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让自己和亲生母亲相见却不能识,她还记得魏夫人慈蔼典雅的笑,魏府的花团锦簇,众星捧月的魏璇。 可她也记得,那日魏府荣管事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以为魏夫人面善心慈,应当会狠狠责罚荣管事一番才是,可魏夫人不仅没责罚荣管事半句,还替那荣管事辩解说好话。 句句都是在维护荣管事,云梨此刻方才明白,或许魏夫人维护的不是荣管事,而是魏府的面子,在她们这些人眼里,一个平民、一个丫鬟的声誉,哪抵得上一府名誉。 云梨对魏府并无多大感情,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她以为,魏夫人与其他那些贵妇人会有所不同,一切不过是她想得太多,终究是一丘之貉罢了。 是以,听了樊氏的话后,她并不想回到魏府,更不想认祖归宗。 属于她的别人自然抢不走,不属于她的留也留不住。 云梨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敛去眸中最后一滴泪,“关夫人所说,云梨知晓了,但愿关夫人午夜梦回时能睡得安稳,云梨告辞。” 樊氏一把拉住云梨的手腕,“怎么,你不打算回上京去魏府告诉他们这一切!” 云梨朝樊氏淡淡一笑,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关夫人觉得我会如何做呢!” 说完,云梨大步向外走去,屋外日头很大,可冬日的日光,到底暖不到哪里去。 * 出了关宅后,巷中寂阒无声,四下无人。 云梨再也忍不住,半蹲在角落里,泪水汹涌而出,低声抽噎起来。 父亲阿兄走了,她只有兰英姐姐了,可兰英姐姐也不可能陪她在酒肆待一辈子,她终究是要一个人的。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双腿又僵又麻,眼帘映入一方绣有青竹的软帕,认出这软帕的主人是谁,云梨没伸手接,而是收了收泪,站起身从袖中取出绣帕,擦了擦泪。 声音带着哭过后才有的沙哑,“多谢,不过我有,便不劳烦陆知县了。” 陆怀砚看着她红艳的眼眶,唇瓣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缓缓收回手帕,默默站在她身旁,也不走。 云梨本是想等陆怀砚先走一步,谁知他就像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也不可能开口催他。 没再多想,云梨越过他往巷口走去,她一走,陆怀砚也动了,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 云梨脚步一顿,扭头奇怪地看他一眼,陆怀砚也停下,朝她露出温和一笑。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出巷子,茶楼二楼,袁恒把玩着茶杯,眯眼望向跟在云梨身后的陆怀砚,“这陆怀砚何时干起了侍卫的行当!” “去查查,那女子与他是何关系!” 立在一旁的孙川道,“看那背影,还有那女子脸上戴着的面纱,应当是离忧居的东家云梨。” “云梨哪个云哪个梨”袁恒笑了笑问。 孙川道,“就乌云的云,梨花的梨。” “那还真是有趣,陆怀砚故去的妻子也叫云梨,那个“云梨”是被大火给烧死的。” 孙川猛地想起云梨脸上的那道疤,或许就是被烧后留下的。 孙川忙道,“殿下,依属下看,这两女子分明就是同一人,过云姑娘常以面纱示人,为的就是遮住她脸上的那道疤。” 袁恒道,“看陆怀砚这模样,分明就是对那云梨念念不忘啊,想必那云梨生得很美。” 孙川劝嘱道,“殿下,那云梨脸上带疤,再好看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再说,正事要紧,下面的人来报说秦若音上了去往北地的船,是否需要派人将她捉回来!” 袁恒阴笑道,“天真,以为躲到北地就万事大吉了就让她去吧,北地那边,可不像这里这么太平,去了,她只会生不如死,苟延残喘罢了。” “不用管她了,让路上的人别拦着她,她想去北地,便让她去北地。” 袁恒又问,“关江可有说何时再见!” “关江说今晚会在关宅设宴恭候殿下大驾。” 袁恒满意地点点头,“你说,关江可会答应咱们的请求!” 孙川冷笑道,“他若不答应,殿下有的是法子让他再也做不了行当,再说,那关江很是爱财,殿下大不了多出些银子,别告诉他咱们的计划,随意糊弄他几句,他哪不会答应。” 袁恒冷幽幽道,“关江是见钱眼开的主,可他那儿子和他可不一样,让他最好别让他儿子知道这事儿。”
