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爷抬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下,“什么事,说吧。” “是这样的,”阮阮酝酿了下,轻咳一声,认真道:“您最近因为漓珠之事忙得脱不开身,咱们家您也只教过我查账目,我就想着为您分忧,帮您去查查兴城商行上半年的账册,好教您别那么累。” 阮老爷一听她这话就觉得有古怪,“你从前不是最讨厌看账册的吗?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目的瞒着我呢?” 阮阮忙说没有,噘着嘴不高兴了,“您怎么怀疑我别有用心呢? “一点儿都不知道我对您的心意,算了算了,您不信我就算了!” 她说着就使性子要走,阮老爷一咂嘴,还是开口叫住了。 “行行行,你有这份心也好,就去看看吧!但若是算错了账,闹了不好看,回头我可是要罚你的。” 阮阮听着雀跃起来,拍着心口打包票,“您就放心吧!” 这头得了准话兴冲冲就要出门,阮老爷在后头瞧着直叹气,“慢点儿,跑那么快,又没人撵你今儿就走……” 阮阮已到院子里了,声音顺着风飘进来,答得认认真真,“今儿不走,明儿走!”
第三十二章 霍府盘踞城郊,门庭高阔,两侧分立两列佩刀侍卫,一个个人高马大,面容沉肃,光是教人看着便心生畏惧,哪里还敢上前造次。 一旁街巷拐角里停着辆马车,方青禾畏首畏尾坐在一边,最后再恳求地看了柳氏一眼,“娘,我真的不想去,咱们求爹想想别的法子吧!” 柳氏看她这样子,颇为恨铁不成钢,一弯柳叶吊梢眉顿时挑得老高,“你怎么这么没用!” 她抬手冲方青禾脑门儿上猛磕了好一下,“你不去难不成让我卖个老脸去,你哥哥为了给你出头现在都去牢里蹲着了,你现在还在这儿哭哭啼啼不肯为他求求情,你的良心都教狗吃了不成?” 当日卫霁当街拦路,直将柳氏与方青禾吓得驾马车冲进了河里,淹得半死不活。 柳氏膝下大儿子方继业,原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跋扈公子哥儿,瞧着他娘和妹妹被人欺负,第二天便气冲冲派人去抓卫霁了。 谁料卫霁带着阮阮闹市纵马,直戳戳冲到了霍修跟前,冒犯了总督大人,那头二话不说便直将一群喽啰连同方继业一并丢进了大牢里。 总督大人开口教关的人,方成规连关系都没得走,回头还是将一腔火气全发在了柳氏身上,狠动了一回手。 她脸上的巴掌印儿,到如今还没消退呢。 方青禾被柳氏指着鼻子骂一通,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梗着脖子下了马车。 脚下搓着步子到霍府门前,看着两旁的侍卫都冒冷汗,战战兢兢说明了来意,侍卫见怪不怪,进去回禀方不过一刻,便出来了。 “方公子罪责不可免。” 侍卫面容严肃,冷声传话,“倒是方小姐,百花宴上当场伤人,当初大人念在小姐在病中未曾发落,如今既然已经痊愈便理应并罚,但人贵在有悔改之心,若方小姐现在去向阮小姐赔罪,大人便可不再追究。” 几句话说得强硬非常,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侍卫说罢转身立在一旁,目不斜视。 方青禾一时听得怔忡,这意思是求情没求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回过神儿,她其实心底里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用去跟霍修打交道,但论起来去给阮乐安赔罪,又十足教人忿恨不已。 她绝不想去! 再上马车,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说给柳氏听,自然难免又是一顿数落。 临到进了城,柳氏还在气头上,看见她就是一肚子火,遂给她重雇了辆马车,将人撵了下去。 “瞧你那没用的样子,连个阮乐安都能骑在你头上,要你赔罪就自己悄悄快去,别杵在这儿丢人现眼。” 方青禾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但也没有别的法子,气冲冲坐上车望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好一会,还是吩咐车夫催马,往阮家去了。 阮阮这厢说通了阮老爷,出门便兴冲冲叫来画春,教她去给霍修带个口信。 但正说着悄悄话呢,却见绿芽儿从外头进来,说:“方小姐来了,在外头说要见小姐。” 她还以为是方葶蕴,悠闲坐在软榻上,“那叫她进来啊。” 绿芽儿这才说:“不是这个方小姐,是那个……” 阮阮一听就明白过来了,顿时眼一瞪,拿出了自己最凶狠的模样,站起身出门前,还不忘在桌上抄了个盛点心的盘子。 她一副气势汹汹地样子出门来,方青禾还隔着老远便看见了,当下大惊失色。 但又不好意思躲,僵着双腿站在原地,待阮阮走近些了,忙高声道:“我是来给你道歉的,你可别不识抬举!” 这可是个道歉的样子? 阮阮脚下步子一停,秀眉紧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以为谁稀罕你的抬举呢!” 