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一时都随着方青禾看去,才发现大堂角落处,脸色铁青的程明棠。 “表哥……” 阮阮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难堪,惊疑不定地望过去,却没能看清程明棠脸上的神情,只看到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现在好了,一个能为她辩解的人都没了。 她面上怔住了一霎,面前两个家丁颇为嫌弃的推了一把,阮阮脚下不稳,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教身后的方葶蕴和画春扶住了。 整个如意馆里的人都在瞧她的笑话,指指点点,目光像是尖锐的利箭。 阮阮能想象到,不过片刻,那些污言秽语就会传遍整个邺城,她胸口里一口气有些喘不上了,一来二去,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了。 *** “阮阮……”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阮好像听到霍修在耳边唤她,他声音忽远忽近,教人有些虚无缥缈的错觉。 她不太愿意睁开眼,但霍修的声音还在耳边,奇怪又温柔,一遍又一遍地唤,“乖阮阮,该起来了。” “你回来了?” 阮阮闭着眼喃喃了句,听见他嗯了声,“我舍不得离开你,往后都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了。” “真的?” 她这才愿意睁开眼睛看他,一下子却怎么看不清,像隔了层雾气似得,也看不清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正偎在他怀里。 霍修搂着她,指尖轻轻在她眼睛上抚了抚,问:“眼睛怎么哭肿了,又受委屈了?” 阮阮这才想起来在如意馆受的委屈,心里憋闷了一口气,鼻子一酸,忽地抬手猛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 “还不是都怪你,你个不负责的坏男人,谁教你不赶紧娶我,现在外头的人都在笑话我了!” 霍修任她打骂,只双臂搂紧些,温声哄着,“乖阮阮听话,等我回来就娶你,等我回来……” 他都不问谁欺负了她,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 阮阮不乐意,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你总是这样说,要我等,但我现在还怎么等,也不想再等了,你要是真心喜欢我,现在就得娶我!” 霍修低头看了看她,这次却格外的宠溺,抬手在她鬓边抚了抚,含笑应了声好。 随着他点了头,周遭景象骤然一变,处处张灯结彩,入目都是鲜艳的红。 阮阮低头看自己正红的裙摆,抬起头,便见他也穿一身大红的喜服,站在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环视四周,宾客如云,再没有人敢说半句闲话。 霍修牵着她入内堂,上首的人也看不清,但阮阮也照礼数行了礼。 三拜后,礼成,即刻有人高呼一声送入洞房! 廊檐下有人“哐当”地一声敲在铜锣上,阮阮猝不及防,惊得全身忍不住一颤。 浑身好似失重了一刹那,双腿无意识地蹬了下,耳边随即绵延开茶杯碎地的声响,和屏风外女人细细的抽泣声。 她呆呆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花帐许久,梦醒过后,整个人被强烈的怅然所笼罩。
第四十五章 外间隔着扇屏风,阮夫人眼泪都要哭干了,稍微歇口气的功夫,抬眼一瞧门口上负手而立的阮行舟,心头又是一通无名火。 “你看看我们可怜的女儿,都怪你,好端端的和霍修打什么交道,这下好,咱们闺女都被他给祸害了!” “城里头那些人的嘴,一个个跟刀子似得,咱们女儿以后还怎么见人?” 阮行舟这会子也烦躁得很,人站在桌边,手紧紧捏着桌沿,骨节都泛白了。 “行了别哭了,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阮阮,她还在里头睡着呢,你别吵着她。” “是养得起,但她这辈子不嫁人了?” 阮夫人眉一皱,“你现在心疼阮阮了,你在霍修跟前走动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对我们阮阮有坏心?” 说着又突发奇想,问:“还是你分明早发现了,但为了当成他老丈人,不敢直言回绝?” 阮夫人越问越生气,质问他,“上回教你去兴城接阮阮,你都做什么去了?” “我……”阮行舟话音顿了顿,实在教她那话气坏了,“你这人怎么如此不可理喻了,阮阮不是我女儿吗,我能卖了她为自己换前途?” …… 这厢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不多时,却见屏风旁转出来个单薄的身影,垂头立在那儿,嗫嚅唤了声,“爹、娘,霍修没有逼我,是我喜欢他。” 说完,屋里片刻寂静,阮阮又补充句:“他也喜欢我,真心的。” 这话也不知道是给阮夫人阮老爷听,还是给她自己听,总归说出来,阮阮自己心里轻松一大截。 有些事情还是要先让自己相信,她总是惯于往好处想,就像梦中那样,等霍修回来娶了她,外头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阮老爷阮夫人闻言面面相觑,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闺女已经鬼迷心窍,没救了。 