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眼睁睁瞧着那边儿船上搭过来两把□□,时不时就要来串个门儿,今儿和阮阮玩个牌,明儿又喝点儿酒……各种把戏简直层出不穷。 孟安居站在甲板上望着江水,水面上浮现出自家大人的样子,总瞧着那头顶上有点绿似得。 队伍抵达云和时,已是十一月中旬。 这厢甫一上岸,便听得街头巷尾传开件大事,镐京城外西大营,天干起火,一晚上火烧连营,死伤惨重,几乎将整个西大营夷为平地。 却也有人传闻说,那晚听到了极大的响动,轰隆隆一片,不像只是简单的火灾。 阮阮在马车里听了些只言片语,又每日听卫霁侃侃而谈地说起时政,越发觉得胆战心惊,感叹今年冬天真是多灾多难。 孟安居那头呢,西大营火灾的消息能传到云和,也一定能传到邺城,但如今还没有收到阮行舟离开东疆的消息,他不放心,遂立刻派人回去查看。 侍卫一人,来去要快许多,临近年关时,身怀密信回来复命。 西境鹰击军遇伏,龙牙关危在旦夕,镐京紧急派遣御史前往东疆问罪霍修,阮行舟离开为时已晚,至晋州水路时遭城守张大人追兵围堵,最终由霍府侍卫护着,跳入江中逃生,现今不知所踪。 阮家同霍修的关系,如今尚且传不到云和来,阮家家眷只要待在云和十日左右,等除夕夜后,局势一定,霍修自会来接。 孟安居现下只忧心阮行舟安危,遂不及再耽误,孤身又要返回晋州寻人。 他走时,教阮阮看见了,忙上前来问他做什么去? 孟安居也不瞒她,“回东疆。” 阮阮哦了声,又仰着脸扭捏说:“霍修走的时候说大约三个月就回,你复命时,麻烦顺带替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孟安居拉着缰绳的手顿了下,到底没接那信,看她一眼,说:“大人过些时候就会来接小姐,小姐有什么话,届时再同大人好好谈谈吧。” 他说着不再耽搁,策马奔进了街道中,心中只念着,若找不回阮行舟,自家大人这姻缘,怕是就艰难了……
第四十六章 阮阮在门口站了会儿,瞧着孟安居的身影拐进了街角,低头望一眼手中的信,努努嘴叹了口气。 再给那坏男人一个月时间吧,到时候若没有来,他就准备好怎么哄她回心转意吧! 她把信折叠起来收进袖子里,拢一拢身上的大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寒冬腊月的风像刀子一样,云和好似比邺城还冷些,阴沉沉也没见点儿阳光,不论什么时候抬头,都能看见廊檐下一排尖尖的冰棱。 一转身,迎面飞过来个雪球,阮阮躲避不及,教雪球在大氅上砸出一大片碎雪。 卫霁站在院子里笑她,“你又在发什么愣呢,我刚可是提醒过你的哦。” 阮阮现在害了相思病,人一多愁善感就容易显得稳重,也不同他计较,兀自提步往门里去,一边问他:“这眼看快过年了,你不着急回家吗?” “你这是……在撵我走?” 卫霁脸上一霎挂不住的很,耷拉下眉眼,轻叹了声,“阮伯母和你周家小叔刚还教我留下来过年呢,那既然你不愿意,我这就去同他们告辞吧!” 阮阮瞧他那模样有些好笑,“诶,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卫伯母见不着你,怕是要着急的吧?不然你写封信给他们说一声。” 卫霁闻言冲她扬了扬眉,“嗐,我原本就没给家里寄信,回去是惊喜,不回去,他们也不会意外。” 说着又问她,“你们家今年都在云和,邺城岂不是就阮伯父一个人了,他不来这儿过年吗?” 阮阮低头掸着身上的雪,含糊说:“走时我爹爹说年前会来找我们的,估摸着就这两天了。” 临近年节,周府里里外外尽都忙活开。 但窗花对联、大红的灯笼刚拾掇好不久,除夕当天,官府突然派人挨个儿上门,通知教各家全拆了,甚至命各府门前还要挂白幡。 周家小叔上府衙去一趟,带回个消息,镐京的王上前些时候已驾崩,现在国丧,今儿这年不能过了。 这一年冬天接二连三都是死人的消息,阮老爷又迟迟没有到,凑在一起,直教人想着就心里不安。 晚上阮阮从阮夫人房里出来,外头飘着柳絮一般地飞雪。 画春这厢才撑起伞,却见卫霁顶着满身的风雪,手里拿一份信,神色匆匆朝阮阮奔过来。 那是他在镐京的士子朋友们送来的密信,邀他一同讨伐逆贼。 信中所言,龙牙关如今已被霍修占据,长信侯炸毁西大营削弱镐京驻守兵力,后以霍修所辖东疆西境两域为后盾,弑君篡位。 此二人,实乃人人得而诛之。 卫霁眸中隐有怒火,牙关紧咬,手中拿着信逼近阮阮,沉声质问道:“霍修做的这些,你家究竟知不知道?” 阮阮头回看见他这幅样子,一时措手不及,忙说没有,说完了又替霍修辩解,“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从哪里来的信,竟敢这般胡说!” “那你说他消失的几个月去了哪儿?” 卫霁稍稍在脑海中将她先前透露过的一些信息串联了下,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拼凑出一整条完整线索。 “他若不是早有预谋,怎么会提前派孟安居送你一家来云和,况且他如今率军盘踞龙牙关,那就是铁一样的证据!” 