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尚宫的盖碗轻轻冒着茶汤的热气,她淡淡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云舟回到住处,洗沐一番,正在拿帕子绞干头发时,房门被敲响。 她叹了口气,心道:蕊娘果然还是去告发她了。 她放下帕子打开门,果然薛尚宫站在外头,脸色有些凝重,而蕊娘跟在薛尚宫身后,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暮云舟,有人告发你联合凤梧宫的宫女小钗,偷盗凤梧宫的财物,我来查看一下是否属实。”薛尚宫语气还算客气,并没有咄咄逼人。 云舟的那个包裹就明晃晃的放在床榻上。 蕊娘看见了,眼睛一亮,指着那小包袱:“薛尚宫,就是这个!我亲眼看见那个凤梧宫的宫女交给她的,怪不得传闻凤梧宫里总是丢东西,原来是有人监守自盗!” 云舟将手中的湿帕子放下,当着二人的面不慌不忙将那包裹打开,将里头的银子都亮出来,向薛尚宫道:“这里的东西都是渤阳王殿下所赐,薛尚宫若有怀疑可以去问过殿下。” 薛采仪看云舟似乎早有准备,如此淡定处事,结合早上那临风阁的异常,心里已猜出七八分原故,遂道:“既然如此,我回头问过殿下便是了,想是一场误会。” 蕊娘听了,怎么肯就这样轻描淡写过去,争辩道:“这明明人赃俱获!渤阳王殿下因为什么赐给她这些银子?” 薛尚宫回头,瞥了她一眼,那眼锋颇为凌厉:“殿下赐给谁什么东西,还要问过你不成!” 蕊娘一怔,自知失言,闭上了嘴。 薛尚宫理了理袖子,从云舟屋里出来,经过蕊娘身边,意味深长道:“作死。” 云舟始终没有多说什么,只站在门口目送二人离去。 蕊娘恨恨地回头瞧她一眼,看见她不嗔不怒的表情,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 魏都被攻下之前,有一半的魏臣不愿奉萧铮为主君,先行南逃。 但也有一些人早已厌恶魏帝昏君做派,留在城中,准备侍奉新主,自从那些坚决反对萧氏统治的臣子被渤阳王利落地处死在玄武门外,那些摇摆不定的魏臣都因畏惧也纷纷识趣的站好了队。 只是,光有血腥镇压恐难服众,所以同时,萧铮也保留了朝堂上诸多重要的位置继续留给魏臣来坐。 如此恩威并施,朝堂一直得以如常运转。 留下的人中以有左辅之称的李斯之资历最深,名望最高,是转投北燕众臣的主心骨。 但是萧铮这位年轻的新主,毕竟是北燕人,以后会如何对待他们这些前魏的臣子,众人心中还是不免打鼓,因此李斯之借过寿之名,邀请萧铮过府参加宴会,以此来试探这位渤阳王的态度。 而萧铮也自是需要这些掌管大魏多年政务的老臣全力辅佐自己,所以欣然前往,给前魏一派的臣子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席间,李斯之与萧铮对饮,相谈甚欢,但因其年事已高,酒量不好,有些醉了,迷迷糊糊中,听萧铮问他,前礼部侍郎刘准一家现在何处。 李斯之叹道:“刘侍郎举家南迁,想必如今仍在追随魏帝,此人虽忠心,但颇为迂腐,一片忠心虽好,但是愚忠不可取,这天下该有个什么样的君主,他其实心里知道,但过于古板执拗。” 李斯之以为萧铮重视此人,遂接着说道:“老臣倒是有些办法或许辗转能联系到刘侍郎,若殿下有意招安,老臣愿意从中牵线。” 萧铮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叫他走吧。” 不一会忽又问道:“刘准家的三郎,李大人可曾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李斯之回忆一番,道:“刘侍郎的小儿子,没有太深的印象,大约性格和顺,于为政之道上不大钻研,是个富贵闲人。” “富贵闲人……”萧铮捏着酒杯,若有所思。 因萧铮去了李府,不在承天殿,云舟午后乐得清闲,待交值时,想起昨天莲绣的提点,于是特意道谢: “昨夜多谢姐姐了,殿下回来后,有没有说什么?云舟没有给姐姐添麻烦吧?” 那宫女道:“没什么,殿下并没有回来,想是宿在临风阁了。”说完,又忙自己的事去。 云舟转身出得殿来,发现自己心跳得很快。 就是她再不愿意细想,也觉出不对了。 萧铮没回承天殿?可临风阁里只有那一个床榻,昨夜被她占了,那萧铮宿在哪? 难道? 云舟简直不敢再想,恍惚间被人从后提了一下衣领:“如此呆愣,中邪了?” 云舟一回头,看清说话之人,只叹对方神出鬼没,刚才脑中的想法叫她愈发惊慌失措,她猛的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啊。” 萧铮看她那警惕的神情,以为她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遂道:“本王不过睡在你旁边,各睡各的罢了。” 云舟听了,目瞪口呆,惊的微微张开了嘴:“男女共睡一塌,殿下怎能说的如此随意?” 萧铮这才意识到,云舟昨夜是真的睡死了,方才是自己多言,不过也懒得解释,自己原本不过打算在她身侧躺一躺歇歇便起来,谁知竟然不知不觉放松地睡着了。 萧铮见云舟表情失控,像一只惊慌的小兔子,觉得十分有意思,遂起了一丝逗弄的心思。 他微微俯下身,压低声音问道:“不随意怎么办?给你个名分?”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人表面冷漠,实际上偷偷贴贴~
