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差直接问他什么时候不喜,多大的错要跪,多大的错不用跪了。 还有……眼下的不喜是眼下的,日后呢 顾樘悠长的目光一顿,这一刻,他仿佛读懂了她所有的担忧。 他的指尖发凉。 所以,在她的眼里他已经成了毫无信用、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君主 事实上沉婉并不想答应,可对方是皇上,在她看来犯了错跪地认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不,是皇上不高兴就跪下是最简单的事情了,不行就再磕几个头,这些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与失去身家性命相比。 沉婉笑着,眼中却无半分喜色,日后再有疏漏,他又不能保证不追究她,却要剥夺她认错的这个权利。 心痛过后,顾樘骤然清醒过来。 沉婉垂下了眼眸,怕泄露心底的情绪。 仅仅因为她的哥哥,便是如今期限已到,她在他这里受到的拘束仍然比别人多。 顾樘阖上了双眼,他握住了她纤弱的肩膀,复又睁开了双眸。 故作轻松地道:“怎么,还想着犯错呢,朕倒是不信。” 沉婉的眼睫轻颤,她捏住自己的手指,再次抬眸看向顾樘。 帝王好像真的已经相信了她悔改了。 沉婉自然不会再犯错了,可想到或许已经出发了的兄长,她的心底逾发不安起来。 沉婉重新笑了起来,小脸转眼之间就笑颜如花。 仿佛方才她那未曾藏住的不满只是顾樘的幻觉而已。 殿内都亮堂了几分。 顾樘的眉宇微松,面上也跟着带上了些笑意。 这演戏的功夫没提升多少,变脸的功夫倒是越发熟练了。 沉婉见顾樘的神色放松了些,松开了捏在一起的手指,上前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腕。 小小的手压根就握不全他的手腕。 顾樘还是顺势松开了她的肩,随她拉着落了下来。 “臣妾不会犯错了,”沉婉转而抓住了他的手,她说着就羞涩一笑,“其实臣妾也很懂事的……” 顾樘反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了他的大掌中,下意识地揉了下她柔嫩的手指。 他轻轻地应她:“是……” 再没有人比她懂事了。是他以前错了。 察觉到他喜欢摸自己的手,沉婉将另一只手也送了上去。 顾樘来者不拒,一同包裹住。 温热的小手乖乖地待在他手掌中,顾樘眼中郁色变浅,他在心里喟叹了口气,连同心间的褶皱都觉得服帖了几分。 察觉到他微展的眉宇,沉婉的心中一动,仿佛捕捉到了什么。 她的手动了下,下一瞬就被握紧了。 沉婉的瞳孔微缩。 …… 须臾过后,沉婉先将那点发现先放到了一旁。 “从前在家时……哥哥也说过臣妾,不懂事的时候很令人头痛,但是懂事的时候也是真懂事,臣妾很多时候也是懂事的。” 她硬着头皮开始自己夸自己。 闻言,顾樘的唇角微勾:“是吗!” 沉婉咽了下嗓子,点了点头。 “是。” 上次她说了被家里姐妹欺负的事情后顾樘就派了人,可惜沉朔收拾得太利落了,让他心底的怒气无处宣泄。 ……不过这样也好,不然不晓得那些委屈还要在她的心里停留多久。 他自然也派人打听了不少她小时候的事情,唔……顾樘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他是真不知道她的那些事迹跟懂事有半分干系。 是三天两头地跑出府,还是一日比一日嚣张的气焰。 就连将军府里的烧火丫头都知道府里的老大不是将军,而是比他小八岁的小姐。 要说懂事,怕是只有涉及沉朔的时候她才会懂事些了。 提起小姐,府里谁都知道小姐很小就会做罗袜了——专为将军学的。 思及此,顾樘的目光变了几分。 沉婉不懂短短时间内他已经想了许多,思忖了一番,还是开了口。 “臣妾与家里人一样,只是偶有叛逆,可其实还是很懂事的。” 偶有叛逆 顾樘的笑淡了些:“是吗!” 沉婉再次点了点头:“是。” 顾樘将她重新按回了自己怀中,目光随之暗了下去。 是否在她的心里,她的哥哥是天下一地好 顾樘的眼中覆上了一层冷意,想必在她心里他自然也是光风霁月般的人物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多的,不能了。 在顾樘怀中的沉婉仿佛也感受到他周身氛围的变化。 她噤了声,沉默了下去。 顾樘又静静地拥着沉婉待了会,半晌过后才与她一道去用膳。 —— 论起养气的功夫,顾樘自然从来都跟沉婉不在同一个水平上。 中间也不知隔了多少鸿沟。 用膳的时候沉婉又瞧不出顾樘丝毫的不对了。 也就是遇上她,顾樘才会偶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一桌的膳食色泽鲜艳,小厨房与尚食局仿佛在比拼着讨主子的欢心。 似是怕尚食局若是表现好的话,下回主子又用回了尚食局的膳食,且今日皇上在,她们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顾樘看着沉婉骨碌碌的双眼,给她夹了一筷子鹿肉,自己却不用。 “谢皇上。” 沉婉收起了心中的探究,也给他回夹了一块鹿肉。 然而筷子到了半途就被顾樘的金箸挡住了。 沉婉刚要收回去就听顾樘说道:“夹个菜心就行。” “是。”