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立在长明灯前,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她身边人的事,有悲伤的,有快乐的。 齐思远隐在角落里,心情也跟着她的情绪变化而起伏不定,一时嘴角微扬,一时又眉头紧锁。 直到天色渐晚,阮娇娇不得已离开。 她一副心事重重,身边经过的人也多,她根本没注意默默跟在她身后的齐思远。 * 次日,李鸣玉被放出天牢,李府上下也得以解禁。 他的党羽得意的不行,声称皇城司和大理寺的人也奈何不了李阁老。 李鸣玉表面看似平静,内心也暗自庆幸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只是失去了两位得力的猛将,他把这份仇记在了齐思远头上。 想要除掉齐思远的决心就更重了。 回到府上,先是听侍从来报阮纪之的动向,并没异常。 而后又听说自己书房被翻找过,宁鲁那边有人去打探过。 整个人心中警铃大作,眼底一丝杀意闪过。 先支走侍从,亲自到密室查看。 见密室并无任何翻动的痕迹后,神色才稍稍好转。 出了密室,他神色也十分复杂。沉思半晌,唤来身边的侍从吩咐道:“今夜动手除掉庄上的辛氏,还有阮纪之。” 隐在角落的侍卫,躬身领命而去。 却不知两处早已安排了人手,就是等待李鸣玉的人出手。 除了印证他杀人灭口的动机。 也是为了让两个关键证人看清他的真正面目,指证李鸣玉。 这两人都知道他的秘密,阮纪之是亲耳听到的,而庄上八十高龄的辛氏便是亲身经历的。 她是李鸣玉的奶娘。 领头的侍卫和一众暗卫,当夜就被人扔进李府后院。 李鸣玉心中也有了不好的预感,隐隐觉察出,自己被放出天牢并不如表面那般简单。 连夜派人送自己的妻儿离开京城,还没出城,就被御林军的拦了回来。 这时他心中更加确定,只怕自己这次凶多吉少。 次日,大理寺又传召了李鸣玉。 面对奶娘辛氏和自己女婿的指控。 李鸣玉如老僧入定不开口回一句话。 余鸿毅疾言厉色质问道:“自你圣渊九年从宁鲁回来后,李家人陆陆续续死亡。” “看似一切巧合,实则是你有意为之。” 李家长子李鸣玉从小身子羸弱,七岁时就被府上老太太送回祖屋宁鲁养病。 这期间还专门指派了府上大夫照料,可过了几年后,身边人都如数换了个遍。 只剩下奶娘辛氏一人,只因她患了眼疾,看不清实物。 李鸣玉十七岁中进士回到京城后,老太太和李家老爷相继病逝。 “李阁老该作何解释?” 李鸣玉从容一笑,终于开口反驳道:“余大人此言差矣,人都是肉身凡胎生老病死,乃世间常理,与本阁有何干系。” 余鸿毅好似早料到他会如此,继续说道:“那阁老的女婿阮大人,亲眼看到你手刃翔鹤一事,李阁老又该作何解释。” 李家长子出生羸弱,太医预言过他活不过十五。 但如今一看,李鸣玉不但身子强壮,还能戕害先帝御赐的侍卫。 庄庄事情都在说明一件事,那便是两人并非一人。 李鸣玉一副慵懒样,半天才回道:“解释不了,因为纯属栽赃。” “那烦请阁老告诉下官,翔鹤侍卫究竟去了何处,他令牌还在,人却不知去向。” “他唯一的亲人便是他的师兄,也找到了京城。” 李鸣玉回道:“他对先帝忠心耿耿,知道先帝驾崩后,自尽而亡。” 余鸿毅实在不愿再听他狡辩下去,“一派胡言。” 他随即拿出翔鹤的求救的绝笔信件。 李鸣玉看到熟悉的字迹那一刻,眼中快速闪过一抹震惊,后恢复神色又移开视线。 “上面的字迹便是翔鹤亲手所写,已得到他师兄确认过。” “没想到吧,你费尽心思都找不到的绝笔信件,会再次出现。” “难道阁老就不想知道他在何处吗?” 李鸣玉脸色一白,衣袖下的双拳紧握。 “根据翔鹤侍卫信中所言,和辛氏指证之词一样,李阁老你的身份有假。” “本官应当唤你一声邵阁老吧,事到如今,邵玉你还不认罪。” 李鸣玉看不出一点慌张,只是淡淡一笑。 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他不是李鸣玉,可他就是不松口招供。 本以为事情会再次进入僵局时。 余鸿毅对外吩咐道:“把人带进来。” 刑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人,正是昨夜被人扔进李府的领头侍卫楚晖。 此时,他应当还躺在床上养伤,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李鸣玉还以为自己眼花。 楚晖随手拿出一封信件,摆在众人面前。 竟是李鸣玉给他爹娘的信笺。 熟悉的字迹,把他的真实身份暴露无遗。 他恶狠狠对着那楚晖问道:“没想到是你,你又是为何?” 同时心中了然,翔鹤的绝笔信竟然藏于他之手。 楚晖无一点惧意,正色道:“翔鹤前辈,救过在下的命,此恩不报枉为人伦。” 李鸣玉很少给他爹娘写信,一年中只怕偶尔有一两回。 写完都由楚晖装进信封以火漆封口。 心道,难怪许久没等到他爹娘的来信,原来根本没捎走。 楚晖跟他很久了,说是不识字。 李鸣玉才会让他进自己书房,令他伺候自己日常。 人证物证都在,余洪毅大声道:“邵玉,你乃弑主凶徒,双手沾满数条人命,冒名顶替其主入朝为官。” “人证物证皆是铁证,其罪行昭然若揭,招供吧。”
