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被山匪劫走不是她的错,我也不在乎那所谓的清白。百姓们议论,那是他们无知愚蠢,可你怎么也这么迂腐?” 宁国公夫人瞪大眼,“拓儿,你说娘迂腐?” 她眼里涌出泪,“我好不容易把你和你妹妹拉扯大,费尽心思为你们着想,可你竟然说娘迂腐?” “是。”宁拓握拳应声,“郡主高贵出尘,就算是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她。” “娘。”他抬眸,“爹死后,您把那所谓的贞洁看得太重了。如果当初您听表舅的话改嫁……” “啪!” 宁国公夫人狠狠扇了宁拓一巴掌,恨声道:“我既嫁给了你爹,就一辈子是他的人。逆子,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一掌极重,宁拓白皙的侧脸顿时有巴掌印显现。 他摸了摸,深深吸气,看着双目含泪的宁国公夫人,沉声道:“我去找郡主。” “你不准去!”宁国公夫人厉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陆侍郎,北夷的三王子,包括你,都被她迷得团团转。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宁拓动了动唇,把气咽下,快步从她身旁掠走。 “来人,去把小公爷给我绑回来!”宁国公夫人尖叫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伏在嬷嬷肩上,哭得伤心。 “孽子,我为了他殚精竭虑半辈子,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 宁拓甩开追来的辛志与保福,飞奔至宁国公府大门。 无视守卫,他连马也忘了骑,往恭亲王府的方向奔去。 昨夜郡主没见到他人,会不会很失望? 他要见她,向她解释。 他们一起商量,如何才能不让她嫁去北夷。 跑出巷口,握着长枪的一队禁军护着马车从他眼前走过。 百姓们围在四周,神色惊奇,带着看热闹的兴奋。 前路被人堵住,宁拓艰难穿梭在人群中。 耳畔飘来谈话声,似乎是“郡主”“陆大人”“赐婚”一类的词。 宁拓察觉到不对,拉住一名男子,“你们在说什么?” 那人平白被人拦住,略带烦躁地扫了宁拓一眼。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郡主和陆大人的婚事。方才那队伍,便是去宣赐婚圣旨的。” 宁拓怔住。 “你说什么?”
第69章 送走传旨的公公,陆夫人亲手将圣旨送入祠堂供奉,随后进了陆埕的屋子。 脚步轻缓进了里间,她摇了摇趴在床榻边打瞌睡的孟年,轻声道:“回屋去睡吧。” 孟年脑袋一点一点,闻声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 昨日送陆埕回来,他就一直守着,到现在还没歇息过。 “那夫人,我先去眯一会儿。” 陆夫人叫住他,“灶上温着粥,你多少吃点再去睡。” 孟年打着哈欠,“好。” 房门嘎吱一声关上,陆夫人坐到床边,凝着陆埕横贯青紫的脸。 指腹轻轻碰了碰,见昏睡的陆埕眉头不觉拧起,她没好气地戳了一下。 架势看着足,其实没用多大力气。 “你这不省心的。” 陆夫人忽地红了眼,音色里添了哽意,瞪着陆埕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泪珠滴在陆埕露在外头的手背上,陆夫人掉了泪,自责道:“你从小。便懂事,高中过后,我再没管过你,原以为是个省心的,没成想比你弟弟还不如。” “怪我,倘若我当初多关注你几分,说不定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捏着陆埕手腕,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陆夫人摸了摸他鬓发,悄悄转身出去。 刚到门口,身后响起轻微的闷哼声,陆夫人急急折返,对上一双浅黑色瞳仁,惊喜道:“阿埕,你醒了。” 陆埕哑声,“娘。” “诶。” 陆夫人上前扶住他,“躺着别动,你伤重,当心磕着碰着。” “你饿不饿,娘让殷姑给你弄点吃的。” 许久不见娘亲这般体贴,陆埕颇有些受宠若惊,“我不……” 两个字吐出,胸前骤然一阵剧痛,疼得他直冒冷汗。不仅如此,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痛。 陆夫人掏出帕子给他擦汗,“都让你别动别动,怎么这么不听话。” “那天杀的北夷三王子,硬生生把你骨头都给打断了好几根。”陆夫人红着眼道:“得亏你命大,只是去了半条命,不然你老娘我还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娘还年轻,怎么就白发了?”陆埕忍着痛,语速极慢,艰难出声。 陆夫人擦着眼角湿润,白他一眼。 “礼部尚书来探望过了,让你先养伤,伤好后再去上值。你这情况至少也得将养两个月,不过有陛下、太子和王府送来的药材补品,应该能好得再快些。” 陆埕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 “她呢?” 