沉婉将鹿肉放回了自己碟中,又夹了一个菜心给他。 可沉婉目测了一下菜心与他的距离,发现也不远,她不懂他为何不用鹿肉,可还是给他又夹了几块菜心。 菜心鲜嫩可口,顾樘将沉婉夹的全用了,又吩咐李怀恩赏。 李怀恩忙高高地应了一声,转而他就连御膳都不伺候了,先出去赏人了。 “你宫里的小厨房,倒也不差。” 如此她日日用着倒也尚可。 沉婉看了眼李怀恩的背影,眉心微皱,合理怀疑他发昏了。 可她的嘴巴却在谢恩:“臣妾替她们多谢皇上的赏赐。” 显然李怀恩的用意她不可能体会,顾樘收回了视线,笑了下。 “用心当差,这是她们应得的。” 得到了皇上的夸奖,沉婉自然也愿意帮她们贴金:“臣妾的小厨房的确用心,不过这也是她们平日里只用伺候臣妾一人的缘故。” 还有尚食局在,沉婉也给她们留了面子。 “不比尚食局,要伺候皇上与其他宫里的娘娘。” 闻言,顾樘的目光一动,突然有些食不知味了。 “可尚食局的人手也多,你不必谦虚。” “是。” 沉婉笑着应了。 顾樘给她夹了一粒鱼丸。 是,阖宫里她是一人独自用膳的,而他……是与其他人一起用膳的。
第60章 出宫 饭菜变了滋味,顾樘照旧面不改色地用着。 宫里虽说有小厨房,到底还是要添些人才够用。 “宫里的人够不够朕……”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出口沉婉已经应了:“回皇上,够的。” “臣妾宫里的人本就不少,又只用伺候臣妾一人,实在无需再添了。” 沉婉说着就给顾樘盛了一碗汤,与他道谢,“多谢皇上。” 顾樘接过她手里的碗盏:“够用就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顾樘垂下了眼眸,也罢,他日添了人再说罢。 这般想着,顾樘又开始在心里搜罗起寓意好的物件起来。 —— 用完膳,又消了会食。 掌灯时分,洗漱好的顾樘揽着沉婉上了榻。 静夜微凉,四周静默无声。 沉婉穿着单薄的寝衣躺在锦被下。 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间。 沉婉的睫毛下意识地颤了下。 顾樘的掌心贴着她的腰际,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可那柔软的腰肢却在他的抚摸下轻颤起来。 顾樘又轻啄了一口她的耳垂。 他握住她变得坚硬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终于准备坦白:“朕不打算……” 沉婉回望着他。 …… 亮晶晶的双眼中没有一丝情动。 顾樘的呼吸一缓。 沉婉疑惑地望着他,“皇上!” 顾樘握住她肩的手松了又紧。 半晌过后,他还是决定暂且不说了。她总归能看见他的行动的。 顾樘松开了沉婉的肩膀,在她身侧躺了下来,说了或许又要睡不好了。 “没什么,睡吧。” 说完他抬手给她掖了下被子。 沉婉顺从地闭上了眼。 不用侍寝,沉婉恨不得立刻进入梦乡,可是她的睡眠早就不如从前,只能先平稳地呼吸着,装作入睡起来。 许久之后。 身畔的人还是动也不动地躺在被子里,顾樘心想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真正入睡时的模样。 至少,一开始没这么规矩。 —— 这一夜,沉婉还是很晚才入睡。 翌日她醒来时顾樘也早已上朝去了。 里屋落满了阳光。 沉婉收拾好,用完早膳就在窗边坐了下来。 昨日顾樘在,她也没有好好地思量一番。 香兰依言端来了纸砚笔墨。 春月为她铺好了纸张,香兰开始研墨。 “今日十八了!” 香兰的动作一顿,应了声是。 没多久就是夫人的忌日了。 “主子……” 不一会墨就磨好了,沉婉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手道:“好了,下去吧。” “是。” 二人迟疑了会,才躬身退了出去。 笔被摆在一旁,沉婉只出了会神就抬起了自己的一双手。 阳光下,在腕子上碧玉镯的衬托下,白玉柔夷,就连她自己都喜欢看。 沉婉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润如羊脂,自己都爱不释手。 父母真是给了她一副好皮囊。 沉婉眸色淡淡地打量着自己,在否定了她这个人的情况下,还被皮相所吸引,这个喜欢该还是不少的。 以色侍人得不了几时好,可是不是也该去讨要一点。 她的皮相没那么大的用处,可是还是要有一些用处的。 沉婉想着昨日顾樘的神情,终于觉得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了一点。 在新人入宫之时还过来,或许……届时哥哥回来后,她还有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或许,在帝王对哥哥的不满彻底爆发之前,好歹得先争取一下。 安乐过来的时候正看见沉婉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她不由地停在了榻边,照着念了出来:“一——守规矩,二——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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