜,始终没有跟丢。过了半晌,白鹤在仙鹤楼上方停下,立在高高翘起的飞檐上。 盛疏一口气登上檐顶,白鹤受了惊,清亮的眼睛里含满仓惶,马上就飞走了。它并没有飞远,围着仙鹤楼绕了好几圈,盛疏翻到第九层的过道里,上身趴伏在围栏上,胳膊长长伸出去,手掌翻朝上,柔声唤它,“小白,来,到这里来。” 白鹤很配合得过来了,垂下头,伸着长长的朱红尖喙在盛疏手掌上猛啄一下,边缘长着一段黑羽的翅膀一扇,立刻飞开老远。 盛疏疼得“哎呀”叫唤一声,收回手掌看去,啄得真够狠的,都冒血了。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嗤笑一声,盛疏捂着手掌回头,严倦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背后的,嘴角上扬,一双吊梢丹凤眼里含满桃花。 “你笑个屁!”盛疏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严倦对她的粗鲁习以为常,走过去,不顾她反对,一把扯过她受伤的那只手,低头查看,伤口还在持续冒血珠。严倦挑起眼尾,乜斜盛疏一眼,“白鹤是猛禽,可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把你这只手啄穿,算你运气好。” 盛疏使劲抽回手,“你跟着我干嘛?” 严倦没答话,从怀里掏出一根短小的玉笛,凑在唇边,清扬的笛声从孔洞里泄出,白鹤张开羽翅,欢快地在空中飞来跳去,释放出数声尖啸。笛声一停,它又远远得飞走了。 盛疏目光一直追着它,直到完全看不见了,她悠悠感叹,“它飞得可真轻盈。” 严倦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转,她穿了一件鹅黄绫袄,发髻上绑了一串圆滚滚的白毛球,有一颗落到胸前,她直接抓来放在手里把玩。 严倦凝望着她的侧脸,轻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穿。” 这一整套是他亲自画了样图,专门找有名的裁衣师傅做的。 “为什么不穿?难得你有孝心。”盛疏逮着机会就要在口头上把便宜占够。 严倦桃花眼一扬,笑道,“我的确也给我母后做了一件,我不仅有孝心,我还很有爱心。” 他借力打力,一语双关。 “哎呀!揪掉了。”盛疏不小心把毛绒球给拽掉一颗,嘀咕道,“我总觉得这一身好眼熟。” 她常年在外面东奔西走,都是着绯红色的官服,这么稚嫩的颜色她穿得少,还有那串毛球,她隐约记得自己以前好像也是有一串的。 有人在仙鹤楼下放窜天猴,冲到天上,炸得砰砰响。盛疏脑海灵光一闪,拍一下手,“在京州的花灯会上,我好像也是这样穿的。” 那会儿天气还不算冷,她穿的是一件杏黄衫子,严倦特地找了一身差不多的,由不得她不多想。她抿起唇冲严倦眨眨眼,一脸得意,“我当初穿那一身是不是把你迷死了?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可不是么!”严倦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捏捏她似椰奶冻一样的脸颊,“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滚蛋!”盛疏挣脱不了,使劲掐他手背,“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严倦手上结结实实挨了几下,一串月牙印子,叹一口气,语气认真起来,“到底是什么心结系得这么紧?让你别扭成这样。” 他刚说完,空中炸开一朵巨大的烟花,红色光点连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整个天幕。盛疏仰头看着漫天焰火璀璨,缤纷光焰照亮她的脸,她不再挣扎,一动不动地靠在严倦怀里。 “在大熠参加宫宴的时候,后宫的嫔妃们明争暗斗、各显神通,她们一个个生得这样好看,大好的年华耗在宫墙背后还不够,还要将所有心力都浪费在争宠上。我过不了那样的日子,而你将来”,盛疏挣了挣,这回严倦没强求,松开了手。盛疏极认真地看着他的脸,“而你将来是要当皇帝的。” “我是要当皇帝不假”,严倦看见耀眼的光焰在她眼里熄灭,“可没有人规定男人就该三妻四妾,也没有人规定皇帝就该三宫六院。你看到了武惠帝,却看不到你们大熠未曾纳妃的开国皇帝,看不到你爹看不到北胜王,他们不是也守了一生?” 盛疏嘴巴张开,严倦立刻接道,“退一万步说,即便你嫁一个普通人,你能保证他不变心不纳妾?” 盛疏想说的话被堵死,泄气得叹了口气。“我说不过你。” 严倦目光灼灼,“你说不过我不是因为我强词夺理,是你也知道,的确存在这种可能。那为什么不能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盛疏的耳根烧得通红,“你怎么就知道我一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万一遇到一个比你更好看的,我说不定就移情别恋了。