第52章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回到酒肆,陆怀砚不声不响跟在云梨身后,她走他便走,她停他也停,与云梨始终不远不近地保持着一段距离,但凡云梨停下回过头看他,他便用那无辜且无措的漂亮桃花眼回望着她。 但他这样的人又怎会露出这样无措的眼神呢云梨看过一眼后,便快步往酒肆走去。 到了酒肆门口,云梨头也不回地掀开门毡,陆怀砚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转身离去。 回想起方才她在巷子角落里低声抽泣的画面,她去了一趟关宅后出来便这样,也不知与她见面的是关江,还是关夫人。 还有酒肆外与她告别的男子,又是谁陆怀砚眸光变得深幽起来。 马车上,陆怀砚一言不发,脸上神色虽已往常无异,但此刻陆怀砚一身黑,又加上方才亲眼看见云姑娘与别的男子一起在酒肆门口道别,言聪便觉得公子此刻的心情肯定不好。 言聪不敢说什么,怕挨骂,大气也不敢出地坐在下首。 直到陆怀主动向他问及,“派去的人可有寻到秦氏的踪迹!” 言聪这才敢开始说话。 “公子,派去的人来报说不仅咱们在查秦若音的踪迹,还有不知从哪儿冒出一批人也在查秦若音的踪迹,消息来说,秦若音上了一条船,正往北地而去,为避免打草惊蛇,属下暂时让他们先按兵不动。” 陆怀砚薄唇轻勾了勾,眼里的笑让人发寒,言聪还没见他这样笑过,一时间还以为陆怀砚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让人不寒而栗。 陆怀砚声音清寒无比,“你做得对,让他们都回来,不用查下去了,既然有人也在查她,咱们暂且不用管。” “北地,不是个养人的地方,接下来只需留意殿下与那孙川的动向便可,二人警觉性颇高,你挑两个好手去,有什么动静立即让他们回来禀报,别让人发现了。” 言聪这才大着胆子道,“公子,方才我顺便打听了一下与云姑娘在酒肆门口道别的那名男子。” 陆怀砚长睫敛了敛,没让他继续说,但也没阻止。 言聪明白,这即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那男子是益安堂的孟大夫,益安堂是孟大夫祖上留给他的医馆,父母已逝世多年,孟大夫一直操持着这医馆,至今还未娶妻。” 说完,言聪瞟瞟陆怀砚的脸色。 “他与阿梨很熟!” 言聪犹豫地点点头,“我向周围其他铺子里的店家打听了一圈儿,云姑娘与那孟大夫是挺熟的,云姑娘常去益安堂拿药诊脉。” “听周围人说,云姑娘刚来东洛时,为治脸上的伤,有段日子天天往益安堂跑,过了大半年后来益安堂的次数才没那么频繁,而且,孟大夫收云姑娘的药钱时,只按药材的进购价来收取,但对其他人又是正常收取。” “云姑娘想必并不知晓这事儿,还一直觉得益安堂的药价便宜,云姑娘这两年身子不好,都是来益安堂诊脉,其他人应当也知道孟大夫的心思,不过都看破不说破,但云姑娘自己知不知晓就不一定了。” 言聪话一说完,陆怀砚对言聪道,“让车夫先别回去,改道去益安堂。” * 陆怀砚让马车停在益安堂旁边的书铺,两人下了马车,隔着不远的距离,见孟轩在药铺里忙来忙去,无论对谁,脸上都带着温和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很舒服,很难不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待医馆里的诊脉、拿药的人少了些后,陆怀砚与言聪来到益安堂门口。 孟轩正手持戥子称量药材,见药柜旁落无声地落下一道阴影,孟轩抬头望去。 见陆怀砚一身黑袍,衣襟袖口皆用银丝绣有精致花纹,通身气势矜贵冷沉,冬洛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人物。 孟轩放下戥子,朝陆怀砚拱拱手,“不知公子是要诊脉还是拿药!” “我来是向你打听一个人,离忧居的云东家。” 说这话时,陆怀砚目光一直紧紧锁住孟轩,见他先是诧异而后目露警惕,正当陆怀砚以为他要回绝时,没想到孟轩叫来药铺伙计。 “你们看着些,我与这位公子有事相谈。” 孟轩带陆怀砚进了医馆的隔屋,言聪则留在外间。 屋内,孟轩朝陆怀砚示意一旁的木椅,“公子请。” 陆怀砚依言坐下,“在下也不拐弯抹角了,今日在下来,是想向孟大夫打听有关云姑娘的事。” 陆怀砚坐下后,孟轩跟着落座,孟轩笑了笑,“不瞒公子,云东家只是偶尔来我这里问脉的药客罢了,不知公子打听云东家做什么!” 陆怀砚扫扫一脸防备的孟轩一眼,“孟公子不必紧张,我只是想问问云姑娘的身体状况,以及她脸上的伤用什么法子才能治好,别的我并不在乎。” 孟轩一听,“抱歉,公子说的这些,都是药客的私事,我是一名大夫,断不可能拿着药客的私事大肆宣扬,否则,我这医馆不出明日便会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 陆怀砚长指敲打着桌面,扯扯唇,“孟大夫多虑了,我与云姑娘是旧识。” 话至此处,陆怀砚放缓语速,“实不相瞒,我与云姑娘已经相识多年,在枫河时咱们就已经认识,之后便又去了上京。” 孟轩一顿,“公子不妨直接告诉在下,你与云东家究竟是何关系!” 这回,陆怀砚一字一顿道,“我曾是云姑娘的夫君,孟大夫觉得我与她能是什么关系!” 话落,孟轩目光随即望向他,像是不能接受,“不可能,云姑娘从未告诉过我这些。” 陆怀砚浅浅一笑,但笑意并不达眼底,“孟大夫,你越界了,你与云姑娘不过是药大夫与病人的关系,她自然可以不告诉你这些,毕竟,这些都是她的私事,你说对吗!” “又或者说,孟大夫你对云姑娘别有所图!” 到最后,陆怀砚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说到此处,陆怀砚又继续道,“相比大夫和病人,这回,孟大夫孟向仔细我说说云姑娘的病情到底如何了么!” “孟大夫不必紧张,在下只想帮她而已,若她日后身子大好,最好是不要让她知道是我在帮她便可,孟大夫,你觉得如何呢!” 孟轩听后,全身松垮地靠坐在椅子上,神思飘远。 “云姑娘第一次来医馆时,也是在冬日,是吕姑娘陪着她一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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