城里一堆千金小姐们,关系不论好不好,说白了都是一起长大的,谁的性子是什么样,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哪回不都是方青禾先挑衅,完了还把责任全推给别人,回头再广而告之先假惺惺认个错。 届时人家原谅她,是吃了哑巴亏,不原谅她,那就是小肚鸡肠。 阮阮看透了方青禾的劣性,她从小就已经被柳氏教歪了,纠正她该是方成规和柳氏的责任,旁人可没有这个义务委屈自己。 方青禾十分窝火,刻意将下颌高高抬起对着阮阮,厌烦道:“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归我已经来过了,你爱怎样是你的事!” “你也好意思自称君子?”阮阮嘁一声,抬起手,径直拿盘子指着方青禾,“我不管是谁教你来的,反正你现在就给我离开,不然……” 她说着挥了挥手中的盘子,警告意味满满,“这东西一会儿就会碎在你身上。” 方青禾简直要被她气死了,就这也配当第一美人,这根本就是个泼妇吧! 真是越想越恨得牙痒痒,“我只不过不小心在你身上撒了一盏茶,你这么咄咄逼人,还要点儿脸面吗?” 嗬! 阮阮一听,上前一步作势扬起盘子要打人,吓得方青禾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恶狠狠瞪过去一眼,冷哼了声,“现在是我在给你脸面,赶紧走,往后你要是再敢给人使绊子,瞧着吧!我也会“一不小心”往你身上泼一盆热汤的。” 说罢,啪地一声将盘子扔在了方青禾脚尖前,头也不回的进了门里。 徒留方青禾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可恶的阮乐安,她总有一天要把阮乐安的脸撕烂,扔在地上狠狠地踩才能解气! *** 翌日用过早膳,画春已提前收拾好了前往兴城的行李。 这次一去没有大半月是回不来的,阮家一大家子站在门前送阮阮,阮夫人舍不得女儿一去那么久,喋喋不休地埋怨了阮老爷好久。 阮老爷解释起来苦口婆心,“闺女总是要长大的,将来咱们家的家业迟早要交给她打理,她也懂事,这不是挺好的嘛!” 阮阮也附和,“是我想要帮爹爹分忧,他这么累,我看着心疼。” 阮夫人这才消停下来,又冲画春和绿芽儿嘱咐了许多,这才送阮阮上了马车,目送着一行家丁十几人全都拐进了干阳大街,才收回目光。 阮家马车走西城门出城,外头官道宽阔,这厢过城界碑行了不到半柱香,却听后头一阵沉重的马蹄声,踏在人心上,十足气势威严。 那样的阵势大抵要军队战马才能走出来的,平头百姓遇见只有靠边儿的份儿。 阮阮推开车窗向后看去,便见后边二十几匹高头大马之上,黑甲侍卫昂然端坐,为首之人一身墨黑锦衣,腰间革带上佩匕首挎长刀,周身凌冽,精雅的眉目在煌煌日光下,仿若画中的战神。 她还是头回看见这样的霍修。 从前见惯了他品茶饮酒的闲暇模样都觉畏惧,如今瞧见他真正轻甲冷厉的样子,却反而不觉得害怕了。 这一眼良久都忘了收回,霍修看见了,策马从车窗旁过,垂眸勾了勾唇。 他在前头行的并不快,阮阮心有灵犀,忙吩咐家丁跟上,“咱们随总督大人一道走,这一路就安全了。” 家丁欣然应声,赶着马车行在后头。 她趴在窗边,遥遥看着前面霍修的背影,看得久了,都忍不住想到孩子出生后要取什么名字了。 画春瞧着好笑又忧心,从一旁取过帷帽带在了她头上。 “待到了兴城多得是时候让小姐看个够,这会子先歇着吧,担心教风沙迷了眼。” 阮阮教她踩到了尾巴上,忙回头觑她一眼,“谁看他了,我在看风景呢。” 说完瞧画春咂嘴摇了摇头看笑话,她才发现不打自招漏了馅儿,悻悻捧起桌上的甜乳茶小口抿起来。 从邺城至兴城,平日快马只需一日便可到,但霍修有意护送她,遂行得缓慢。 这日暮色四合,先在官道旁的一间驿站落了脚。 霍修一行先进去,驿丞眼力见儿十足地在前头毕恭毕敬地招呼,亲自领着总督大人上了第三层。 又吩咐其他几个小厮带着孟安居等人安置在了二层,阮家家丁便只有最底下一层可供落脚了。 这种官道上的驿站不是光靠银子开路的,阮阮原本也只能住第二层。 但进去了不过小半刻,便听驿丞在外头敲门,呵着腰说自己有眼无珠,一路堆着笑带她上了第三层。 夜里的官道寂静,窗外枝丫间挂着一轮弦月,月色皎洁,撒进窗口中,照亮了满室。 阮阮枕在霍修臂弯中,伸出两手左左右右比划在月亮两侧,过了会儿,要他看,“霍郎你瞧,这样像不像一只眼睛?” 霍修微阖着双目,闻言掀起眼皮撇了撇,又闭上了。 他弯了弯嘴角,声音懒懒地,“谁的眼睛是那样?” “你啊!” 阮阮眸中盈盈含笑,像是盛满了秋日的湖水,袅袅半支起身子趴在他胸膛上,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眉眼。 “你的眼睛和月亮一样,亮亮地,有时清清冷冷,教人不敢靠近,有时又像隐在云雾中,教人看不清,但却是世间最独一无二的美。” 她说着凑上去,在他左眼上亲了下。 霍修胸怀中一池春水猝不及防教她拨了下,顷刻间荡漾地不成样子,轻笑着睁开眼看她,问:“这又是你从哪个话本子上学来哄人开心的话?” “不是学来的,是肺腑之言。” 阮阮冲他郑重摇了摇头,又拉起他的手掌放在心口上,“你摸摸,能感受到我一颗赤诚的真心吗?” 她惯会说些甜言蜜语的情话,没有旁人便也不觉得害臊,张口就来,简直像是吃饭喝水那样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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