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昌被拽了个踉跄,低声咒骂了声。 进了屋,先不慌不忙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倒是一副十足胜利者的姿态同他对峙,“我从前说了解你,你偏不信,现在如何?” 霍修看她片刻,忽而怒极反笑,“你要是真的了解我,就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让自己落到我手里。” 他说着侧身,垂眸看了眼桌上遗落的各式精巧刑具,伸手拿出根带倒刺的长针来。 “说不说,你想好。” 那是恒昌自己带来准备用在阮阮身上的东西,造出来就是让人生不如死的,一旦扎进肉里,拔不拔得出来都得要人半条命。 恒昌眸中到底有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你吓唬我呢?今日若是动了我,你一家子的命还要不要了?” “你喜欢那小贱人啊,喜欢她什么?” 她从小到大霸道惯了,从来没吃过瘪,更别提被人威胁。 望着他嗤笑了声,“放心,我没杀她,只是教人将她卖到窑子里去,估计等你找到她,她都已经被千人骑万人摸,到时候咱们再看看你还喜不喜欢她。” 她说罢大笑起来,可话音未落,她几乎都没能看清霍修的动作,只觉得自己的手猝不及防被他抓着一把放在桌案上,随即沉闷一声“咚”! 剧痛传来,恒昌转眼去看,却见那根尖刺大半都已经没入了她的手掌,将手掌与底下的桌子刺了个对穿,牢牢钉在一起。 “再问你一遍,她在哪?” 恒昌脸色煞白呆滞了片刻,才颤抖着厉声尖叫起来,“霍修,你在造反!你等着,我爹定会将你满门抄斩!” 嗬,造反? 她倒说对了,他早就在谋反了,阮阮若是有什么差错,她一家子一个都别想活! *** 小屋中的惨叫声前后只持续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霍修开门出来,扔掉了手中擦拭血迹的手帕,派人传话给孟安居,“不必找了,去玉石道截人。” 一路疾行到隘口,找到阮阮时,她被个箱子、麻/袋、绳子,一层缠一层,一层套一层,装得几乎密不透风。 霍修将她从里头抱出来,她脸上尽都白得没有血色了,意识微弱,接触到新鲜空气便猛地抽搐了下,大口喘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那模样教他后背都渗出了冷汗,再晚一些,恐怕她就先被闷死在路上了。 “阮阮……” 霍修试着唤了声,但她目光恍惚涣散,像是听不见,过了会儿直接倦倦闭上眼,晕了过去。 他一霎吓坏了,匆忙将阮阮抱上马,直奔最近的城镇去寻医师。 夜晚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敲打在窗台上发出阵阵窸窣的响声。 阮阮便是在这样的雨声中,挣扎着从噩梦里逃脱出来。 霍修一直没睡,怀里方有些动静,忙抱紧了她,手掌缓缓拍在她背上,低声哄着教她别怕。 “阮阮……是我,我在这儿呢,不怕了,不怕……” 阮阮惊魂未定,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平静下来,抬起头看他一眼,鼻子一酸,猛地扑过去搂紧他,把脑袋藏进他胸口,狠狠哭了好大一场。 “霍修……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音断断续续,教人听着都悬心,霍修心疼,只好一边哄,一边拿手掌抚她的背心,给顺气。 等她哭够了,仰起头,泪眼汪汪地同他诉起苦来,“哥哥……你得给我出气啊,你都不知道,那个疯女人她居然敢打我,她还想卖了我!” 霍修抬手给她擦眼泪,低低嗯了声,“我给你报仇,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要肿了。” 但阮阮想一想还是好委屈啊,蹬蹬腿,又从被窝里抬起自己受伤的脚,腾空教他看。 “你瞧,我的脚现在还火烧火燎的疼,要不是我躲得快,那一鞭子就要打在我脸上了,我要是毁了容可怎么办?” 她说着又抽搭起来,“你那时候来救我,简直像是从天而降的真命天子,把我高兴坏了,可是没一会儿他们又把我装起来,我很害怕,怕你找不着我。” 霍修以为她的意思是害怕没人能救她了,却没想到她说得是,“我一想你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我了,我就很心疼你。” 从前她也很惯常于在他跟前,想方设法、见缝插针地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好像少说一句,他就会记不得她似得。 那时候他总是不厚道地想笑,觉得她稚气。 唯独这次,心底里的洪水一霎汹涌倒流,灌进鼻腔中,催生出一阵酸意。 霍修拍在她背上的手顿了下,好半会儿没说话,过了会儿,唇角勉强弯起个弧度,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下。 “别说傻话,我怎么会找不着你。” 他目光触及她脚上隐约渗出血迹的纱布,支起身子下床,按着阮阮的腿平放在床上,教她别乱动,兀自转身去桌边拿药瓶和新的纱布了。 霍修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纱布拆开来,里头一条红肿翻皮的伤痕,挥鞭的人不知用了多少的怨恨,硬是生生将皮肉都抽烂了。 阮阮自己也是才看到这么严重,心里还一惊,蹙着眉问他,“会不会留疤呀?那多难看……” 他低着头没看她,低声安慰了句:“留疤了我也喜欢。” 药粉撒上去蜇得阮阮嘶一声,想退缩,却被他握着脚腕动弹不得,哎呦喊了一声又一声,咬牙发誓一定要在那疯女人身上也抽出一道一模一样的伤痕来。 好容易熬到他包扎好,她拿手帕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眼角余光却瞥见他俯下身,轻轻在她纤细的脚踝上吻了下。