第96章 这封信便是铁证, 邵玉的真实身份再也隐藏不了了。 当夜他被再次压入天牢。 此案他招与不招都既成事实。 他不愿开口,来龙去脉余洪毅还是从奶娘辛氏口中得知的。 邵玉本是李家长子李明玉在宁鲁找的一个小厮。 他到府上看出李鸣玉的困境。 假意对李鸣玉忠心耿耿,就是为了博得主子的信任, 实则背后偷师。 此人聪慧狡诈,读书, 习武二者皆甚为精通。 他和离李鸣玉的年纪相仿, 身形也有些相似,到李宅几年后。 精心设计了一场大火, 烧死了李鸣玉和他身边的所有人。 怕引起旁人怀疑, 只留下一个瞎眼奶娘和之前一直跟随李鸣玉的一个小厮。 奶娘也是因为那场火, 才患上的眼盲。 就这样, 邵玉代替李鸣玉从院试一直到会试都无人察觉。 奶娘辛氏虽眼睛瞎了, 可心中什么都明白, 和小厮一样, 为了自己家人的安危只能听命于这个假主子。 后来邵玉及第二甲进士, 才气过人, 又擅会阿谀逢迎很受先帝器重。 因李家的权势对他委以重用。 入京几年后, 他又如愿娶到高门士族之女, 在朝中和李家站稳了脚。 李家老太太和府上大爷一直怀疑他的身份, 追问过奶娘辛氏几次。 辛氏都不敢说出实情。 母子俩顾忌府上的荣誉和安危, 也只能把这份猜疑放在心中。 邵玉也看出了两人对他的怀疑, 不久后, 老太太和大爷死于去灵山寺祈福的路上。 随着, 李鸣玉在朝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身边的小厮也悄无声息消失在李府。 若不是齐思远的人一路抽丝剥茧找到辛氏, 并接走她的儿孙后。 只怕这个秘密要烂在辛氏肚中一辈子。 她心中对自己的主子有亏,说出秘密后, 当夜便在房中自缢而亡。 李鸣玉的真实身份被揭露后,震惊朝野。 他在六部的门生和内阁的党羽无一人敢为他求情。 他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血,随便一条都够他死了。 大理寺卿亲自受审了此案,证据确凿,当即判决重犯邵玉死罪枭首次日午时在菜市口执行。 好在他所犯之事,皆和李府众人无关。 累计不到九族,罪人伏诛,其子枭首,眷属没入教坊司。 或许是报应吧,李鸣玉的儿子妻妾都生了不少,几乎都是夭折于襁褓中。 唯独正妻留了一个次子,却也是身子骨羸弱,也是李鸣玉的宝贝一直养在府上很少出府。 却没想到,因自己父亲作恶多端,最终依然难逃一死。 大女婿阮纪之主动供述其岳父罪责,赦免他的死罪,因长期包庇之过不可恕,当罢其官职。并特赦他和李氏所出的两个女儿的罪责。 小女婿因为他父亲淮阴侯往日有从龙之功,免除他和嫡子的罪责。 而他正妻小李氏因虐待庶子,彻底惹怒董家二老及族人,让其儿子休弃小李氏。 董家不愿救她,小李氏也只能和她姐姐母亲一起充入教坊司。 当天皇城司的官差们便气势汹汹闯入大房院中,将哭喊声震天的女眷们强行押往教坊司。 包括府上的所有财物,也如数被皇城司的人收缴充公。 哭喊声、呵斥声交织在一起,仿若人间炼狱之景。 李府大房也瞬间从云端跌入谷底。 当夜,便是邵玉父子俩的最后一顿断头饭。 等送饭的官差进天牢一看,吓得手上的食盒瞬间掉地上。 天牢到处躺着重伤的官差,罪犯邵玉父子俩早已不见了人影。 收到此消息时,齐思远正从官衙回来。 他神色一紧,从座椅上忽地起身。 更加坚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文旭看出了他的紧张,安慰道:“爷,不用担心,邵玉定是被人救走了。” “御林军和皇城司的人,已在全城追捕,要不了多久应当就会落网。” 齐思远当即反驳道:“若真如你所言那般轻易抓到他,他便不能从天牢逃脱。” “天牢防守甚严,尤其是邵玉这样的重犯。通道的各个关口,都有精锐的御林军驻守。” “那人能从天牢救走人,此人的功夫只怕在京城都没对手。” “如今邵玉孤立无援,身边应当没有此等高手。” 经齐思远一分析,文旭脸色一白,震惊道:“爷的意思是,邵玉是自己逃出天牢的。” 齐思远微微颔首。 “我看过楚晖的口供,他说翔鹤是因为被人吸干内力而死,这人应当正是邵玉。” “他还提到邵玉的书房有个密室,每次邵玉在书房久待,出来都是满头大汗。” “他防心甚重,就连楚晖这样的近侍,都不知密室在何处?” “我猜测他的那间密室,便是他的练功房。” 齐思远神色愈发凝重,当即唤进张易,“快给孙大人传信,让他再探邵玉的书房,定要找到那间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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