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是让她别同人平白无故地交心,是大实话,阮阮自己也懂,悻悻哦了声。 她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出门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同谁都谈不上闺中密友,若这会子主动凑上来要和她交好的,那多半都冲着她是霍修夫人呢。 名利场,不是为名就是图利。 学了会儿仪态,该到参拜高位命妇礼了,张嬷嬷瞧她额上累出了汗,便请她坐下先歇会儿。 “这部分要您记住的不多,相爷是王上跟前第一人,是以您只需学向宫宴主位和些许诸侯官眷行礼两种礼数即可。” 听听,都是行礼,却要分两种礼数,这还即可呢…… 阮阮暗自叹了声,顶着满脑门儿的汗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问:“主位那就是王后娘娘了吧?” 张嬷嬷顿了顿,说:“是,但也尽不是。” “嗯?” 见阮阮满面惑然,她又解释说:“往常宫宴都该是王后娘娘做主的,但咱们的王后娘娘现下领兵驻扎在齐国边境,不在宫中,所以此回宫宴,想必是隆安太后坐主位。” 阮阮听着,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王后怎么能不在宫里待着却跑去边境领兵? 但张嬷嬷显然没和她想着同一件事,又特地提点了句:“夫人届时拜见隆安太后,切记不要喊错了称呼,“隆安太后娘娘”这六个字一个都不能少。” 阮阮瞧她说得郑重其事,也上了心,点头嗯了声。 她这会子觉得那宫里的规矩也忒多了些,听着都要憋死人了,但回过头细品了品,总觉奇怪。 “太后娘娘”和“隆安太后娘娘”区别那么大吗? 阮阮没想明白,凑着傍晚霍修回来陪她用晚膳,左思右想没忍住,私底下问了他。 霍修正低着头,拿筷子给她挑鱼刺,听着轻笑了声,“难为你还能想到这么多。” 阮阮一听就两眼写满八卦,“难不成有宫廷秘辛?快说来教我听听。” “哪来那么多秘辛!”他挤兑了句,淡然道:“那实则就是个“亲”与“疏”的区别。” “隆安太后并非是王上的母亲,而是先王嫡母,王上供养着她,但将她从太后变成了隆安太后,所以“隆安”两个字不能少。” 霍修说着抬眸瞧她一眼,“明白了吗?” 阮阮脑子陡然转得很快,“原来是王上不待见她,那咱们天天在她跟前喊“隆安太后”,不就是故意怄人的?” 话音落,便教霍修手伸过来在脑门儿上弹了下,“这话在我跟前说就罢了,可别教旁人听见。” 阮阮低着头吐了吐舌头,辩解了句:“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 *** 大宴当日是个鸿雁高飞的好兆头。 阮阮清晨起身洗漱梳妆,特制的锦衣华服上身,两臂松松搭一段儿挽肩,头发盘成了镐京时下盛行的孤月髻,眉心还贴上了一片雍容的牡丹花钿。 打眼儿一瞧,便是个地地道道地镐京贵妇模样。 她从屋里出来,到霍修跟前施施然冲他福了福身,拿捏着腔调说了句:“妾身来迟,劳烦夫君久等了。” 这几日的礼仪没白学,霍修瞧她嘴角浅浅弯起的弧度,低垂着眉眼,一举一动端庄齐整得都不像原来的她了。 他挑了挑眉,一把伸手拉过她揽在了臂弯里,“行了,我跟前不用你恪守礼节。” 霍修喜欢她放肆,也喜欢她爱玩爱闹爱笑,更喜欢她一言不合就亲他抱他,铆足了劲儿要往他怀里钻。 那么多乐子,可不能因为学个礼仪就让她学古板了。 他拉她出门,便走边嘱咐,“礼节都是给外人看的,我又不是外人。” 阮阮听着一乐,抿嘴憋笑嗯了声,“你不是外人,你是我内人。” 霍修:…… 外间车驾已准备好了,二人相携出门,一路穿过了大半座城,才到了外宫门口。 许是因今日大宴,外宫门戒备十分森严,外出半条街均有禁卫把守,马车到了跟前便得停下,百官都要自此下车驾,之后由内侍带领,步行进入内宫城。 这么大的阵仗,阮阮也紧着心起来,亦步亦趋跟随在霍修身后下马车,一路走得目不斜视。 只不时听他耐心提点句,方才打过招呼的都是些什么人,若她遇见对方夫人,该如何应对,尽都说得详细。 今日入宫,霍修没让画春随行,另外挑了个沉稳的婢女陪着阮阮,名唤兰心,从前是在宫里伺候宁妃的。 夫妻俩由内侍领至内宫门,阮阮需得往后宫拜见隆安太后,霍修便不能在身边时时照看着她了,只得又交代了兰心几句,才目送着阮阮转进了宫墙拐角。 太后这会子在丰和殿面见各大臣官眷,阮阮领着兰心到时,殿中里里外外已有不少人,一眼望过去尽都是陌生的脸,华服珠翠都要晃花了人的眼。 门口内侍高呼一声,“相府,霍夫人觐见!” 屋里众人闻声果然纷纷扭头前来张望,打量片刻,有人眸光惊艳,有人嫌弃鄙夷,也有人暗自掩嘴取笑。 “听说了吗?她啊,原是个东疆小商户之女,攀上了相爷,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嗬,说得那么轻巧,她是凤凰?那你怎么不去兜搭着呀?” 先前那妇人一听,忙拿手帕做掩嘴状,“我可不去,同她说句话,再沾染上满身的铜臭味儿,还不得膈应死人了。” “山鸡就是山鸡,瞧她那狐媚子模样,倒像个以色侍人的花娘,难为相爷也肯带出来,真不怕辱没了自己的脸面。” …… 那些难听的话,都是压着嗓子悄摸声儿说得,但这些女人都阴阳怪气惯了,话说得不远不近,偏要那被取笑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又碍于大局不能发作。 