第四十二章 翌日晨光微熹,窗外的雨已停了,窗外一株芭蕉被雨水涤得碧绿,妖娆舒展开一身筋骨。 霍修端着早膳进屋时,阮阮正跛着脚往妆台跟前去,她爱美,这么披头散发地可不行。 单着一只腿,才蹦了几步,里衣底下没穿小肚/兜就是很不方便,跟装了半瓶子水似得直晃荡,扯着还有点疼。 “唔……” 阮阮低头愁然看了眼,抬起两臂环在身前,固定住了,才准备继续出发,便听见身后横梁木底下轻轻一声笑。 她又出丑被他看见了,一时气急败坏,红着脸回头瞪他,“笑什么笑,要不是你整天揉来揉去,至于发成这样吗?!” 说得好像那是个面团儿似得,霍修有点儿佩服她的脑回路,那面团儿分明是到了该发的时候,怎么还怪上他了? 他使坏起来,放下托盘就势靠在了桌边,学她的样子双臂环胸,眸中戏谑,“那不然你过来,我就让你揉回去。” 嗬,这是比谁脸皮更厚吗? 阮阮输人不输阵,闻言脑子一歪,眼神儿不自觉就瞟了下别的地方,骄矜扬起下颌,轻咳一声,“揉哪儿啊?” 霍修眉尖轻挑了下,“只要你能过来,我人都是你的,还不是你想哪儿就哪儿。” 瞧这话说得,瞬间激发了阮阮无穷的斗志! 她单腿站着,摆出了个金鸡独立的气势,而后气沉丹田、大鹏展翅,提眉吊眼娇喝一声,“妖怪,休要猖狂,看本仙姑这就收了你!” 喊完了,复又双臂抱紧在身前,一扥一扥地朝他蹦过来,像只成了精的小兔子。 霍修无奈看了两眼,抬手扶额笑个不停,脑海里甚至不由盘算,是把她清蒸着吃还是红烧了吃…… 瞧着人要到跟前了,他上前两步,一把搂着阮阮的腰将人带到怀里来,先亲一口再说话。 “仙姑歇着吧,本妖怪愿意自投罗网了。” 阮仙姑这会儿少女心怦怦跳,对着这么温柔顺服的大妖怪还有点儿小害羞,低头笑不露齿,抿嘴嗯了声。 面上那么个娇羞的模样,脑海里实则只想着晚上该怎么“发面”才好…… 用过早膳,阮阮坐在妆台前梳妆,霍修难得有耐心,就站在后头瞧。 这地方没人伺候,要什么没什么,她头发绾得随意松散,素面朝天,他却觉得好看。 目光袅袅望过来许久,霍修忽然问:“听说这附近有许多好玩之处,我这几日带你尽情游一圈,想去吗?” 阮阮当然想去,但想想自己的脚,从镜子里看他,“那你得时时背着我噢,可不许嫌累嫌烦。” 他点头嗯了声,转身出门教侍从去备两身朴素衣裳来。 正午出了点和煦阳光,霍修带阮阮去的头一个地方,是小镇外向西几里地的一块巨大湖泊,那湖里长满了莲蓬,碧绿的荷叶连成一片。 阮阮坐在船头,学人家采莲子的农女唱小曲儿,她声音那么甜,远近处的小哥儿听见纷纷来搭调。 你来我往,眉来眼去。 船舱里的霍修越听越不对劲,怄得不行,二话没有出来将人抱进去藏起来,凶巴巴警告她,“再这样就不带你去玩了!” 阮阮缩着脑袋吐了吐舌头,掀起眼皮儿瞧他板着脸,小声只冲他唱了句:“你是我的情哥哥呀,我是你的小宝贝儿……” 唱完了眯起眼睛一笑,没羞没臊扑进了他怀里。 霍修:…… 她那么能诌诌,他还能说什么?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下半晌两个人又去小镇最有名的酒楼点了一桌菜。 阮阮这回不用他督促,自己吃得很卖力,毕竟她晚上还要“发面”,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嘛! 回到客栈,楼下送上来沐浴的热水,阮阮的脚不能碰水,人坐在浴桶里把一只包得猪蹄儿似得小脚翘得老高。 头枕在木桶边沿,她闭着眼,惬意享受了好一会儿总督大人的伺候,舒坦过后,劲头就上来了。 脚尖凑过去,在他肩头戳一戳,“哥哥,你要不要来一起呀?” 霍修挽着袖子,手拿一块巾栉擦给她胳膊上,眼睛都没眨一下,“别闹,伤口再沾上水,你就有苦头吃了。” 阮阮努努嘴,瞧他那假正经的模样,目不斜视、清心寡欲,可明明昨儿晚上硌得人没睡好觉的也是他呢。 想想以前,这人为了自己快活,可从来没顾忌过她是不是在生病,现在倒很疼惜她了,但她怎么还有点不得劲儿呢? 难不成是她有问题? 阮阮想了想,不愿意承认,抬手冲他招了招,示意他附耳过来。 霍修抬眼瞧了瞧她,“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老实”,话这样说着,他却也耐性儿过去了些。 她的胳膊便环过来,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伪君子,我还是怀念从前衣冠禽/兽那个你……”说着话,那小手不安分的很,寻寻索索就从他衣领游进去了。 霍修一咂嘴,伸手去抓她手腕要拿出来,谁知她还凶得很,拧眉哼唧一声,“教我看看发不发得起来……” 他挑眉,无奈叹气笑了声,弯腰一把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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