兰庭院内外诡异地静了好一会儿,院外头的小厮进来传话时,冷不丁儿怔住了下。 瞧着阵势有些许奇怪,人站在廊檐下不敢进门,伸着脖子拿气声儿回禀了句:“老爷,总督府上的孟统领来了……” “不见!让他……” 阮行舟原本不想去的,但刚抬起头,便见阮阮偷摸掀起眼皮儿瞧了他一眼。 那么幅委委屈屈的样子,真教人心疼。 他叹口气,事已至此,兴许霍修就是阮阮说得那般真心呢,女儿已经长大了留不住了,就算要跟霍修讨债,那也先瞧瞧那边儿的态度吧! 吩咐小厮先行将孟安居请去了花厅稍候,阮行舟到阮阮跟前,双手扶着她肩膀拍了拍。 “反正明儿就回云和了,今晚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阮阮瞧着她爹眉心蹙起的皱纹,鼻子突然就酸得不像话,嗯了声。 强忍着眼泪,直等到她爹出门走远了,才扑到阮夫人怀里哭了好大一场。 阮家花厅。 孟安居此回前来只为一件事,主动请缨,亲自护送阮家回云和。 “大人留我在东疆都是为了阮小姐安危,如今流言已传开了,也请阮老爷安顿好邺城事宜,随我等一同启程。” 原先他听画春前来传话,并不赞同阮家离开东疆,但今天白日出了变故,届时风声一起,难保不会有二心官员拿阮家祭天。 阮行舟听他这般言语,才觉得霍修总算有些良心,还挂念着阮阮,面上不满好歹消散下去些。 但阮家那么大的家业,那么多人指着阮家的生意养家糊口,不是说打点就能立马当个甩手掌柜的,遂请孟安居先护送阮夫人一行。 孟安居临告辞前,留下句话:“最晚年前半个月,请阮老爷务必抵达到云和。” 他回去后,又派遣一队侍卫乔装做阮家家丁留下来,只等来日邺城事毕,护送阮老爷前往云和。 翌日清晨,阮阮眼圈还是红肿的,出门上马车时,瞧见队伍前头的孟安居,一时还觉奇怪。 她教画春去问,画春过了会儿回来说:“说是霍大人派他保护小姐的。” “他还准备一路送我们去云和吗?” 阮阮觉得有些奇怪,孟安居大小也是个统领,手下事务也很繁多,现在就为了霍修说保护她,直接抛下东疆那么多事不管了? 这不符合常理啊,她只是去云和走个亲戚而已,又不是逃难…… 画春倒没她想得那么多,嗐一声,“这证明大人看重小姐呗,保护您又不是囚/禁您,当然您去哪里,他们就跟您去哪里。” 阮阮没再说什么,但还是觉得这阵仗有些不同寻常。 一行人出邺城东门一直往南,因阮家队伍里多是女人孩子,夫人小姐们坐马车久了,说是全身酸痛,就连大户人家的婢女婆子们都没走过几里地。 孟安居头回干这差事,无奈之下也只得放缓行程,走一走歇一歇,临到晋州换水路时,已经过了大半月了。 阮乐天在路上受了风寒,这日正午进城,一行人便先安顿在客栈中,寻了医师给她诊脉。 阮阮下楼往隔壁铺子里给阮乐天买蜜饯时,路过大堂,忽地听见身后有人又喜又疑地唤了声,“小乐安?” 她听着那声音有些耳熟,狐疑回过头看,一眼没瞧着人,倒听见楼梯上一阵脚步声。 往上望去,才见个敏捷的身影从楼梯上几步迈下来,停在她跟前一笑,“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是你啊!” 阮阮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卫霁,一时颇有些意外,“你不是在镐京准备开春儿的殿试吗,怎么会在这里?” 细细瞧他,今儿没穿一身红,换了件墨蓝的袍子,倒收敛了几分张扬,多了些书卷气。 卫霁“唔”一声,左右看一眼,压低了些声音说:“说出来不太吉利,也就半月前,镐京的小太子薨了,王上就这一个儿子,想必很悲痛,镐京周边城镇如今都在禁行乐,我实在待不住,这便是要回家一趟呢。” 他说得这些离阮阮太遥远,她也不太关心,点头噢了声,也没再说什么。 这厢一抬眼,却见孟安居正站在卫霁身后不远处,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阮小姐,二小姐不肯喝药,劳烦买了蜜饯快些上去吧。” 可能是因为他和霍修关系近,阮阮应着声,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和卫霁拉开些距离。 卫霁被身后话音惊了个激灵,扭头瞧着孟安居,眸中一霎涌现诸多情绪,疑惑、恍然、惊奇,最后还很愤怒。 再看一眼阮阮提着裙子出门的背影,他想追上去问问,但才起步,身前便不由分说横过来一条手臂。 孟安居声音冷冷的,警告意味满满:“请卫公子今后离阮小姐远一点。” 卫霁脾气上来了,偏不,站在原地等阮阮买完蜜饯回来,喊住她,问:“小乐安,你别怕,要是这儿有人挟持了你,你现在就给我说,我拼了命都会救你出来!” 孟安居听着脸色很不好。 阮阮瞧着这误会大了,忙上前解释道:“没有没有,你可别为了我再闯祸,我来年就要嫁给霍修,孟统领这次是护送我回一趟云和的。” 卫霁面上一霎僵住了,他想不通也不服气! 但看一眼阮阮眼睛里的认真,不信也不行,一颗心简直当场都碎完了。 阮阮瞧他不说话,很伤心的样子,叹口气,对他说了声珍重,便带着画春上了楼梯。 谁料翌日,待他们一行人上了船,行出去约莫几里地,后头却又有一艘船追了上来,不近不远地并排行着。 一日,阮阮无意从窗口望出去,却见卫霁正靠在对面窗边儿悠然放风筝,遥遥冲她喊:“我还从没去过云和呢,霍大人再怎么也管不着你交朋友吧!” 他脸皮厚,孟安居也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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