幸而阮阮先前做了些心理准备,早知道这里的女人不会好相处。 她是觉得闷气,但这儿毕竟不是邺城,对方也不是方青禾,她可没法儿怒气上头就要冲上去撕烂人家的嘴了。 一旁的兰心也暗自在她手上握了握,示意她继续走,别当回事。 阮阮深吸了口气,抬眼环视一周,目光从那些取笑的人面上一一看过去,先将这些人的模样记下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或许是她那眼神儿记仇的意味太明显,一眼扫过去,倒带出几分凌厉之意,或多或少压下了些不堪入耳的言论。 阮阮顶着一片闲言碎语行至里间屏风外时,才终于见里头出来个宫女,说隆安太后召见。 其实先前外头的动静,里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内侍高喊一声“相府,霍夫人觐见”时,隆安太后正斜倚在上首软榻上,闻言轻嗤了声,“霍修……” “乱臣贼子配卑贱商女,如今这世道,当真是什么人都能登堂入室了。” 她右手边坐着令仪长公主,面上亦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 “是这个女人,母后传她进来,恒昌前往东疆一趟有去无回,王上却对此置之不理,我不亲手弄死她,一辈子都难消心头之恨!” 这位长公主亦是先王之妹,与隆安太后处境相同,对霍修等一众当今王上近臣有着天然的憎恨,更遑论死掉的恒昌,是她的表妹。 话音落,隆安太后斜斜觑她一眼,手中团扇在她手背轻敲了下,教她听。 “看看外头有多少人排挤她,你急什么?” “你捏死她,容易得像捏死只蚂蚁,可难的,是你替恒昌报了仇之后,怎么能让霍修、王上都不能追究你,嗯?” 二人也不是亲生母女,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格外亲,谁若犯了错,届时受罚,那必然是一个都跑不掉。 令仪长公主闻言顿住片刻,果真凝神听外间言语,半会儿,眸中一松,“母后放心,儿臣不会轻举妄动,定谨遵母后教诲。” 听了会儿,外间的言语却怎么稍稍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了,隆安太后看了眼身旁的宫女,示意她去瞧。 宫女很快回来,回禀道:“果然是乡野间来的丫头,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横劲儿,教人取笑了记仇得很,一眼望过去,吓得有些没胆的,倒不敢开口了。” 隆安太后言语时微微眯着眼,嗤笑了声,“那传进来吧,哀家亲自会会她。”
第五十三章 殿里燃着香,阮阮进去时轻嗅了下,没闻出来具体是什么香,但觉得不太舒服。 进了里头,她按照学来的规矩行了礼。 但上首的隆安太后却自顾拿过令仪长公主奉来的茶细细品着,有意晾着她,并不搭理人。 下首左右还有几个贵妇人坐着,但约莫也是蛇鼠一窝,兀自谈笑风生,权当中间半曲着膝的阮阮是个空气似得。 福着身子久了有些酸,她蹙起眉,偷偷侧脸看了看兰心,兰心忙朝她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显:人家摆明了拿你做筏子,这会子动了就是出错,更是教人拿捏的话柄。 阮阮也只好忍,但无奈她从小没这么看人眼色过,福着身子久了,实在受不了。 恰逢身侧有宫女上前奉茶,她使了个坏,伸脚绊了人家一下,又在人家脚下不稳时,顺势站起身扶了一把。 周遭视线一齐调转过来,阮阮收回手,自己出声化解了下尴尬,“不慎绊到裙摆上了,下回小心些。” 隆安太后眉间不悦,却未同她发作,倒是示意身边的嬷嬷斥了声。 “粗手笨脚的蠢东西也敢出来丢人现眼,还不自去领罚!” 小宫女忙退下了,但那指桑骂槐的口气,好像谁听不出来是冲阮阮似得。 她微低着头,心底暗自骂了声:阴阳怪气的老妖婆! 上首的隆安太后这才看见她似得,打量了一番,闲话问:“下首可是相府霍夫人?” 阮阮规矩应了声,回着话,抬眸看了眼隆安太后。 听人说是年近半百了,但保养得是真好,比阮夫人瞧着还年轻,常年宫廷里呼奴使婢,教她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颐指气使的傲然感。 隆安太后眸光在她脸上流转,又问:“从前倒未曾见过,一时想不起是哪家闺秀了?” 阮阮听着,心里直道:又来了又来了,这群人除了出身,还有没有别的新鲜的说辞了? 但无论心里如何烦躁,面上还是得紧着心答复。 “回隆安太后娘娘的话,妾身祖籍东疆灵州,前些时候才随夫君来到镐京的。” 果不其然,这边话音才落,便听一旁的令仪长公主听着掩嘴笑了声。 “母后忘了,霍夫人是鄞州首富家的“闺秀”,听说还是鄞州第一美人,艳名在外,多少文人才子对霍夫人趋之若鹜,想方设法就为见霍夫人一面呢。” 这话说得,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阮阮是个花魁似得,偏底下还立即有好事者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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