陆夫人顿了顿,只是道:“赐婚圣旨下了,婧华……” 迎着陆埕微亮的眸光,她叹了声气,“没来。” 陆埕眸光暗淡,垂下眼睫,盖住眼中失落。 “阿埕,听娘一句劝,若是婧华愿嫁,你踏踏实实,本本分分和她过日子,你们之间的事,娘什么都不问,也不管。”陆夫人劝道:“若她不愿,也莫强求。” 陆埕阖上眼,喃声,“娘,我困了。” 这死样! 陆夫人瞪他,没好气道:“行,困了你就睡。” 懒得瞧他那张固执的脸。 …… 圣旨送到后,萧婧华望着上头名字,怔怔发呆,半晌回不过神。 箬竹整理着书架,偶尔回头看她一眼,不免担忧。 良久,萧婧华揉了揉太阳穴,心烦道:“收起来吧。” 箬兰“诶”一声,小心翼翼地捧起圣旨,妥帖收好。 今日天不错,萧婧华闷在屋里难免烦躁,让箬兰陪着去园子里逛逛。 这个时节百花凋残,枯叶飘零,除了红枫与几色菊花,不剩多少艳色。 萧婧华本就心情不虞,瞧了这满园凄凉秋景,更是心生燥意。 她拂袖转身,“回吧。” 隔着枯枝残叶,有道绿色身影匆匆而来。 夏菱快步行至萧婧华身前,“郡主,宁小公爷求见。” 听见这个名字,萧婧华两道细眉拧起,明显不快,“他来做什么?” 夏菱摇头,“小公爷没说,神色瞧着倒是有些焦急。” 萧婧华不想见他。 宁拓眼里那抹坚决确实令她动容,可这丝特殊的情绪,早在昨日便散了。 她讨厌言而无信,让她等待的人。 “去回了,本郡主不见。” 她越过夏菱,径直往春栖院走。 “诶。” 回了春栖院,萧婧华让人在院里放把椅子,吃着点心喝着茶,看小丫鬟们踢毽子。 欢声笑语传出院墙,夏菱仓促而归,无奈道:“郡主,宁小公爷不肯走。他说,他可以解释昨日失约一事。” 脸上好不容易浮现的笑容顿时撂下。 萧婧华不耐。 这人烦不烦,既然已经失约,事情也已落下帷幕,他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解释了,时光就能回溯到昨日? 萧婧华冷漠道:“他想当门神,就让他当去。” 夏菱只好折返。 “等等。”萧婧华叫住她,“算了,让他进来吧。” 还是把话说清楚,免得下次再来纠缠。 夏菱:“好。” 她走后,萧婧华挥手让小丫鬟们退下,目光一扫,箬兰将碟子凑到她手边。 捻起一块桂花糕咬下,香甜味溢满整个口腔。 萧婧华不紧不慢地吃完一整块桂花糕,又喝了盏茶,这才起身。 她走得极慢,端详着府内风景,步调悠闲。 几乎在她踏入厅堂的一刹那,里头的人便站了起来,紧张唤道:“郡主。” 萧婧华冷淡颔首,“你想解释什么?” 触及她眸中冷色,宁拓心口一缩。 往常郡主看他时,虽也没带多少暖意,但目光从未这般冰冷过。 他缓着闷痛,低声道:“昨日临走之前,我的母亲她……给我喝了碗参汤。里边……掺着迷药。” 宁拓闭眼,“我晕了一整夜,将将才醒。” “郡主,我不是有意的。”少年着急解释,眉宇之间堆砌着焦灼。 萧婧华蹙眉凝视他。 她能感觉得出,宁拓并没说谎。可这个理由对她来说,并不比失约好多少。 自从逃离匪窝,萧婧华便知道,这京里有的是人想看她笑话。 那些人表面对她恭敬有加,温和有礼,背后里,还不知怎么嫌她厌她。 只要不当着她的面表露嫌弃,她并无所谓。 世上蠢人这么多,她要是个个都搭理,早晚把自己累死。 宁国公夫人或许也是这样的人,也或许,只是属意那邹家姑娘做儿媳,对她并不满意。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在这一刻,她都不关心了。 宁国公夫人既然不愿自己儿子和她搭上关系,那她就如她所愿。只是终究有些失望。 萧婧华平静道:“本郡主知道了。宁小公爷本就与我毫无干系,来与不来,皆无大碍。” “赐婚圣旨已下,来日本郡主成婚之时,看着相识一场的份上,会记得给小公爷送张请帖。” 她说,他们毫无干系。 宁拓似是承受不住,面色惨白着倒退。 “你、你当真要嫁给陆埕?” 长睫微掀,眼尾泄出几丝轻嘲,萧婧华反问:“不然呢?陛下亲笔赐婚,我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既然已经解释清楚了,小公爷便回吧,本郡主就不送了。” 萧婧华转身,“箬兰,送客。” 箬兰做“请”的手势,“小公爷,请吧。” 宁拓怔怔望着萧婧华离开的背影。 秋日万物凋零,她一身梅红,是这暗淡天地间最亮丽的色彩。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① 可从今往后,那朵桃花,再也不会降临到他的世界。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被他的母亲亲手掐灭。 …… 放下赐婚一事,萧婧华准备找个时间去寻陆埕,和他说清,等阿史那苍带着北夷使臣离京,他们便解除婚约。 但她现在不愿见他,只好先将此事搁置。 蒲草居原本该在崇宁帝万寿后两日开业,但因萧婧华的事,硬是给耽搁了。 温婵姿这些日子又是招工又是租赁院子做胭脂,这般辛苦,萧婧华着实不忍。 和云慕筱几人选了个黄道吉日,蒲草居便开业了。 那日着实热闹,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夹杂着孩童欢快的笑声。京中著名戏班子在铺子外搭了台,咿咿呀呀唱个不停,引得无数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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