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琰用了晚饭,当夜就被皇帝召进宫,夜里宿在宫里,第二日才回。回到王府时,屠鸾已经回了屠府。 那之后,极为依赖他的小皇帝三天两头传他入宫,时不时又被左相拉过去听他诉苦,还得接受各方人士的宴请,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家都是晚上,几日过去,和屠鸾竟然一面也没有见上。 容琰心里打着主意,干脆明日对外称病不出,再不找机会去瞧瞧屠鸾,那小妮子不知道又得作出什么妖来。回到房间,意想不到的,屠鸾就坐在房里的铁梨木圆桌前等他,正在翻看他尚未看完的一本《战国策》。 容琰忙把门关上,“怎么过来的?” 屠鸾闻声回头,眼神凉飕飕得睨他一眼,“走的后门,没叫人发现。” 容琰扯松领口,正要脱下外袍,被屠鸾一声“等一下”叫停了动作。屠鸾放下书走过去,努起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扬起脸看他,“喝酒了?” “这几日酒就没停过”,容琰脱下外袍搭在横架上,揽着她来到铁梨木圆桌旁坐下,“房里翻过没有?可有翻出女子的物什来?” 屠鸾给他倒了一杯茶,“我可没有这么小气,什么醋都吃。” 一杯热茶下肚,胃里舒适了些,容琰对她说道,“这几日不是不想找你,实在是忙,陛下从前虽贵为皇子,其实过得并不好,以致于现在性子仍有些敏感,除了我谁他都信不过,右相为此十分苦恼。” 屠鸾闻后,眉头微微蹙起,“北胜王府付出了巨大代价才渡过了这次难关,若不想再陷入从前的境地里,小皇帝那里,还是尽量别太亲近得好。帝王之心,变化难测。” 容琰握住她的手,“我自然不会再让北胜王府重蹈覆辙,等我爹凯旋归来,我就劝说他把兵权交出去,日后当个闲散王爷。” 屠鸾点点头,“我信你心里有数。对了”,她仰起脸,“平日里没空陪我便罢了,三日后就是上元节,我知道小皇帝势必会宣你入宫用膳,你想办法挪到中午那顿,晚上尽量空出来,可以吗?” 容琰点头应允,“放心!我会想办法。” “说好了,月上梢头之时,我在安和桥畔的木樨树下等你。” 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容琰不由笑起来,紧紧攥住她的手,“我会准时到,不会让你等。” 话刚说完,灯罩下的最后一小节蜡烛燃完,烛火一跳就熄了,屋里顿时暗了下去。容琰捏捏屠鸾的手,“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你也知道太晚了”,屠鸾却有点儿不高兴。 漆黑的夜里看不清屠鸾的脸,容琰大概猜到她是想留下来,叹了口气,“不是说好的?”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回来。” 容琰败下阵来,“你先坐好,不要乱动,我先把灯点起来,再打盆水给你洗漱。” 两个人简单梳洗,躺到床上。容琰在外飘了一天,早困了,偏屠鸾午觉睡到申时,精神头正足,非要拉着容琰说话。 “大多人都是看着正经,骨子里却是个假正经,偏你是个真正经,看的书也是一本正经的。我明日让韩护卫给你带两本不那么正经的来。” 容琰没有应和,谁知道她口里不大正经的会不会是私下流通的禁书,熟知屠鸾的性子以后,他相信这是屠鸾能干出来的事。怕她越说越来劲,转了话头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今日和陛下说了我们的婚事,虽然派了武婢保护你,但你一个人住在屠府,我始终不放心。” 屠鸾关注的重心果真被转移了过去,追问道,“陛下怎么说?” “他没意见。” “那就好。”屠鸾松了口气,心里觉得容琰做事还是靠谱,说办就办,说不让她操心就不让她操心。 “等我爹回来,就挑个日子把婚事办了。”容琰突然又说。 屠鸾笑,“我真以为你不急呢!” 容琰搂着她,手在她背后探来探去,看被角有没有掖实。“在桐洲时说好遵规守礼的,你今夜又破了规矩。再被你撩拨几次,该憋出病来了。” 屠鸾昂起头笑他,“我又没让你憋,是你自己非要当正人君子。” 容琰阖起眼皮,恹恹说道,“女子在外,每一步都艰难,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把男女之事看得很淡,但我不愿意委屈你。” 屠鸾听他这样说,大受震撼。一个人流落在外的时候,她遇到过太多见色起意的男人,为了不被盯上,她平时都是穿男装,哪怕故意打扮成男人,她样子太过清秀,也会招来有断袖癖的饿狼。她不是看重贞节,只是不愿意委身于那些令人作呕的臭男人,光是想想,她都会觉得恶心。唯有容琰,她不仅不会感觉抗拒,还会不由自主地主动亲近。 “我比我娘眼光好,没有选错人。”屠鸾温声道。 容琰意识朦胧,“唔”了一声算是回应。屠鸾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也知道他应该是快睡着了,凑到他脖子上轻啄一下,这一下让容琰彻底精神了,他自发往床沿退了退,屠鸾却不放过他,一翻身又滚进他怀里。 “前天我在甜水街碰到了徐熙远。” 容琰忆起探梅园里,屠鸾落水好像就是因为徐锡远,“他有没有为难你?” “光天化日,他不敢。” 容琰仍不放心,“你以后每次出门,都把武婢带上。” 屠鸾一个人住在屠府,容易被歹人惦记,北胜王府武卫虽多,净是大老爷们,派去保护屠鸾太不合适。