阮阮被他问出了一头汗,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她虽然不懂龙牙关有什么特别,但霍修是东疆总督,不应该带着军队驻扎在西境,这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手里拿着卫霁的信来回看了两遍,阮阮越看越害怕,再教他一逼问,险些都要急哭了,“我……那他……” 卫霁看着她也着急,径直打断她,又郑重问了一遍,“你家到底有没有参与到这当中去?” 谋朝篡位,长信侯就算现在登上了王位,但只要消息散布出去,各方诸侯多得是理由讨伐他,届时一旦被从那么位置上拉下来,那就一定是万劫不复。 霍修亦同理。 阮阮张了张嘴,原本想说没有。 但脑海中冷不丁想起当日看到的那本账册,再低头瞧瞧信上说西大营被炸毁之事,心中一惊,骤然用手捂住了嘴。 她大约想明白她爹爹为何还没有到了。 “我爹爹可能遇到危险了,你若是还愿意帮我,能不能带我回东疆,我要去找他!” 两个人,一个少年意气,一个稀里糊涂,压根儿没人有心思想清楚这样单枪匹马跑回去的风险与艰难。 当晚阮阮回房留下一封信给阮夫人说明去向,便同卫霁一道从后院里偷来一辆马车,冒着风雪闯进了云和无边的夜色中。 晚上的北风简直能穿墙,马车车壁关不住暖意,一连跑出去十几里,马车里已经没有半点儿暖和气了。 阮阮冻得缩成一团,卫霁只好停下来,在附近找了一户农家借宿,清晨时分又在各家买了些御寒的帽子、手套、炭火炭盆什么的预备着。 临到再上路,马车里烧上炭盆,好歹不那么冷得要命了。 但昨夜风雪太大,路面上积雪足以没过脚踝,自打下了官道,马车就行得十分缓慢。 可没成想这回才走出去不到一里地,两个人便听得后头一阵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砸在雪地上有种逼人的压迫感,几乎转瞬就追了上来。 阮阮忧心是不是遇上劫匪了,心头砰砰直跳。 她推开车窗往外看一眼,却见领头那人转眼已经到了车窗边,猛地勒住缰绳,马蹄跃起,带起一阵雪雾。 那人微怒的声音就透过飞扬的雪雾沉沉传进了她耳朵里—— “下来!” 话音落,十几匹高头骏马紧随其后飞奔而至,不由分说便将马车团团围住,车辕上一阵挣扎,很快传来两声闷哼,便再没了动静。 阮阮隔着雪雾看清对方的面容,和他紧皱的眉头,心头骤然腾起一股无名火,砰的一声关上了车窗,窝进角落里倔强冲他喊了声,“我不!” 她又喊了声卫霁,着急忙慌地拍了拍车壁,催他,“你快驾车,我们走。” 这话说出去没人应,只听外头响起一串脚步声,车辕一沉,霍修推开车门躬身而入,脸色瞧着十分不善。 阮阮瞧着心里一紧,下意识蹬着腿又往角落里缩了缩,抬手一指他,“不准你过来!” 霍修眸中一霎暗下来,暗潮汹涌。 他没法儿不生气。 只因为担心地方官府不识时务拿阮家人做筏子,他放着龙牙关初定的局面一路快马赶过来接她,结果她倒好,大晚上和别的男人搞私奔这套,却当他是个外人。 她心里,到底把他放哪儿了? “过来!别教我再说第二遍。” 霍修耐性不多,说着便俯身,朝角落里的她伸出了一只手。 但阮阮却只记得他利用爹爹私运火/药入镐京,害得爹爹现在都没能到云和,可能还有危险。 又越过他肩头看到地上晕过去的卫霁,一时委屈得眼眶泛红,狠狠瞪着他。 她双手扒着车壁上的烛台,控诉他,“你凭什么指使我?你把我爹爹藏哪儿去了?我警告你,我爹爹要是因为你有个什么好歹,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霍修突然倾身,伸手抓在她手腕使劲儿一拽,一把就将她拉了过来。 阮阮脚下一个踉跄,再没能站稳便被他不由分说地抱下了马车。 她在他怀里鲤鱼打挺似得挣扎起来,教他放她下来。 霍修不理她,她就口不择言地骂他坏蛋,再没用就又是打又是咬又是踢。 直到他双臂一使力,将她扔上了马背,她才终于停顿了片刻。 霍修翻身上来,沉声吩咐句“回”,便一夹马腹,纵马疾驰了出去。 阮阮一声惊呼被周遭呼啸的风切割成断断续续的啜泣。 这匹马可比当日卫霁带她游街那匹快多了,跑起来风驰电掣,简直要把人的魂儿丢在半道儿上似得。 他是故意的! 阮阮怕得要命,幸而这回是背朝前方面对着他,她忙将双手双脚都攀上他,一边把脸埋在他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死命地搂住他不敢撒手。 那么幅模样,霍修到底心软了。 他腾出一只手取下背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手臂环在她腰间将人又搂紧些,低声安慰了句:“忍着些,前方很快就有驿站。” 到驿站跟前时,阮阮被颠得晕头转向,又冻得直打颤,还一个劲儿抓着他衣襟,问他要爹爹。 霍修抱她进去,吩咐驿丞送上热水,两下将她剥干净扔进去,自己也迈了进去,指尖捏着她的下颌抬起来,低头重重吻了上去。 太久没见,他太想她了,心里藏满了积累已久的疼爱,和方才升起的怒意,一股脑全都施加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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