我这个人” “遇到更好看的,你不一定追得上,指不定你遇到的时候人已经有好几个小妾了。”话没说完,又遭严倦打断。 盛疏有点儿抓狂,伸手捂他嘴巴,“你还是闭嘴吧!我后路都被你堵死完了。” 严倦拉下她的手,笑着搂住她腰。“盛疏,你其实什么都不用怕,你想走,哪里都可以去,谁也拦不了你,你自己才是最光明的退路。” 盛疏哼了一声,“你现在说得好听。” 严倦笑着捏住她的鼻尖摇了摇,“你一身的好功夫,你想走,我还能拦得住你?” 盛疏打下他的手,转念一想,“好像也是!我一个人离开京州,也走了那么远了。” 严倦将她搂紧一些,微微低头,这时候主城放起了孔明灯,上千盏孔明灯飘飞在空中,盛疏赶忙抓了一盏挡在脸前,严倦毫不客气地抓过来扔了出去,俯首亲了亲她的眼睛,声音低哑,“那就说好了?” 盛疏脸上绽开一抹明净的笑容,“我吃不了与人分享丈夫的苦,若有一天你变心,我们就一别两宽,再不相干。” “若是我守住了你要的一生一世,你又要怎么赏我?”严倦把她压在木栅栏上靠着,脸凑过去,灼热的气息喷拂在盛疏脸颊上。 盛疏笑着将身体向后仰,“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怎么好意思现在就讨赏的?” “这次是给你奖励,你不是觊觎我很久了?”严倦扣住她的后脑勺,脸重重压上去,灵巧的舌头撬开她紧合的牙齿,一路攻城掠地。 良久,严倦终于离开她的唇,盛疏气喘吁吁靠在他的胸口,手揪着他的前襟,“美男计真是无所不能,我赚大发了。” 严倦低头亲亲她的头发,“这算什么?等你嫁我那天,我让你赚一票更大的,如何?” 盛疏不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以前在外出公差,青楼妓馆都没少去,第一次去看小倌人,还是严倦带着去的,如何听不懂他言下的隐晦之意?俏脸胀得通红,踮起脚尖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笑骂道,“臭流氓!”
第92章 于北胜王府来说,这是极特殊的一个年,李管家收到容琰的来信,老早就开始操持年夜饭,结果还是没等到小主人回家。在初二这天,管家又起了个大早,前往厨房查看新送来的海鲜是否新鲜,算着时间叫人把菜备好。 屠鸾与容琰抵达京州是大年初二的下午,容琰写信命管家派人到屠府里外打扫干净,原打算一到京州就送屠鸾回屠府休息,车驾到了屠府门口,屠鸾却耍赖不肯下车,说她不要一个人过年,冷清得慌。容琰拿她没办法,只能让韩东转道回北胜王府。到了王府门口,他先下车,韩东便架着马车去到侧门,确认巷子里没有闲杂人等,屠鸾才掀开轿帘跳下马车,里面立刻有下人出来迎接,见到屠鸾,十分错愕,韩东一脸严肃,叮嘱道,“这是世子的贵客,王府的规矩,少看少说,切莫忘了!” 下人连连点头应是。 韩东一面在前领路,一面笑道,“屠小姐什么时候嫁过来?这样以后都可以正大光明从正门入了。” 屠鸾反过来打趣他,“听说韩护卫比你家世子还大两岁,至今没定亲,等在在京州立稳脚跟了,我好好帮你物色一个怎么样?” 韩东闹了个大红脸,“屠小姐就不要取笑我了。” 屠鸾已经看见容琰的身影,一名满头银发的老人正激动得握着他的手,几名下人一人手上拿一包行礼走进前厅。屠鸾刚想问那名老人是不是府上的管家,一回头见韩东两手交握,满脸桃花,娇羞地说道,“要温柔点儿的,尽量别太凶的。” 屠鸾噗嗤笑出声,“行行行!我一定尽快帮韩护卫物色。” 容琰抵达府上正好是酉时,李管家见小主人平安归来,心口一颗大石哐当落下,眼睛又酸又涩,差点落下泪来,拉着容琰问东问西,就是舍不得撒手。 容琰怕他情绪太过激动伤身,忙转移他的注意力,“李伯,我好像闻到群仙炙的香味了。” 李管家这才想起自己命人备了一大桌子的菜,抬袖擦了擦眼睛,“是了是了!全是世子爱吃的菜。” “光是世子爱吃的,叔父,你别太偏心,我的酒烧子有准备吗?”韩东高声嚷道。 李管家脸说变就变,一见韩东就骂骂咧咧,“这小猢狲,饿死鬼投胎来的,你就只有俩馒头。” “今日有客人在呢,叔父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韩东身子一转,把跟在身后的屠鸾让出来。 李管家愣了一下,嘿嘿笑起来,“这是屠小姐吧?诶唷!长得真漂亮,跟朵儿花一样,我家世子跟他爹一样会找老婆。” 屠鸾乍然红了脸,上前矮身行礼,“见过李管家!” “快起来快起来”,北胜王府阳盛阴衰,一府的大老爷们,李管家粗放惯了,直接就要上手去扶屠鸾,韩东重重咳嗽一声,惊醒了他,他讪讪收回手,“府上没女眷,老朽粗放惯了,叫屠小姐看笑话了。” 李管家想到王府从前的女主人,叹了口气,“算起来,王妃走了十五年,王爷再未续弦,老朽管了十五年,终于等来了新的女主人。” 容琰看屠鸾一张面皮红得快滴出血来,笑着帮她解围,“她没有管家的经验,将来还需要李伯多多帮衬,走吧!先吃饭,菜该凉了。” 说着就给了屠鸾一个眼神,然后搀扶李管家往前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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