曹将军的夫人也是出生将门,训了一屋子武婢在旁伺候,容琰便亲自登门,借来六个伺候屠鸾。 “我带着竹栀的”,屠鸾解释一句,继续说道,“徐锡远认了我半天,酸溜溜的对我说” 她清咳一声,学着徐锡远的语气,“屠鸾,以前还是我小瞧了你,你勾男人的本事可比你画画的本事强多了。” 容琰对徐锡远的映像还停留在太后游园那次。 徐锡远不知道从哪儿听来屠鸾想要高攀北胜王府,故意找上他编排屠鸾是个贪慕虚荣、一心只想攀高枝的心机女。当时他与屠鸾还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他还好心情地拿屠鸾与国公府云三公子的婚事来作弄了徐锡远一番。 这种只敢在背后搬弄是非的人,哪里会被容琰放在眼里,想要收拾他,也费不了什么劲。 “他也只敢在你面前逞逞能,我保证以后他见了你就如老鼠遇见猫,绝不会再来烦你。” 容琰的话在屠鸾心里很受用,“暂时用不上你帮我出头。那厮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我还能在口头上被他欺负了去?他的消息一向灵通,我猜他肯定是知道了我俩的事,于是对他说,我不是早对徐公子说过嘛?人的命数说不准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惜咱们大熠的官位不能世袭,你回家去让徐少卿给你捐个芝麻官,好好混,说不定三十年后就又有羞辱我的机会了。” 容琰被她逗笑,“淘气!” 屠鸾笑了一下,又接着说,“第二日我去樊楼用午饭,遇到他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倒苦水,说他爷爷不疼他,不仅不帮他捐官儿,还把他臭骂了一顿,叫他滚。我就插话说,徐少卿不愿意帮你捐,你就自己考呀,若是三甲及第,或许只要十年,你就又可以羞辱我了。当着他那群狐朋狗友的面,他下不来台,被气得脸色铁青。我后来去买书,黄金屋的两个小厮正在唠嗑,说太阳打西边出了,徐家三少爷竟然也会买书看了,我问他们徐三公子买的什么书?然后得知四书五经一本不漏,他还真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哼!就他那熊样,学问比盛疏还差劲,还想三甲及第呢!” 听屠鸾提到盛疏,容琰难免关心,那姑娘性子直率,不肯受半点委屈,她身手再好,遇上三教九流的歹人,只怕也讨不到好处去。容琰越想越担心,不禁叹了口气。 “在想盛疏?”屠鸾仿佛是容琰肚子里的蛔虫,一听他叹气,就猜到了原因。 容琰坦诚道,“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屠鸾压下醋意,反过来宽慰他,“你不用太担心。我认识她的时间比你长,她虽是个闯祸精,却也是个会看人下菜碟的机灵鬼,从小就不肯轻易吃亏的。她小时候虎得很,一言不合就要跟人打起来,有一次镇上的胖虎找她麻烦,她知道胖虎就是长得壮,脑子却不大灵光,她开始并不怕,直接冲胖虎撩狠话,还给人羞辱了一顿,气得胖虎大喊一句‘来啊!兄弟们给我打死她’。突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几个男孩儿,盛疏一见这阵势就怂了,把挽好的袖子抹回去,转身就跑,边跑边给胖虎比中指,大喊大叫‘死胖子以多欺少,你等在这里别走,等小爷把人叫来打得你娘都认不出你。’” 容琰想象那个画面,笑道,“她还有这么怂的时候?” 屠鸾心情很好,跟着笑,“她精着呢!到处闯祸,可从小到大也没吃过几次亏,你看马盛坤派这么多人围捕她,还带了猎狗,不照样给她逃掉了?” 容琰稍稍安心,一松懈,困意就再次袭来,搂了搂屠鸾,“睡了好吗?” 屠鸾心疼他的疲惫,放他去睡了。没了屠鸾捣乱,容琰没一会儿就睡熟了,屠鸾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情之所至,凑上前在他唇上亲了下,容琰无知无觉,屠鸾便调整了睡姿,依偎着他,闭上了眼睛。
第93章 京州百姓在经历了一番大劫难后,分外珍惜劫后余生的第一个新年,都携家带口出来赶热闹,把朱雀街挤得水泄不通。屠鸾梳妆打扮耗费了不少时间,本来出门就晚,还遇上堵车。马车挤不过去,屠鸾心下焦急,不愿意再等,付了钱撩起裙子就跳下了马车,步行到了安和桥。到达木樨树下时,月亮已至中天,早就误了约定的时辰,而答应准时到的容琰影子都没见到。 刚开始屠鸾还耐着性子等,大约过去半个时辰,凑热闹的人陆陆续续打道回府,容琰竟然还是没来赴约,屠鸾心浮气躁,一脚踹在木樨树上。 “姑娘,要算一卦吗?” 屠鸾回头,安和桥畔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摆摊算卦的相士,是个白胡须老头,让她感觉眼熟。 “姑娘,我们见过的。”相士看清屠鸾相貌,慈蔼得笑起来。 屠鸾记起来,他就是花灯节上那个白胡子相士,当时她和盛疏各抽了一支签,自己那支签文暗示了漂泊之意,不想没多久,就应验到她的身上。 “过去一年了,不知老朽哪只签可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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