第14章 、庇护 萧铮一向冷着面色,严肃且不苟言笑,这句话一出口,云舟着实吃了一惊。 他身上还有些未散的酒气,淡淡的在云舟鼻尖缭绕着,越发令她心慌。 她看着萧铮的眼睛,直到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戏谑,知道他不是认真的,方才平复了情绪,正色道:“殿下莫如此开玩笑。” 萧铮直起身子,双手背在身后,见云舟神情发僵,似是对名分一词颇为抗拒,于是不再说什么。 他转身正欲进殿忽然又停住脚步,说道:“你那刘家三郎胆子小的很,如今已经逃到南边去,看来就算你父皇不将你送给我,他刘家也是不打算践行与你的婚约了。” 刘家人南撤,云舟都是知道的,只是现在忽然从萧铮那里听到刘家的消息觉得有些奇怪,但刘家那是刘妃的娘家,刘三郎是刘娘娘的亲人,云舟还是不愿意听到贬低之语,回应道: “世事无常,兵荒马乱的世道,刘家当时只能优先保自己的家族,已经顾不得我,也是人之常情。” 萧铮看她面色平静如无风的湖面,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你倒是会体谅人。” 然后拂袖进殿。 见萧铮不再搭理她,云舟便告退。 萧铮进了殿,想了一想,宣了薛尚宫来。 薛尚宫早知有此一召见,不慌不忙,静待问话。 “最近承天殿宫人可有什么纷争?”萧铮问道。 薛尚宫知道,萧铮问的是云舟私拿银两的事情,于是回道:“宫人们私下里,偶尔龃龉是有的,但都是些小事,奴婢处理即可,不足以惊动殿下。” 萧铮缓缓问道:“是吗?” 薛尚宫听萧铮语气,心念急转如电,赶忙回道:“但奴婢想,为着侍奉殿下得当,承天殿里的宫人还是该有些调整才好,正要请示殿下。” 萧铮这才抬眼看薛尚宫:“说。” 薛尚宫道:“现侍奉殿中的奉茶宫女蕊娘,因脾气急躁,不适宜伺候殿下,奴婢请示将其调离承天殿。” 萧铮似乎没有多少耐心,只道:“准了,薛尚宫看着办吧。” 薛采仪以为此事已经结束,正欲退下,忽又听萧铮开口道:“薛尚宫侍奉魏帝有十余年了吧?” 她听了这话,便跪下:“奴婢惶恐。” 萧铮摇头:“你若惶恐,为何还敢将暮云舟不加规训,便送到我面前来?” 薛尚宫猜测萧铮对云舟有些兴趣,这兴趣肯定不是对一个处处守规矩的宫女,于是便故意不去严苛的教导她,有意将一个一派天然的帝女送到萧铮面前,讨其欢心。 这一问,并非是说云舟懂不懂规矩,而是警告薛尚宫,不要妄自揣测他的心思,更不要拿云舟做谄媚的工具。 薛尚宫叩首:“奴婢知错。” 萧铮任她伏跪多时,才终于道:“退下吧。” 薛尚宫出得殿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头的冷汗,她静立风中片刻,呼出一口气,缓缓离去。 在宫里,不揣测君心是活不下去的,莫说一个宫人,就是皇后皇子,哪个不是时时刻刻在揣测上意? 好与不好,无非是看猜的对不对罢了。 薛尚宫觉得自己赌对了,云舟早晚是要成为伴君的贵人的。 云舟回到值房,隔壁一起下值的春锦端了一个木盆过来,询问要不要一起浣衣裳,云舟答应,于是两人一起去井边打水。 等拎了井水回来,她们发现蕊娘的屋子,门大开着,有人来来去去,是在搬东西。 春锦见了,衣服也不忙着洗了,连忙过去询问,回来时语气畅快地说道:“那个蕊霸王可算走了,没了她,以后承天殿不知要太平多少?一天到晚,尽看她上蹿下跳,底下的小宫女见了她都跟见了瘟神似的,骂人嘴脏的很。” 云舟知道这必是因为今天的事,于是问道:“她这是要去哪?” 春锦道:“听说要去慎刑司。” 云舟手一顿:“她是去受刑吗?其实说来她也没错呀,当时她又不知道那些银子的来历,揭发检举也是按规矩办事,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云舟心里清楚,这事终归是自己做的不对,被蕊娘抓住了把柄,虽然萧铮包庇了她,但若蕊娘因此受到重罚,总归算自己的业障。 春锦道:“不是去慎刑司受罚,是调去慎刑司当差,按说那边又不用伺候贵人,还清闲了呢,便宜了她。” 春锦将水倒进木盆,将衣裳泡了,看看云舟道:“你呀,太天真,蕊娘告发你难道是揣着维护公正之心?她原来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人,趁着前些日子那混乱时候,自己不知在那宫里搜刮了多少东西?一问就说是从前贵妃娘娘赏的。” 她冷笑一声:“一个惯会偷奸耍滑的东西,仗着有两分姿色,心比天高,贵妃娘娘防着她都不让她近身伺候,她能立过什么功,得那些赏赐?自己手就是脏的,又有脸去检举谁?” 听春锦这语气,蕊娘平日里和别人的关系大概也不好,如今被调离承天殿,其他人都是拍手称快。 云舟洗着自己的衣裳,道:“不管怎样,还是多亏了薛姑姑维护她,不然这事因我而起,总归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春锦道:“蕊娘是薛姑姑旧友的侄女,所以她对蕊娘有些照应,只可惜蕊娘实在不是个安分的,到底是薛姑姑宅心仁厚,没把这事捅到殿下那去,只是请了个旨意把她送去别处了,慎刑司远离殿下,是个安分守己等出宫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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